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唐南周把车钥匙给了宋纱纱。
长城脚下不远处有个专门停车的地方,并不远,走个一千米左右便到了。今天来爬长城的人不多,停车场也显得空荡。大概现在不是回去的时间点,停车场里一个人也没有。
忽然间,宋纱纱的手机响了。
她接了。
景黎着急又慌张的声音传来。
“纱纱!你总算接通我的电话了,吓死我了,你和唐南周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
宋纱纱微微一愣,说:“我们俩刚刚在爬长城,位置偏远,可能信号不好,”一顿,又问:“你怎么了?别着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开了车门,探了手进去把车后座的运动饮料拿了出来。
单手开不了饮料瓶,她便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拧开了盖子。
“……你还记得前几天的疯狂粉丝吗?就是那个视频。”
“嗯,记得。”
景黎语气很急:“视频里有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你知道吗?”
“知道,我当时和南周还提过,是那个男人撞了小姑娘一下,她才会往我身上倒的。”
景黎又说:“唐南周现在在你身边吗?”
“不在,我们刚下长城,暂时分开了,我过来停车场这边拿水喝……”
“纱纱,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待在车里,不要出来,然后给唐南周打电话让他过来,你不要一个人待着,很危险。你知道吗?视频里的那个男人有犯罪前科,有反社会人格,他父亲也是罪犯……”
景黎顿了下,语气带了几分迟疑。
“他父亲叫曾富标。”
宋纱纱面色顿变。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人名,那个害她父母早早离世的凶手。
“纱纱,你在车里了吗?”她催促。
宋纱纱说:“我现在上去。”
然而话音未落,她忽觉背脊一寒,猛地背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
同时,手机掉落在地。
第93章
宋纱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只觉得脑门隐隐作痛。
一时半会, 她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直到隧道里的斑驳灯光透过车窗投射在车顶上, 鸽子蛋大的光圈晃晃悠悠,宋纱纱略微涣散空洞的眼神才渐渐恢复正常。昏倒前的场景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她和景黎在打电话, 景黎告诉她有危险, 那一位曾经害死她父母的凶手的儿子找上她了。她被推进车后座,激烈的反抗引来暴力的击晕,再然后……
宋纱纱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无法动弹, 双手被反向捆到了一块, 连双腿也被绑了起来。
她尝试动了下, 不行, 捆绑得太紧。
她内心慌张极了。
当年她父母刚出事那会, 她时常会梦见父母出事的场景, 好些日夜里都不得安宁。直到后来知道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谋害后,她才振作起来。
现在的场景,像极了当年的梦。
时隔十二年, 当年的惨剧要重演了吗?
宋纱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是她和唐南周租的车,车在经过一条隧道, 她所躺的位置正对驾驶座, 从她这个角度看来,完全看不到驾驶座上的人,但能从静谧的车厢里听到他的呼吸声。
从景黎给出的线索看来, 开车的人应该就是曾富标的儿子,也就是那天在超市里故意撞那个小姑娘的男人。
那么……
为什么要找上她?
宋纱纱迅速在内心里总结自己所得的线索,寻找自救的办法。
她想着想着,慌乱的内心逐渐平静。
她不是一个人。
她的手机虽然没在身边,但最后和景黎的通话是被打断了的,以景黎细心谨慎的性格,肯定会发现蹊跷,再打她电话不通的话,一定会给唐南周电话,而且景黎那边是有线索的。
现在一线城市里的公安系统完善,天眼的科技发达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这个人有犯罪前科,在公安局里有备案,警方想再找到他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所以她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拖延时间,保护自己。
“醒了?”
忽然间,驾驶座传来一道男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莫名的冷意。
宋纱纱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抓我?你要钱,我可以给你钱。你开个价,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一定不会报警。我过两天就要回非洲,国内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你看怎么样?听你声音,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吧,你应该明白国内的公安系统有多发达,停车场里是有闭路电视系统的,我不是一个人去爬的长城,我男朋友也在,我男朋友很在乎我,不用十分钟他就能发现不见了……我们都不是喜欢计较的人,更注重自己的人身安全。只要你放了我,你既能得到钱财,又能安全脱身,两全其美。你看怎么样?”
