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讨论了一下林玉滨的肚子,然后林清婉便去休息了,她没打算回别院去住,林玉滨怀着身孕,她自然要留在这里看着的。
林府上下的人也很自然的将林清婉带回来的东西分好,该送到各房的送到各房,该放在林清婉屋里的便都按照白枫的吩咐一一摆好。
府里的事依然照常,由林玉滨和尚丹菊管着,林清婉的院落自成一院,不在其管理之中。
晚上,一家人为林清婉接风洗尘,尚二太太没有出现。
从林清婉回来到现在,她还没出现过,中间林清婉问过一次,尚老夫人便道:“她身体不好,在屋里休息呢,也怕过给玉滨,等她好了再说。”
尚明杰脸上有些尴尬。
杨夫人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在林清婉回屋洗漱时跟着过去了,道:“玉滨那个婆婆你不用担心,别说老太太压着她,老太太不压着她,她也没在玉滨手里讨到好。”
林清婉边让白枫把她的头发拆了,边问道:“玉滨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你带着尚明杰一走,她就开始出来走动了,也不常呆在佛堂里了。玉滨孝顺,见老太太在家里闷,就常请了女先生上门给老太太说书,她跟着听了几回,然后便开始指点起玉滨管家。”
杨夫人笑了笑道:“只是这府里的下人都是你们林家的,她哪里指挥得动人,玉滨处事也自有自己的章程在,她捣了几次乱,被玉滨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便有些怒了。”
林清婉散下头发,笑问,“所以惹怒了老太太?”
杨夫人笑着点头,“老太太这人心里明白,那些小绊子你不会放在心里,可要是伤到了玉滨,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都不等她出手,老太太就先把人关起来了,一直到尚家的三姑娘出嫁才放出来。”
“今儿她不出现,应该是又闹脾气了,”杨夫人道:“她的心性越来越弱,人又懦弱胆小,你更不必担心了。”
林清婉点头,杨夫人就问,“对了,尚老夫人一直想问尚平在定州可还好?”
林清婉呆住,尚平?
哦,对啊,尚平是流放到定州的。
第443章 忘记
林清婉撑住额头没说话,杨夫人见她这样忍不住目光一闪,问道:“你没去见尚平?”
她能说她忘了吗?
尚平的存在感太低,她真的没想起来啊。
杨夫人就犹豫道:“但不好这么和尚老夫人说吧?”
当然不好,林清婉放下手道:“没事,我回头问问,或许其他人会有他的消息。”
尚平是流放到定州的,所以一直在军中服役,但不巧,幽州之战时因为要速战速决,所以徐廉和苏章调取的都是精兵,尚平便没上战场,而是跟在一群杂兵在后面做苦力。
打下幽州之后,他是被留在定州的人之一,所以他虽知道林清婉就在幽州,且声名赫赫,但因为罪犯的身份,他别说求见,连消息都递不到林清婉那里。
因为那段时间林清婉要处理的事太多了,每日各地汇集来的文件堆满了桌子,而筛选处理的是临时抽调来的前刺史府书记。
当初曾为辽国服务的。
他们可不知道尚平是谁,所以被当做不重要的文件删减了。
林清婉一封也没收到过。
一开始易寒还记得这事,但那会儿他们在辽国大营里做人质,后来他重伤,一心只想着养伤好回去继续保护郡主,哪里还记得他。
所以林清婉到北境转了一圈,却没跟这位亲家带去任何好处。
林清婉摸了摸鼻子,在杨夫人调侃的目光下默默低头。
尚老夫人到底还是没忍住,找了个时间向林清婉问起尚平来,林清婉就笑道:“老太太放心好了,我和徐将军打过招呼,让他好好照顾亲家公的。”
尚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叹道:“我倒不是念着他,只是他是我三个儿女中唯一还活着的一个,我每当想起,这心里就有些不好受。”
尚老夫人哽咽道:“我也不求他能回来,只希望他能平安,别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清婉就连忙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不会的,亲家公虽是流放,但他身边也跟着人,也就是清贫些,日子不比从前罢了。”
尚老夫人点头,“这就很好了。”
“明远不也去幽州了吗,他来往两地,也可时时照顾亲家公。”
但其实尚明远也忘了他叔叔了,此时他刚领着商队到达幽州,拿着路引进了互市,瞬间如同小老鼠进了米缸,那眼睛“buibui”的冒着金光,哪里还记得他二叔?
