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阮也懒得追出去与李衮淡分辩,懒洋洋往坐背上一靠,他又兀自自语了一句:“嫉妒死你。”便吩咐车夫驶回去。
……
转眼年关已过,邰阮虽被重罚一次暂时停了职,但他邰大爷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呸,他就是个等闲之辈,寻常人停职肯定是奋力想要早日夺回职权的,只有邰阮,乐得先停职,好好张罗张罗娶媳妇儿的事,就连原定的恢复原职的日期到了,他也不急着去大理寺报到,而是跟吏部的人推杯换盏几轮,说定了等婚假过了再去。
不过私下里他也不闲着就是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何晓晚一身的大红喜服,懵里懵懂还在看着母亲摆在自己面前的画册,又抬头问:“娘,这个册子……我怎么学习啊?”
何美眉脸上的笑容猥琐中又带了一丝遗憾:“好好看!记下来就行了!”
“这是……新的武功招式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此时有下人匆匆跑进来叫道:“姑爷到啦!”
何美眉听了,赶紧抄起盖头往何晓晚脸上一蒙,啪地将册子合上搁在桌上,推搡着女儿就要往外走,何晓晚还不明就里问道:“娘,我还没看完呢!”又伸手去抓那册子。何美眉见了只得又将那册子往何晓晚宽大的袖子里一塞:“自己进了新房慢慢看!”何晓晚这才罢休。
出门本应是自己的兄弟背着上轿的,何小二原想来背何晓晚的,却被李衮淡顶了这差事——说起来李衮淡身份更高,由他背,倒是更给何晓晚面子,何小二想想,也就由他去了。
李衮淡还是有些心酸的,毕竟何晓晚也是自己喜欢的人。背上少女的盖头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脖颈,弄得有些痒,他低声道:“要是邰阮对你不好,我给你出头。”
何晓晚笑眯眯地搂紧了李衮淡的脖子,道了声谢,临进了轿子,她又趣声问了一句李衮淡:“衮淡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万姐姐做嫂子啊?”言语间有一种小女孩儿的天真,却让李衮淡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人小鬼大。”他笑了一声,随即将何晓晚放下,走了出去,只是心里面,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何晓晚在轿子上坐稳了,感觉到有人抬起了轿子,摇摇晃晃地往前面行去。直到这时,她才真真切切有了一点紧张的感觉,只是她将轿帘微微掀起,看见前面邰阮的背影,又倏地安心下来。
这场婚宴办得热闹,连在朝堂上向来不对付的左右两相都各自有家眷过来,宾客们见了,心中对邰家与何家自然是要高看两分,酒桌上的你来我往也更加热闹。
邰阮这个新郎官也少不得被灌了酒,何小二和李衮淡就不说了,倒是有不少武勋子弟也上来同邰阮喝了许多——他们是何晓晚武馆的常客,对于这个“师傅”的武力值还是很有体会的,自然,对于能降服何晓晚的男人更多几分好奇和挑衅。而邰阮为了撑起所谓男人的面子,一一应战是肯定的。
而何晓晚一个人在新房里坐着实在无聊,虽说有邰阮给自己准备的食物,不至于饿,但就这么干坐着也没意思,她坐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袖子里的“武功秘籍”,瞧着天色还早,干脆扒了盖头捧着这画册再多看几遍。
啧啧……怎么都是两个人的啊?难道另外一个是陪练?
咦,怎么这两个人都不穿衣服的?
何晓晚一边研究着招式一边思索问题,实在太认真,以至于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渐渐过来时也没注意到。
所以当邰阮春风得意推开门时,就见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自个儿揭了盖头在研究着什么,再走近点看清了画本上是什么的时候,他霍然伸手啪地合上画册,一边往自己怀里揣:“还在研究‘武功招式’呢?”待会儿跟你演练个够!
何晓晚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去把盖头掀下来,一边支支吾吾应道“是”,又端坐回床上,脸红得跟番茄似的,眼珠子也乱转个不停。所幸有盖头遮着,其他人都看得不真切。
不过邰阮是看得挺清楚了,又想到何晓晚先前研究的东西,腹下突然腾起一阵火来。
这时后面吵吵嚷嚷的人也差不多都围过来了,有人调笑一声:“想不到嫂子练武这么刻苦啊!”何晓晚慌忙摆手,想出声又才想起现在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只能愈加把头垂低了,半隐半露出一小段玉雪似的脖颈。
邰阮清清嗓子,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行了你别逗你嫂子了。”说着就上前去,用杆秤挑起盖头,露出何晓晚的脸来。
何晓晚没有太用脂粉,是以露出来的一张小脸仍然清丽,只是脸上的红色和唇上的口脂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别有一番艳丽妩媚。
邰阮眼里一阵惊艳。
这时喜娘方才冲破人群挤了进来,引导着两人喝了合卺酒,又一一过了礼节,最后笑眯眯地又说了一通吉祥话,才不急不徐地退了出去。
邰阮瞥几眼闹哄哄的人群,语气里透着威胁:“热闹看够没有?”
