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荣华——郁雨竹
时间:2018-03-19 15:21:33

  “有二十车,但您去看看就知道了。”亲兵隐隐含着怒气道:“大将军,户部那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项善沉着脸去看运来的粮草,他到达时,正有两个参将发火的将车上的粮袋踢下,还把押运粮草的军需官打了一顿。
  项善没说话,径直走到粮袋前,看到倒出来的霉谷,脸色不由一沉。
  他伸手抓起一捧,沉着脸问道:“一共有多少这样的谷子?”
  参将从车上跳下来,隐含着怒气道:“只有四车是还能吃的陈粮,其余皆是这种发黑的霉谷,大将军,朝廷这是什么意思,这仗到底还打不打了?”
  项善攥紧了拳头,道:“先将粮草入库,我去找军需官,此事你们不要管了。”
  项敏连忙跟上,待回到帐中才怒道:“伯父,就是这样您还打吗?我知道您不愿去梁国或蜀国,那我们就回乡下去,不然您留在这儿,我真怕您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这些阴谋诡计之中。”
  项善就揉了揉额头道:“好了,只要陛下不罢免我,我就一日是主将,何况……”
  他扭头看向外面,沉沉的问,“我若是走了,这些将士们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他知道,若是阵前换将,那肯定会换上之前的宋济。
  以宋济的为人,这些将士最后肯定都要上战场填命,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也是因此他才将兵马分出去,让他们迂回后撤。
  若大营果然出事,好歹也留下一点香火,可以让大楚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其实若不是军中许多将士都不听号令,他早带人退出这一片了,虽然会失去城池,但只要人在,总能打回来的。
  所以他必须尽力保住主将的位置,这样他才能有所作为,才能保住大多数人的性命。
  这次宋济送来的粮食彻底惹怒了项善,他开始派心腹回京汇报,他知道有人在针对他。
  不管是宋济,还是梁国的手段,他先前没有作为,不代表就没有办法。
  项善开始反击,他在楚国声望极高,又有不少朝臣支持,楚帝想要一时换下他很难,反而被他带回来的折子霉谷转移了视线。
  不少大臣才知道宋济这时候了还在发战争财,气得不轻,纷纷弹劾起宋济来。
  楚帝也很生气,本来都想严惩宋济了,但朝中的态势让他心惊。
  除了他的几个心腹和宋家的人外,其余人不约而同的都站在了项善那边,不仅逼楚帝严惩宋济给项善一个交代,还提议听从项善的意见南迁。
  前者还罢,后者却是踩了楚帝的底线。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同意的人非常的多,甚至先前一直剧烈反对的人此时也赞同了,还列举了不少理由。
  楚帝向来是个强势之人,说一不二,朝堂突然失控,这让他震怒的同时也心惧。
  项善对朝堂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他是何时说服这么多人的,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这事楚帝却是冤枉项善了,说服他们的不是项善,而是姬元。
  当然,姬元没明说,只是和人下棋时会点评一下时事,他曾透露过,楚都早晚守不住,南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迁,那就只是早晚问题而已。
  项善说,群臣听过后便是根据自己的利益反对,姬元说,他们却过了脑子,开始仔细的斟酌思考。
  最后发现局势越来越坏,他们再待下去,楚都可能真的要保不住了,到时候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肯定也跑不了。
  离开楚都是会失去很多,当如果不离开,人死了那才是真的一切都没有了。
  所以虽然痛惜不舍,这次他们还是趁势提出南迁了。
  可惜楚帝误会了他们,更误会了项善,他沉默了许久后问宋济,“宋济,你可认罪?”
  宋济冷汗淋淋,连忙跪下道:“陛下,臣冤枉啊,臣送去的粮食中是有陈粮,但都是能吃的,何况其中还有七成是新粮。臣真的不知道怎么粮食到了大营却都变成了这样。”
  “既如此,那就招项善回来问话,军中事务暂由陈象代理。”
  众臣皆惊,连忙劝诫,“陛下,阵前换将是大忌,切切不可啊。”
  “之前宋济为主将,也是在前线,众卿不是提议换了项善,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那如何能一样,项善声威极高,又有才能,所以一到军中便能收拢人心,但陈象人缘极差,他又才战败,怎能接手项善?”
  “既如此,就由宋济先前往大营领军,待事情查明后再说。”
  众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宋济本人就是当事人之一,怎么能让他去接手?
  最关键的是,当初就是因为他指挥不当才换人的,现在又把他换上去像什么话?