他却嗤地笑了声。
“你很冷静,也很聪明,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不,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静。只可惜你说错了,我不需要钱,我只需要看到你的恐惧。”
她接话:“如果你现在能扭头,你可以看到我恐惧的表情,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手无缚鸡之力。”他又嗤了一声,说:“手无缚鸡之力可以把我父母送进监狱?宋小姐,你对自己的认知恐怕不够清晰。你不必和我来这一套,你昏迷前和你朋友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他呵地笑了下,又说:“我能走上这条路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我么,烂命一条,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不少,也不妨再多你这一件。只不过你就挺可惜了,我见你跟你的男朋友刚复合,两人浓情蜜意,已经开始讨论未来的事情了是吧?你的未来这么美好,我破坏起来真的很有成就感呢。”
宋纱纱面色微变,呼吸瞬间都紧促起来。
他仿佛能察觉到她的恐惧,有些得意,说:“我一直在等你回国,你能为你父母隐忍几年,我也可以。”
宋纱纱说:“在N市跟踪我的人是你?”
“在S市也是,惊喜吗?我对你多友善,特地让你和你的男朋友复合了再下手。拥有过后再失去的感觉很痛苦吧?”他话锋一转,语气极为阴森:“这都是你活该,是你父母造的孽,也是你自己造的孽。”
宋纱纱听他一派胡言乱语,眉头直皱,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说道:“是你父亲带头蓄意谋害我父母。”
此时,车辆驶出了隧道,猛地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宋纱纱本来就是平躺在车后座,现在重力使然,也跟随着刹车狠狠地滚落在驾驶座与车后座的夹缝里,“砰”的一声,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只觉得腰间钝痛,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反捆的手下意识地探去。
她整个人一愣,心头一喜。早上她和唐南周去超市买吃的时候,唐南周顺手买了个剃须刀,和零食的袋子放在了一块。早上她单独把部分零食挑出来的时候,还顺手把剃须刀也拿出来了。
现在应该是她被弄上车的时候,剃须刀和剩余的糕点零食一块被推下去了。
黑夜里的车厢没有开灯,只有前方的路灯有光。
她迅速抓起了剃须刀,不动声色地割着手腕上的绳索。
与此同时,他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我父亲赚钱碍着你父母了?贩卖的只是畜生,而你父母想的却是赶尽杀绝,要把我父亲送进大牢。见鬼的保护动物,那只是畜生,能跟人命相比吗?这世界上就不该有动物的存在,你敢说你没吃过一只鸡?都是畜生,你可以吃,可以买,凭什么我父亲就不能卖了?”
宋纱纱说:“你父亲贩卖的是云豹,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是违法行为。社会需要法律维持秩序,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屁话!制定法律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跟你父母一样,是你父母想把我父亲赶尽杀绝,我父亲再痛下杀手,他是被逼的。我父亲只是个老实人,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他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忽然变得激动,语气也很是尖锐。
“是你们一家三口害死了我的父亲,害我父亲被判了死刑。因为你们,我好端端的家庭支离破碎,我母亲接受不了父亲的死亡,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疯了。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苟延残喘地活到今天。说你跟你父母一样,保护个屁野生动物,世界上吃不上饭的穷人这么多,你们不去保护,反而去保护一些畜生,你们每个人都有病,病的不轻。”
宋纱纱知道和他没办法讲道理,也不打算和他讲道理了。
她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被割开了,剩余脚踝……
她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关你屁事。”
他似乎又冷静下来,重新转过身,然而又不够平静,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宋纱纱幸好平日里有练瑜伽,身体十分柔软,悄悄地将脚踝上的绳索也迅速弄掉了。
也是此时,有警车鸣笛。
没多久,五六辆车就包围住了他们。
宋纱纱听到有人拿着喇叭在外面劝他束手就擒。他冷笑了一声,幽幽地转过头来,对宋纱纱说:“你以为有人来救你,你就能走得了吗?你忘了,我是不要命的人,拿我一命换你一命,多值得。你那小男朋友会很难过吧……”
就在这个时候,宋纱纱痛斥了他一句。
“你有病。”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逼仄的空间里弹跳起来,开了车后座的门,跑了出去。
然而他反应得也很快,当即不顾开着的车门,一踩油门就往宋纱纱冲去。
“纱纱!”