一声尖叫传来:“没有!”
邰阮眼睛转过去,发现正是不作不死的万日天在说话,他笑吟吟地又问:“那怎样才够?”
万日天眼珠子一转:“亲一个!”欢呼声四起。
何晓晚登时低头,羞得不行。
“滚滚滚!”邰阮连提溜带脚踹地将万日天赶出去,又再一次看向别人,笑意吟吟问:“万府公子可为邰某的婚事准备了不少精彩的节目呢,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
任谁看看万日天那懵逼的神色都知道邰阮是随口瞎编的,但此时外面响起一人雄浑的嗓音:“哟,万小子你还有节目啊!来给你大胆伯伯表演表演!”
一听这声音,便知是邰大胆来了,邰阮还在官场上混可能有所顾忌,但这邰大胆作为曾经的将军那可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所以闹洞房的这群公子哥儿们脸上的笑容登时讪讪,纷纷告辞,看节目去了。
新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邰阮微微敛了笑意,终于啪地将那画册摔在何晓晚面前:“研究武功,嗯?”
何晓晚直觉地不好,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你、你身上怎么一股酒气?”
邰阮一滞,他被灌了那么多酒,怎么可能没酒气,好歹后来他还把酒直接换成了水,不然可有他受的,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弯下腰来,凑近何晓晚,声音里带有一丝慵懒和暧昧:“别转移话题,说,你在研究什么?嗯?”
“武、武功啊……”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研究研究?”
“这个要两个人研究……”何晓晚话未说完,就已经被邰阮堵上了嘴。
她条件反射要去推邰阮,却软了力气,接着邰阮便倾身上来,半抱着她往床上倒去,另一只手掀开了被子,免得她被上面的桂圆花生硌了背。
红罗帐的帘子被放下,微弱的烛火映着两条交缠的影子,格外缠绵。
何晓晚也终于懂了何美眉给她的这本画册上画的是什么了,什么武功招式,明明是……
太过分了!
她睡过去之前,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也不知道是对何美眉还是对邰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争取三天内发出来!!!
☆、第59章 柳家与安福教
第二天早上何晓晚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赖在一个怀抱里。
她懵懵懂懂睁开眼睛, 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嫁给了邰阮。
只是身上有些酸疼, 立刻让她回想起了昨晚的荒唐。实在是……那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
何晓晚微微拧了拧身子,却弄醒了邰阮。
“醒了?”邰阮低哑着嗓音问,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何晓晚摇摇头,她一向有晨练的习惯, 虽然就今天她不舒服的程度而言, 她大概是练不成了。
她翻身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几乎身无寸缕, 只胡乱搭了件中衣。何晓晚慌忙把衣服抱在胸前,又觉得冷, 只能推了一下邰阮,可怜兮兮道:“衣服。”
邰阮瞥一眼何晓晚, 赏尽了女子羞涩的模样, 终于慢吞吞地起来给她捡了原先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又笑问:“要不要帮你穿上?”
何晓晚再粗大的神经此刻也知道羞涩,她软绵绵地瞪了邰阮一眼, “哼”了一声, 转身自顾自穿衣梳洗去了。邰阮失笑, 也捡起自己的衣服,准备收拾自己。
两人收拾好又一起用了早膳, 邰阮有婚假,是以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大理寺,只陪着何晓晚拜见了邰大胆, 又在邰府里逛了逛。
邰大胆心情是极好的,今早见礼时看何晓晚的眼神那就跟已经看见了大胖孙子一样,那叫一个慈祥和蔼,又封了厚厚的红包给她,就叫两人退下了——如今多催促这小夫妻造人才是正理。横竖邰阮这个小王八蛋是指望不上了,还是依靠下一代吧。
两人逛了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报——说是万怀珊姐弟上门了,如今正在会客厅等着。邰阮跟何晓晚便转了道回去,人还没进厅里,就听见万日天呼天咋地的声音:“哎呦啧啧啧啧……姐你别拧嘶嘶嘶嘶……疼哦哟哟哟……”
何晓晚有些疑惑地转头,眼神里透露出“万昊是怎么了”的疑问,邰阮倒是嗤笑一声,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低声道:“没什么,你别管。”八成是昨晚闹腾的太厉害,被他爹好好磋磨了一顿。
两人走进去,就见有美人妆容艳丽,正拧着自家弟弟的耳朵一脸的不善:“让你还出来玩!今天回去给我蹲书房里好好复习!”