  有人还要反对,便有机灵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去看楚帝的脸色。
  楚帝一向刚愎自用,最听不得人在朝中对他说不,他们已经说了两次,再来第三次,只怕楚帝就要发火了。
  他们知道,楚帝这是忌惮项善呢,可是,现在大敌当前,何必再去计较这些?
  众臣信中疑惑,却不知楚帝一回到后殿便招来楚太子,“朕打算让你去领军,你可能胜任?”
 
 
第470章 召回
  楚太子惊诧,“父皇不是想让大舅舅去吗?”
  楚帝冷哼,“你这舅舅太过妄为,连粮草都敢换,我如何放心将大军交给他?你是储君,由你去领军也可鼓舞士气。”
  楚太子不是很想去,前线刀枪无眼,且现在的局势也太坏了,“父皇既然知道粮草之事是宋大人所为,那为何还要召回项将军呢?”
  “项善桀骜不驯,朕初登基时他便口出不逊,后来更是仗着手中的兵权为所欲为,若不是前线危急,朕哪敢用这等反叛之人?”楚帝道:“本以为他离朝多年,影响力已不再,朕只用他的才能,却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依然能蛊惑大半朝臣,若再将兵权集于他手,焉知将来亡我的是梁国还是他?”
  所以楚帝想来想去,这兵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最安全。
  他是不可能去前线的,但他可以让他的太子去。
  太子抿了抿嘴,知道父皇主意已定,他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只能低头应下。
  见他儿子不反对,楚帝用过午饭后便招了大臣们来商议,将兵权交给了太子,让他立即启程去前线把项善换回来。
  同时,宋济被革职,等待项善回来与他对质。
  众臣心中复杂,虽然接替的人不是宋济一事觉得高兴,可换回项善,总有一种脖子上的刀要落下的错觉。
  太子年纪不大,又没有打仗的经验,他真的能带好兵吗?
  在家里洗棋子的姬元听到消息愣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时也,命也!”
  “老太爷,局势已定,我们也走吧。”
  姬元搓了搓棋子,将它们一颗一颗的从水里捡起来,摇头道:“再等等。”
  “老太爷……”
  “我想见一见美琪,不求他与我一同离开,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
  “楚帝此时召回项将军,那他的命就算保住了,宋济处理军粮的手段并不干净,还是能查的出来的。”
  “查得出来,却不一定会认,”姬元淡淡的道:“总要再看一看才安心。”
  下人便微微一叹,躬身退下。
  夜里,姚时悄悄地上门来劝,“老师,局势已定,您不走,楚帝若是想起您来……”
  姬元不在意的挥手道:“他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想起我这人?放心吧,等我见过项善就走。”
  姚时沉默了一下才道:“项将军性烈,您就没想过他会抗旨不回?”
  “所以我才要再等一等。”
  等等看他会不会回来,回了,他能保住一条命,不回,梁国不会要他的命,但楚帝绝不会让他再活着。
  姬元微微一叹,心情很是抑郁。
  姚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离开,隐在了楚都,他总要带老师一起走才安心。
  可消息却送出去了,希望林清婉那边再使一使力。
  消息滞后,林清婉还未收到消息,楚军营里却震动起来,楚太子亲自带着诏书前来,让项善回去接受问询。
  项善面无表情,他底下的参将却差点闹翻天,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把主将召回,这是以为在过家家吗?
  项善压下群起激愤的手下,对楚太子道:“太子殿下,请恕臣不能遵旨,如今战事正酣,臣不能擅离。”
  楚太子蹙眉,想到临行前眉娘的担忧,不由怒问,“项善,你是要造反吗?”
  “不,臣忠于陛下,也忠于大楚,正是因为这样,臣才更不能离开。”
  楚太子冷笑,“你当真以为这战场离了你就不行?父皇派了两千禁军给孤,你是应召也好,抗旨也罢,都得回京城受询。”
  说罢一挥手,一群禁军便冲进来围在项善周围,参将们一怒,将刀一抽就要反抗,但这也是部分参将而已,大部分是犹豫不决的看着两方,还有人直接站在了太子身侧。
  项善看到这样的情况,忍不住微微一叹,宋家在军中经营多年,其势虽比不上项家,但也有几个拥护。
  若是以前,他们作乱项善自是不怕,他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可现在大敌当前,任何一点乱处都不许有。
  他目光巡过帐中所有的人,最后定在冷着脸的皇太子身上,半响,他幽幽一叹,伸手将头盔摘下。
  他的心腹们一惊,纷纷叫道:“将军!”