他以极快的速度出手了自己带来的商品,又购进了一大批他认为很不错的商品,然后都不带停留的,美滋滋的领着商队就要回苏州。
待快过了定州,尚明远才摸着自己的心口道:“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拾金一本正经的点头,“爷,奴才也总觉得好像忘了事,但总也想不起来。”
“既然连你都记不住,那就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尚明远乐滋滋的挥手道:“不用想了,这一次爷换了不少的好东西,待回到江南把这些一出手,今年挣的钱就算够了。”
拾金便真的不想了,躬身笑道:“那爷再来一趟,岂不是把明年的钱也给赚回来了?”
而此时,跟着尚平的下人正等在北城门里望眼欲穿,一直到夕阳落下也没等到尚明远,还是到驿站那里去打听才知道商队早走了,他连忙回去告诉尚平。
尚平才从军中干完活儿回来,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他脸色苍白的问,“大爷走了,一句话没留?”
“是,”下人低着脑袋道:“奴才根本没见着大爷。”
尚平顿时又哭又笑起来,“该的,他这是记恨以前的事呢,看来他是拿定了主意不认我这个叔叔了,就不知道老太太他们在苏州是否还好,要是大房打压二房……”
尚平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落泪,早知道有这一天,当年他和赵氏就不会那么对尚明远了,好歹给明杰留个兄弟,让他们共度难关才好。
下人闻言,默默地低头。
他爹有给他来信的,二房现在的日子好过着呢,其实他觉得老爷的日子也不错,没看隔壁几家跟着老爷一起流放的,家里都不管不顾了吗?
相比之下,老爷一回来就能洗热水澡,衣服也不用自己洗,还总能吃到肉就很不错了。
至于军中那些活儿,他是真的爱莫能助。
“老爷,今晚小的买了羊肉回来,炖好了要不要给隔壁几位大人也送一些去?”
尚平脸色变了几下,想到自从流放后他就被针对,有心想拒绝,但还是忍不住点头道:“也好,你挑些送去吧。”
每次送完肉后第二天他的日子就能好过点儿,至少不会再无缘无故多出许多活儿来了。
想着服役的事,尚平也没多余的精力纠结尚明远没来看他的事了。
而尚明远直到两天后才想起这事来,他忍不住沉默了许久,“回去老太太要是问起,我可怎么说啊?”
拾金也觉得心虚,“大爷就说没见着?”
尚明远就瞥了他一眼道:“那老太太还不得担心死?她要是一担心走林姑姑的后门怎么办?”
尚明远道:“以林姑姑现在北地的威望,要安排二叔还是很容易的。”
拾金就小心翼翼的问,“大爷不想二老爷过得好一些?”
尚明远就冷哼了一声,他一直不表露出来,并不代表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他被送去姑姑家时已经懂事了,许多事情都记得,那会儿虽有许多事都想不明白,但长大后一回想,加上妹妹又一直在旁冷嘲热讽,他便也猜到了些当年的事。
二叔和二婶都要取他性命了,他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介意?
只不过是没本事回报而已。
现在嘛,尚明远摸了摸下巴,轻咳一声道:“老太太要是问起,就说二老爷一切都好,不用我们挂心。”
“那要是二老爷写信回来……”
这个倒是不可不防,尚明远转了转眼珠子道:“回头你去和驿站打个招呼,就说尚家的信家里的下人亲自去取。”
尚明远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拾金立即道:“您放心,凡是二老爷寄回来的信,不管是给谁的,一律丢了。”
“什么丢了,驿站的信件延迟是常有的事,现在收不到,过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定就寄到了。”
“是是是,十几二年后或许就寄到了,现在肯定是不知延误在哪儿了。”
尚明远便放下心来了。
此时,林清婉正在交代钟大管事,“既然林管家更钟意林全,那就把林全留在苏州,让林安去幽州管着商队。他再去时去一趟定州,交代一声照顾一下尚平,别让他身旁那几人欺负得太狠了。”
林清婉是知道尚平一直被欺负的,她一直坐视不管是为了出了胸口那股气,现在那股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自然很愿意为他递句话。
那些跟着他一起流放的人可不无辜,要不是尚平把他们牵连出来,谁知道他们还要挖国家的墙角到何时?
她不知朝中大臣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本人挺喜欢尚平这性格的,既然他保不住,那就把跟他沆瀣一气的人全拉下水。
朝中要是多几个这样的人,何愁贪官不除?
