肖奕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歪着头点火,上楼。
掏钥匙的时候,不经意地往楼道上望了一眼,脚步慢下来。
转角往上三四步楼梯的位置,坐着一个姑娘,穿着小背心,小短裤,黑色的板鞋。
两条腿又细又长,搁在下两步楼梯上,微微曲着。
脚腕上有一条细细的脚链,玫瑰金色,刚好卡在脚踝的位置,垂下一条流苏,在莹白的肌肤上晃荡着。
他收回视线,开门。
苏蕊慢慢站起来,把垫屁股的纸收起来,下楼,跟在肖奕身后进了门,顺手把纸丢在垃圾桶里。
自觉地从鞋柜里拿出昨天穿的那双粉拖鞋,换上。
回头的时候,目光放在茶几上,“呀”了一声,笑嘻嘻的:“我说拧的什么呢,原来是给我买的水果呀。”
她翻了一下,拿起一个橙子,开始削起来:“我爱吃这个,酸酸甜甜的,吃起来特别有味儿。”
她低着头,神色专注,没一会儿便削出一条均匀的橙子皮。
肖奕靠在墙上,抽着烟,看她穿着他给买的新拖鞋,坐在沙发上削橙子。
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水果,把他的烟盒和烟灰缸都挤得几乎没了位置。
他吐了口烟圈,神色莫测。
削好了橙子,苏蕊把它分成两半,留了一半给他,自己分了一瓣丢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
慵慵懒懒的,带着惬意,活像只猫,毛色纯白的那种。
补充好了体力,苏蕊准备开始工作了。
她昨晚放药的时候,就多留了个心眼,今天一来就熟门熟路地找到医药箱,翻出今天的药膏和绷带,冲他笑:“过来呀,给你换药。”
肖奕没搭理她,继续抽烟,抽完最后一口,才走过来,搬了张凳子,直挺挺地坐上去。
双腿随意地分开,低头,开始拆纱布,动作不要太熟练。
苏蕊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拆了一半,她连忙小跑过来:“我来我来。”说着一把抢过他拆到一大半的纱布。
嗨呀,这种得分点怎么能错过呢。
拆了纱布,苏蕊才看到他手臂上那条伤疤。
大约8公分。因为缝合得整整齐齐,所以看上去并不怎么触目惊心,可苏蕊看着却挺疼的。
她从小就怕疼,什么苦都能吃,可就是怕疼。
苏蕊伸出两根指头,小心地碰了下周围的皮肤,又飞快缩了回去,小声问:“疼吗?”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两分小心翼翼,弯了点腰。
微卷的发从她肩上滑落,懒懒地垂下来,她伸手,将发丝别在耳朵后面,雾蒙蒙的眼眸盯着他,含着淡淡的关心。
肖奕抬眼看她,突然就想起李大爷说得那几句话,沉默两秒,笑:“能有多疼?比这更疼的多了去了。把那药膏拿过来。”
苏蕊依言递给他,他拧开盖子,挤了一点,正盖上盖子要涂抹,便有一个轻轻柔柔的东西,覆在伤口上面。
他转过头,便看到两根纤细的指头捉着两根棉签,沿着这条伤口涂了下去。
肖奕看着她的侧颜,勾了下唇,带着点柔意。
只是下一秒,她另一只小手便开始不规矩起来。
偷偷摸摸地缠绕上他的胳膊,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摸索到了他肱二头肌的位置,还挑逗似的,故意捏了两下。
肖奕:“……”
他收了笑,神色有点琢磨不定。
苏蕊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扶下手而已。”
肖奕抿着唇,目光严肃又冷淡。
她也丝毫不怵他,反而勾起一丝笑,凑到他耳边:“没想到手感挺不错的呀。”
肖奕低了下眼,没理她,自己拿了纱布,避开苏蕊,熟练地裹了几下。
苏蕊反而有点惭愧了,她是真的想帮忙,顺便做下任务而已,没想到到头来却还要肖奕自己动手,连忙说:“我来吧。”伸手就要去拿绷带。
肖奕冷不丁站起来,将绷带头放到嘴边,牙齿一咬,便听嘶啦一声,从头上撕成了两半。
他垂着眼,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也是极淡的,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着,干脆利落得很。
低头,扯着纱布一端,又咬住另一端,用嘴和单手飞快地打了个结,转身。
苏蕊还差三分才达上限呢,跟在他身后,一会儿戳戳他的手臂,一会儿又碰碰他的腰,每次又只用指尖轻轻地挨一下,弄得他浑身上下都跟蚂蚁爬过似的,又痒又麻。
肖奕抿着唇,猛地转过身,把正在找下一个得分点的苏蕊吓了一跳。
他低头,捉住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往上一扯。
苏蕊一个没注意,往前顿了两步,抬眼便对上肖奕的侧脸,轮廓深刻,又冷又帅。
他盯着她,目光也是冷硬的,嗓音比平时更为喑哑,带着几分低沉的性感:“别招我。”
……
密闭的房屋里,两人对视着,片刻,苏蕊突然笑起来,两只脚轻轻往上一垫,对着他轻轻呵气:“我就招你,怎么了?”