  项善却知道大势已去,只是一瞬间他便想了许多事,将太子扣下,依然由他领兵?
  可陛下和宋家的那几个心腹参将不会同意的,其他参将也会犹豫。
  毕竟他不是要造反,事后陛下必会问罪,他是不惧生死,但却不能连累其他人。
  哪怕最后打退了梁军,他们多半也是要问斩的。
  而且扣下太子之后,他们依然面临粮草不济的危险,这险冒得不值。
  因为不值,所以项善妥协了。
  他对他的心腹们道:“军中最忌将心不一,我走后,你们要听太子号令,不可自作主张。”
  说罢转头对太子伸手,“臣遵旨,即刻入京。”
  楚太子紧绷的心弦微松,也不敢让项善再留在营中,立刻让禁军押送他回京城。
  项善跟着人往外走,将士们差点忍不住落泪,项敏青着脸站在外面,主动给他牵了马来,低声道:“大伯,这是好事,我还不想您在这里拼命呢。”
  “禁声,为国死战本就是为将者的本分,你跟着姬先生学习,没学到他的风骨,怎么倒学会一身的脾气?”
  “那也要上位者值得,大伯,您为楚国出生入死,他就是这么猜忌您的?”
  项善淡淡的道:“我为的是楚国,不是他。”
  项敏一噎,说不出话来。
  眉娘躲在营帐之后,看着项善被人簇拥上了马出营离开,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自两月前两国战事又猛烈起来后她与大梁的消息传递便慢了许多,上次她收到消息只交代了她一些事,然后便让她见机行事。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知道项将军很厉害,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有他在便能扛住梁国和蜀国。
  既如此,她便只能暗示楚太子尽快将人送离军营。
  眉娘正胡思乱想,楚太子突然大踏步进来,她连忙敛神,忧心的上前为他宽衣,“殿下,我刚才听着外面闹哄哄的,还有许多士兵带刀包围了主帐,可吓死我了,您没事吧?”
  “没事,”楚太子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孤也带了两千禁军,他们不敢胡来的。”
  他冷笑一声道:“幸亏来前听你的和父皇多要了一些人手,不然这次还真就被软禁了。父皇说的不错,项善此人的确早有谋叛之心,我宣他回去,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要不是我带的两千禁军入帐,他只怕还要反软禁孤呢。”
  眉娘拍着胸脯,心惊胆战道:“这也太危险了,妾身听闻项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只怕殿下突然代他掌了兵权,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要不服了。”
  眉娘嘟了嘟嘴道:“就好比妾身之前管家,哪怕有了殿下的命令,但因为是从大管家手里夺权,他底下的那些管事没少给妾身使绊子,要不是殿下,妾身还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太子脸色有些不好。
  眉娘靠在他身上道:“妾身当时有殿下撑腰,可殿下现在这儿,陛下却远在京城,只怕照拂不到殿下,您要是被他们欺负了怎么办,妾身只是想想就心疼不已。”
  太子握住她的手,眼中闪过寒光道:“别担心,孤又不是泥捏的,还能任由他们拿捏不成?”
  项善比押送他的禁军还要急切的回京。
  他想着,他回去后尽量说服朝臣和陛下,再来大营就是。
  因此连夜赶路,他们出营时已是下午,但晚上之停留了两个时辰便又赶路。
  禁军有心拖延都不行,项善拿出威压,禁军首领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默默地起身赶路。
  日此日夜兼程,第二天入夜,城门还没关闭他们就进城了。
  项善没回项家,而是直接进宫求见陛下去了。
  他以为自己够快,却不知楚太子的捣乱的速度比他还快。
  他走前,借着收拾东西的功夫和几个心腹叮嘱过,一定要稳住大营,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他肯定想办法回来。
  他想着,楚太子刚来,收拢势力怎么也得三五天的功夫,却没想到他走的当天晚上楚太子便叫人点兵,发现有大批精兵不在,还以为是项善吃空饷,仔细问才知道项善近日正分批让精兵迂回离开。
  他吓了一跳,因为这批精兵最后要去的就是京城,可项善并未告诉他们。
  这是要做什么?
  借着前线打仗,却暗度陈仓的回京逼宫吗?
  楚太子已从心里认定项善不好,自然要往坏的一面去想,他想也不想便下令,“让他们回来,此时梁国大军压境,你们竟然还将精兵派出去,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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