她最讨厌那些明明贪酷,被抓后还一脸清正,死咬着不开口供出同伙的人了。
尚平也就值得林清婉叮嘱一声而已,然后便开始处理起族中的事来,“我听说八叔连着三天派人来请我?可知是何事?”
钟大管事默了默后低头道:“八老爷想求一张路引。”
林清婉挑眉冷笑。
钟大管事顿了一下才道:“据说八老爷自去年入冬后身体就不太好,现在已经卧床了,姑奶奶,您要不要出去避避?”
“怎么,怕他以死逼我吗?”林清婉眼中闪着寒光,“避出去,族中将来还不知要怎么编排我呢,既然他要见,我便去见一见他。”
“姑奶奶何必跟一个浑人计较?”八老爷要是被气死了,那姑奶奶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林清婉就冷笑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人赖到身上来的。”
八叔公的确病重,所以他才那么急着要见林清婉。
一直到生病,他才醒悟过来,族长的事林润一个人根本说了不算,还得让林清婉也点头同意才行。
一张路引就让林传那支偏得没边的旁支势大起来,直逼他们这一房,也是那时八叔公才发现,这几年来,族中各房,尤其是那些原本贫寒,需要依附他们这几房生存的族人竟然已经势头猛健,直赶他们,有的甚至已经超过他们这一房。
比如林信那一房。
那小子以前多穷啊,家里孤儿弱母的,族里免费的族学都上不起了,必须得回去种地养家。
可是现在,他是族里除了嫡支外最有权的一支,四品的将军,独领一支军队,就是林润这个族长都得对他客气三分。
林传那几房势头比不上林信,可发展也很迅猛,以前族里的混小子,人见人骂,现在呢?
第444章 不甘
八叔公是生病后把家里的儿子孙子们叫到眼前叮嘱事情,这才发现不对的。
林江死前,他极力推举六哥做族长,想的就是六哥年纪大,等他再退时家里的孩子能跟林润争一争。
族里林润读书是比较厉害,但论起其他能力,他儿子可不比林润差。
就是林润后来当了族长,他的孙子也是能跟林佑和林润的儿子争一争的,林佑且不说,他亲祖父和父亲都死,算是孤儿,就是林润的儿子,那也稚嫩得很,当时看来并不比他孙子强多少。
所以只要他好好经营还是能争一争的。
事实上,不论是窥天镜演算的第一世,还是第二世,他的打算最后都成功了。
也是因此,他在族中权势很大,完全可以掌控林玉滨的命运。
可是林清婉着重培养了林信和林佑。
林佑已经不是那个在府学里勤恳读书,只能靠考试出头的孤儿。
他在苏州的声望被林清婉刷到了最高,在各学子间名声雀跃,他还考中了进士,而八叔公的孙子如今还在府学里读书……
俩人的差距被远远地拉开了。
而且就算没有林佑,也还有林信。
既然族长之位已经交给旁支,那自然是所有的旁支都有机会,林信家先前已经没落到要和八叔公佃地种了,可现在人家是将军。
而林传等人的异军突起也更衬得八叔公的孙子们越发黯淡无光,本来他还想在病床前来一出殷殷期盼,结果孙子直接来了一句,“祖父,孙儿怎么可能去争族长之位?如今族里有佑堂哥,不行还有信堂弟,就是林传他们几个都比孙儿有威望的。”
八叔公都惊呆了,细细回想,这才发现不对。
六哥家不说了,有林润在,资源自然都倾斜在他那边,可现在就是十一都比他强。
他孙子失落的道:“十一叔公家的优堂弟去年开春便接了佑堂哥的位置去卢氏家学了。”
八叔公脸色难看道:“你成绩不比林优差,林润凭什么把名额给他,不给你?”
“这是九姑姑指定的,五伯也没办法吧?”
八叔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九姑姑是谁,他气了个倒仰,怒道:“她这是公报私仇!”
这下连八叔公的儿子都忍不住无语了,他忍不住道:“父亲,那名额本就是九妹争取来的,算不上是公中的……”
八叔公的孙子在一旁默默的低头,听着床上的祖父把他爹喷成了一个傻子。
八叔公喷人一时爽,自己却是差点气岔气,于是又是一阵的请医问药。
可待冷静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家好像是被孤立了,这几年族里的好处没一样落到他们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