肖奕:“……”
她的笑容渐盛,语气更加软腻:“肖副队,你明明很喜欢的呀。”
肖奕动了动唇,偏偏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只得瞪她。
这女人,眼看着娇娇弱弱的,可就像是他的克星一样。
说不听又唬不住,瞧那一身嫩肉,还打不得。
在她面前,他一身的劲儿,一肚子臭脾气,都完全没地儿放。
于是,撇过脸,彻底没了气性。
苏蕊笑脸盈盈的,还想再逗他两句,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肖奕抬腕看了下时间,转过身,开门。
还没开全,便听见晓月的声音,带点兴奋:“肖副队,电视台的人来啦……这是我们肖副队,昨天和那歹徒英勇搏斗的就是他。”
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扛着摄影机,拿着话筒,还有女生咋咋呼呼:“哎呀,好帅啊!”
晓月跟着走进来,看到苏蕊,有点惊喜:“苏苏你也在啊。”又回过头挤眉弄眼地看向另一个小警察,两人心照不宣。
电视台的一群人打量着屋里的两人,纷纷怔了一下。
这颜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采访哪个明星呢!
晓月热情地招呼电视台的三个工作人员坐下,看见有水果,还挺稀奇的,但转眼看到苏蕊又回过味儿来。
啧啧,有媳妇儿在这儿就是不一样。
几人坐好,对了会儿流程,主持人采访了几句,看到一旁的苏蕊,笑着问:“这位是?”
苏蕊还没回答,就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帮她回答:“肖副队媳妇儿!”
主持人眼睛一亮:“那正好,来来来,一块儿采访一下。”
苏蕊连忙摆手,惊恐状:“不不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晓月和另一个小警察一起架到了主持人旁边。
两人默默退下,背影深藏功与名。
摄像机大哥的镜头已经扫了过来,主持人面带微笑:“每一位英雄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坐在我身边的这位警嫂……”
说完一大片介绍的话,她又微笑着将话筒递给苏蕊,并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苏蕊面无表情:“……”
妈的,这下玩脱了。
第34章 菊花疼
苏蕊愣了两秒, 目光求助地放到肖奕身上。
后者坐在沙发上, 原本严肃的俊脸此刻却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 却别过头, 自动忽略她求助的眼神。
苏蕊:“……”
这回, 她真成老肖家那口子了……
撩汉一时爽,事后……呸呸呸。
她拿着塞过来的话筒:“不是,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警嫂,我、我是他表妹呢。”
主持人立马收回话筒:“没事, 一会儿那段掐掉就是了。”
又摆出职业微笑:“每一位英雄的背后, 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我们肖警官的表妹……”
苏蕊:“…………”
一阵沉默过后, 她站起身,大义凛然:“作为一个淡泊名利的表妹,我更不能接受这次采访。我愿永远躲在英雄的背后,默默付出,为人民英雄服务,这种发光发热的事还是交给表哥这种战斗在一线的警察同志来做吧。……不用再劝我了, 我是不会同意接受采访的!”
说完, 飞快闪到了屏幕之外, 小心叮嘱:“这段一定帮我掐了啊!”不然她就要翻船了。
晓月凑到她耳边, 挺着急的:“哎,多好的机会啊。名正言顺地让肖副队承认你的地位啊!怎么就表妹了呢?还淡泊名利。”
苏蕊淡淡微笑:“我低调嘛。”
晓月顿时肃然起敬。
……
采访结束,一群人又呼啦啦地走了。
苏蕊坐在沙发上, 有惊无险地松口气,小声抱怨:“嗳,你说你刚刚怎么不帮我说句话呢!”
