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吃了,我孙儿都瘦了。”
锦荣在心里抽了抽嘴角,老太太,你眼神真好,这都能看出瘦了,但究竟是真溺爱还是别的,就不知道了。
“老太太您说的是。”太太宋氏在旁边说话完全是顺着老夫人意思的,“放心,老爷那有我劝着。”
锦荣忽然觉得,原身会这么废这么胖,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在锦荣多次表示自己吃不下了,太太宋氏才让人将早点撤下。又和老太太说了会话,还记得过问锦荣的日常生活,好在有文墨,不然锦荣还真说不上来,就是原身也不怎么记这种琐碎小事。
锦荣觉着这屋内太过暖和,容易打瞌睡,待着也无聊,也就起身说要走了。
老夫人和太太也知道他爱玩乐又惫懒的性子,笑着就让他回去,太太宋氏还不忘叮嘱文墨一句,好好伺候大少爷。
让侍女打起帘子又出去了,没成想,刚踏出门槛,就迎上一个人,年纪轻轻,长身玉立,挺拔如松,容貌俊秀清逸,还带着一副天然的气度。
这人,正是锦荣堂弟,如今的国公世子,方世玥。
锦荣终于知道,她穿越以来原身的一切,奇怪在哪里了。
方世玥有些惊讶,却又自然道,“堂兄。”
还不等再说什么。正室里的老夫人和太太就已经知道方世玥回来了,院子一下就热闹起来了,老夫人身边的侍女也刚来拉着他赶快过去,连声笑语。
锦荣也不急着走了,她还有心里头的疑惑没解开呢,怎么能现在就走,他转身又走了回去,只是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受关注,因为老夫人和太太忙着对方世玥嘘寒问暖呢。
老太太笑道,“早饭可用过了?”
方世玥温和有礼,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在书院那边用过了。”
这份慈爱比之方锦荣大为不同,像是收敛了许多,也不一味纵着,而是认真过问学业,还有与同学相处情况。
锦荣有心暗中观察这位真正的国公世子爷,也想起原身与他有关的记忆来,可以说,两人似乎是一个天一个地,方锦荣学的不好,方世玥却是天资优秀,已入了京城最有名望的太衡书院,那里可是京城贵族子弟聚集之处,而且因是皇家聘请的教书师傅,所以非优秀者不得入学。
反观方锦荣,到现在连千字文都背不熟。
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两堂兄弟自幼的待遇是一样的,是方锦荣自己不学好,又怪得了谁。
对比已是名满京城,才貌出众的俊杰方世玥,方锦荣有时也是觉得不如的,自然记忆中也会刻意模糊了。
可事情会真如方锦荣想的那么简单么?锦荣轻笑了一声。
第214章 前国公世子
等了解的差不多了,锦荣也就知趣干脆地从老夫人院里出来了。在其他人看来只当是大少爷嫌无聊贪玩去了。
跟着的文墨斗胆问了一句,“大少爷,还去上课吗?”
锦荣眉眼一挑,像极了平时的无理娇横,“不去,老太太和叔母都说不用去了,我还去挨骂吗?”
有老夫人和太太宋氏的话,的确省了他一番功夫,去学什么,重学一遍四书五经,
何况学得再好,也无用。
文墨被这话也壮了几分胆子,脸上的笑也堆出来了,“那少爷,我们是去斗蛐蛐,还是去曼青阁?”
曼青阁?好像是原身常去的一家欣赏歌舞的场所,比之普通的青楼楚馆,虽实质一样,但格调要高雅许多,所以更为王公贵族所喜欢。
方锦荣再不如,好歹也是前国公之子,又不是不受宠爱,这样的地方也去得起。
嗬,还真挺符合一纨绔子弟的形象,
“额,去看戏吧。”出去走走也好。
这一出门,还真发现了更大的问题,有人在跟着她,准确来说,是跟踪和监视。
锦荣一开始还以为是跟踪的人手段太低,才会被她发现,但见身边的文墨还有其他下人都没察觉,她意识到,或许监视她的人并不简单。
锦荣的直觉告诉她,跟踪监视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或许方锦荣每次出门都有人跟着。
一个国公家的贵公子而已,连世子都不是,又是在京城这样的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如何令人费心跟踪监视。
跟踪监视他的又是什么人?
锦荣原来不过是以为,为了国公府继承人世子之位,老太太和宋氏有心养废他罢了,但现在一看,恐怕事实,要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锦荣心中冷笑了一声。
她心中心思百转千回,但面上却丝毫未显,还有心和文墨说话,与平时分毫不差。
这对她来说,仿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大少爷,我们到了。”
眼前坐落着一栋秀丽的楼阁,门匾上写着曼青阁这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里面也是丝竹声绵绵,传来欢声笑语。
妆容浓艳的妇人迎上前来,“方大少爷来了啊,恐怕是赶着如月姑娘今日登台吧。”
方锦荣在这曼青阁也有捧的姑娘,就是如月,没少为了她而来,不过落在别人眼里,也是烂在了风月花柳之中。
锦荣不管别人怎么想,照着原身的习惯在台下看起来如月的舞,
这一手水袖舞得还是不错的。
文墨低头弯腰笑着问道,“大少爷,这次打赏多少?”