她听到了唐南周充满紧张和恐惧的喊声。
她一扭头,迎面而来的是刺眼的车灯光,还有车窗后疯狂扭曲的脸孔。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猛地向她扑来,将她推离了危险区域,有警察同志接住了她。她浑身僵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缓慢扭头,只听极其刺耳的刹车声拔地而起,然后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倒地。
先前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此刻像是停止了一般。
宛如一潭死水,安静得可怕。
第94章
救护车来得很快, 唐南周被送去了距离最近的医院, 几乎是一进医院, 唐南周就被送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外除了宋纱纱,还有两个公安局的警察同志, 以及薛正平。
薛正平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在长城脚下遇到唐南周时, 正好毅哥给他发了信息,说是过阵子要和嫂子来B市一趟,准备约个饭, 喝个酒, 让他提前和老婆打声招呼。他跟唐南周说了这事, 还顺道表示了下毅哥妻管严的传染病越来越严重时, 唐南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不到十秒钟, 他面色顿变, 语气凝重地对他说:“他女朋友可能出事了。”
兄弟有事,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立马跟着他去停车场那边,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
他是本地人, 关系不少,立即替唐南周张罗。警方也很迅速,不到一个小时就锁定了罪犯, 并且商量出了营救人质的方法。只是谁也没想到罪犯这么丧心病狂……
他当时看得清楚。
南周跟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推开了宋纱纱, 宋纱纱则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薛正平原以为接下来的事情,这小俩口可能没法解决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通宵处理这事情的后续, 没想到宋纱纱在崩溃的边缘急刹车,在救护车赶来后,她迅速冷静下来,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好比如现在,她逻辑清晰,语气平静地给警方提供笔录。
“……我建议你们给他做一个精神鉴定,他言行举止并不像正常人。”
“……我故意激怒了他,为什么?我发现他有个小习惯,在短暂的几分钟内,他开车窗时总会不小心碰到车窗锁。所以我故意激怒了他,他急刹车的时候后来也碰到了,但他当时的情绪激动,并没有发现。我当时的唯一想法是远离他,以及拖延时间,你们警方来得很快。”
“另外麻烦你们检查下我们租的那一辆车,我怀疑上面有监听器,我和我男朋友的一些对话,他都知道。”
……
笔录结束后,薛正平想过去安慰她以下。
然而她很快又拿了唐南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的电话。
“……不,我是宋纱纱。南明哥,你还记得吗?嗯,南周出了车祸,现在在急救室,对,我们在B市,医院地址是……”
她又拨了个电话。
“景黎,是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有晓棠电话吗?罪犯被抓住了。你有晓棠电话吗?”
又拨了个电话。
“晓棠,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我这边出了点意外。我听说你男朋友是B市的医生,我想咨询一些问题……现在他在你身边?能把电话给他吗?”
……
她非常忙碌,忙碌得几乎没有让薛正平靠近的机会。
薛正平对宋纱纱的印象原本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在唐南周身边时笑得眉眼弯弯,恬静又柔弱,没想到出了大事后,却露出了极为坚强的一面,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通知南周的朋友和家人,并且开始寻找备用的医院。
薛正平开始觉得自己留在医院里的作用并不大。
此时,宋纱纱终于结束通话。
她走过来,对薛正平说:“薛哥,谢谢帮忙找的关系,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在B市还是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您回去休息吧,南周手术结果出来后,我再通知您。”
薛正平问:“你一个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