肖奕将苏蕊留给他的一半橙子一口丢进嘴里,大口嚼两下,有点酸,他微微眯眼,眼里却带着丝丝笑意。
声音低低的:“谁让你满嘴胡编乱诌,不给你个教训还以为我是吃素的。”
苏蕊有点闷闷的:“那你干嘛非要让我在电视出糗呢,也可以……”
她顿了下,意有所指地放柔了语气:“私下教训我呀。”
私下教训……
这四个字用她这种甜糯的声音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想入非非呢。
肖奕回过头,就看到她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拖鞋也脱了,整个人软软乎乎的。
穿得又少,小背心和小短裤,露出的大片皮肤雪白雪白,娇嫩嫩的。
见他看过来,她亦抬眼看他,眼珠子黑又亮,带着些许浑然天成的柔媚。
肖奕的眉眼没什么情绪,只抿着唇,转开了视线。
客厅不大,这会儿更是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声儿。
她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呼吸着,轻轻浅浅的,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清甜气,在狭窄的客厅里,回荡着。
伴随着这股子香气,刚刚她的指尖点在他胳膊上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似乎又开始复苏,但凡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都跟有一团小火簇在燃烧一般,滚烫得不行。
耳边好像一直有个柔柔软软的声音,不断地回响:“来呀,私下教训我呀……”
肖奕摸了支烟,站起身,将烟含嘴里,声音含糊又低哑:“走吧,吃饭去。”
***
赵源和几个朋友一起吃了顿饭,正开着车送一个哥们儿回去。
前方是个红绿灯路口,刚由黄灯转红,他踩了一脚刹车,车子缓缓停下。
和旁边的哥们儿说说笑笑了两句,一转头,便看到路边的大马路上,走着一男一女,女人落后她前面那人半步,不紧不慢的。
因为长相打扮太过打眼,大街上走着的人都不自觉地多看她两眼,她没发觉,依旧不急不缓地走着。没一会儿,便转身进了路边一家小炒馆。
身后响起汽车催促的声音,坐副驾的哥们也提高嗓门儿:“嗨,看美女看傻了?”
赵源这才回过神来,笑了两声,踩了一脚油门:“哥们儿,不好意思,我今天送不了你了,改天请你吃饭啊。”
……
肖奕点了几道炒菜,刚把菜单给服务员,便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哎,肖副队,这么巧呢。”
苏蕊随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炒菜馆的门口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微喘着气,看样子是跑过来的。
她记得这个人,是上回借伞给她的警察同志,便冲他笑笑。
赵源眼睛一亮:“小表妹,你也在呢。”说着往这边走过来,笑嘻嘻地站在两人桌边。
三人静默了片刻,气氛有点尴尬。
苏蕊想了下,招呼:“你一个人呢,要不一……”
话还没说完,赵源已经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在苏蕊身边坐下,语气有点小兴奋:“好啊!”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苏蕊笑出了声。
赵源看着她的笑容愣了愣神,又有点不好意思,摸着脑袋笑了两声,没话找话,“哎,好久没见你来局里玩儿了。”
“嗯,这段时间比较忙。”
“你做什么工作的啊……”
“……”
肖奕淡着脸,抱着双臂,上半身倒在椅背上,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
赵源傻愣愣的,说话也好笑,没一会儿,便逗得苏蕊笑了好几次。
肖奕拿了只烟,捏在手上把玩了片刻,往赵源这边睨一眼,默了片刻:“你们二队最近很闲?”
赵源正在想方设法地逗苏蕊开心,冷不丁听到肖奕这么一问,随口嗯了一声,隔几秒才反应过来,立马解释:“不是,不闲不闲,每天任务都多得做不过来,怎么会闲呢。”
说完,见肖奕没再吭声,又和苏蕊聊了起来。
正聊得开心,对面再次传来肖奕沉闷的声音:“上次的棋局你还记得不?”
“啊?”赵源愣了半晌,才回忆起上次没下完的那盘棋,突然感受到了那天被棋局支配的恐惧:“不、不记得了。”
“噢,”肖奕把烟扔到桌子上,扯着嘴皮笑了下,“那正好,我帮你回忆一下。”
上半身前倾,伸了根指头,在桌面上比划:“你的帅在这里……这里的位置是一个相,还有一个相被我吃了、两个车也被我吃了……”
赵源:“……”好、好可怕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