“行行行行行!姐你先放开!别拧耳朵!腰也不行!嘶……啊阮哥来了!”
万怀珊还想再去拧,听了这话当即转过头去看邰阮跟何晓晚,手上的劲儿松下来,万日天登时捂着耳朵躲得老远,再不敢接近。
“阮哥,晓晚。”万怀珊看着走近的两人,不由微微笑道。
邰阮“嗯”了一声,何晓晚则向前蹦了一下:“万姐姐你们来干嘛啊?”
“怎么,看看你们都不行?”万怀珊打趣道,瞧着整个人已恢复了之前活泼俏丽的样子。倒是何晓晚听了这话脸色红了红,讷讷道:“行。”
万怀珊拉起何晓晚的手,倒似有不少话要说,而这时邰府外却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何晓晚听得还不真切,只是那说话的人的声音却挺熟悉。
邰阮五识还不如何晓晚,是以更没注意到,不过很快就又有下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个乞丐打扮的男人吵吵嚷嚷着要进来,说自己叫范成济,非要来见邰阮。
何晓晚惊异,怎么,范成济到邰府来了?邰阮却是了然一笑,大概知道了范成济的来意,是以吩咐下人将人带进来,又转头犹豫地看向万怀珊和万昊,到了嘴边的话吞吐几次,还没有下定决心,范成济的大嗓门就传来:“哎呀晚丫头你范长老来啦!高不高兴啊!”
何晓晚还没来得及回答,范成济又噼里啪啦说道:“对啦,邰阮小子,你之前不是让我盯着柳家那些东西吗,哎呀我可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天入海地给你找啊,找的我都快哭了,才终于踏破铁鞋找着了!你要不要感谢下居功甚伟无所不能呕心沥血披荆斩棘忠肝义胆的范长老我啊!”
柳家?
万怀珊和万昊的脸色均是一变,懂了范成济说的是什么——说不定还跟两个月前邰阮联合李衮淡状告柳家的那一次有关。
“阮哥,”万怀珊先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力,“我能先跟你谈谈吗?”
邰阮点点头,让何晓晚先带着范成济去偏厅唠唠嗑,自己则留了下来,面对万怀珊姐弟:“你要说的是柳家的事吧。”
“真的不可能退步吗?”
“抱歉,”邰阮脸色沉静下来,“且不说柳家已经在对我和晚晚下手了,就是说他们本身,也的确不干净。”
“……是吗?”万怀珊的脸色白了几分,又似是自语,“如此……”
“我能做出的承诺,不过是尽量不牵连无辜之人。”
“所以你和李衮淡就要这么逼死我们的母家?”
“不是逼死,”邰阮直视万怀珊,眼睛里坦坦荡荡,端的是问心无愧,“若他们真的被处置了,不过是在偿还自己之前欠的债而已。”
万怀珊苦笑一声,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我还是很难接受,阮哥,给我们一点时间吧,我想好好捋捋。”
邰阮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要出口的话还是忍了下来——若万怀珊能想开最好,若是不能,他总归不能强迫人家。万日天此时却静了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伸手去拉万怀珊,看神色是想安慰万怀珊,却又被拧住了耳朵:“走了!你给我回去好好复习!”
于是在万日天嗷嚎的背景音下,邰阮默默目送两人远去。
万家……实在是难以处理。他头痛地想到,步子却没有停下,而是转去了偏厅。
他等范成济的消息,可是很久了。原先自己停职,手上的人是不能用了,干脆另辟蹊径,找了范成济来,他们丐帮人多,行事也算隐秘,说不得比自己一个个去揪还来得高效,果然,不过月余时间,竟已经找到那批东西的下落。
邰阮脸上酝酿出三分笑意,才进了偏厅。
范成济正哈哈大笑着狂拍自己大腿,又将手边的茶拿起来一饮而尽,似乎说的很是过瘾,何晓晚乖巧地坐在旁边听范成济大吹特吹,眼睛里又露出一种迷茫的神色——大约是实在没有听懂范成济在吹嘘些什么吧。
“范长老?”邰阮走进来,寻了何晓晚旁边的位子坐下,“真是辛苦您了。”
范成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我真的没什么啊哈哈哈哈哈。你托我的事儿我哪有不办的道理?再说了,我们丐帮还有事儿要托你嘞!就怕你这大忙人没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