“按平时的例,五百两。”锦荣随口道,花起国公府的银钱来也毫不手软。
这走的一向都是公中的银钱,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太太宋氏,都是任由着他花,叔父安国公也从不过问这点小事。
曼青阁的妈妈听了也是眉开眼笑,若不是如月还有几个贵公子捧着,她还真想劝如月从了方大少爷,温言软语几句哄了他赎身,好歹也是进了国公府啊。
如月也是对锦荣盈盈一笑,欢场女子习惯了的做派。
“他是谁,怎么老瞪我?”锦荣跟文墨指了指楼上从如月起舞开始就一直瞪他的,身着浅青色锦衣,端的好长相的公子。
只是眼里那份嫌恶,怒其不争的神色,有损这副好颜色,平白令人不舒坦。
锦荣记忆里没这个人,所以就只好问身边的小厮,文墨也没认出来,不过他还算聪明,小步跑去掌柜的那里问。
回来时,神色有点犹豫,“那位公子是……是李家的嫡出少爷?”
“李家,哪个李家?”锦荣一愣,原身的交际真不算多,就是玩乐也顶多是些酒肉朋友,还非京城贵圈的。
“是少爷您的舅家。”文墨抬头看了锦荣一眼,立刻又低下去了,不敢多言。
这回锦荣是想起来了,原身还有个在战场上殉情的娘,出身也不低,娘家兄长也都坐到了朝中六部侍郎。不过听说因为李氏殉情之事,李家和方家断了关系,连锦荣这个亲外甥也没怎么搭理过。
后似乎还有政见不和等等缘由,
这听起来也算符合常理,但所有的事情全都联系在一起就不大正常了。
国公府里,叔父叔母以及祖母等人表面溺爱,实则养废,而出门了还有人暗中监视,本是亲人的舅家却态度冷漠。
和那位或许有亲戚关系的李家少爷碰个面聊聊也不错,说不定还能问出点话来,但一想到身边还有人暗中监视,锦荣就没了兴趣,扭头就回去了。
坐在楼上望着视线里的人知道了他是谁,居然还扭头就走,李文征不禁一气,
旁边的人侧首过来,问道,“李兄,你方才看的那人是谁啊?”
另一人举杯道,“看体貌,好像是安国公家的大公子,那应该就是文征的表弟了吧。”
“听说不学无术,真是堕了祖上名声啊。”有人唏嘘道。“想当年安国公征战沙场,威名赫赫……”
李文征嘴角一撇,“哼,我可没那样的表弟。”
把仇人当亲人,还浑浑噩噩,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姑姑当年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怎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回到国公府后,锦荣就敏锐地发现那些监视跟踪的视线,消失了,所以是放心他在国公府里么,锦荣在心里思索道。
还没吃上午饭,就又在园子里碰上了国公府的当家人,叔父方晟。
“叔父。”锦荣低头道了一声安。
方晟还穿着上朝时的官服,听说还颇受圣上看重,轻捋短须,有些淡淡的威严气势,“听说你今天又没去进学?”
锦荣垂首,没说话,倒是与平时有几分像,方锦荣本就最畏惧这位国公叔父。
叔父方晟似乎在忍着气,又不好责罚,“以后少出门,多在家里读书。”
即便被罚了禁足,锦荣脸色也未变一下,“是,叔父。”
这回,似乎老太太和太太都拦不住了,晚饭后还劝慰道,“在家里也是自在。”
世子方世玥却是不以为然,不敬师长,还逃课贪玩,只是禁足,称得上是小惩大诫了。
锦荣回了自己的院子,这里富丽堂皇,又宽敞,坐落的位置也是朝南冬暖夏凉,可以说是国公府最好的院子了,而且也有着特殊的意义,是方锦荣父亲方恩当世子时住的地方。
现在的安国公方晟,在长兄去世后,尽管是不合规矩,但还是在问过老夫人意思后,做主让方锦荣搬到了这里,太太宋氏也没有表露什么不满来。
尽管那应该是她儿子方世玥名正言顺的住处。
外头的人都道,安国公夫妇善待兄长遗孤,连圣上都多有褒奖,毕竟方锦荣也是忠烈之后,其父为国尽忠,其母忠贞守节。
看似花团锦簇,有亡父遗泽庇佑,锦荣却感受到这一切的下面暗潮涌动,危机环伺。
她微微笑了笑,闭上眼就睡了。
国公夫人正院里,
宋玉秀亲手为国公方晟解下外衫,从来这些亲密事她都不假手他人,而她在房内的温顺小意也令方晟觉得心中熨帖。
换做小妾这些人,哪怕是这样做,他也不会多高兴,不过是些暖床的人,和正妻相比自然不同。
宋玉秀似是不经意提起,“今天下人回话说,锦荣在外头又花了二百两银子。”
“哦。”便是方晟在不通杂务,也知道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了,不禁皱了皱眉,“锦荣也是越发不像话了……”
方晟微微一顿,“不过是些银钱,花了就花了吧,从公中走账。”
宋玉秀知道他为何停顿,面上也是一派柔和,“若不是你提前罚了他,我也是要找他说说的,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的事了,外头的那些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
“今日一报账,我才知道他为个姑娘花了这么多。”
哪怕这些事,方晟都心知肚明,面上还是拍了拍贤妻的手背,“辛苦你了,玉秀,以后锦荣的花销……不还有大嫂的嫁妆吗?”
宋玉秀微微一滞,却又恢复了温和,没再说下去。
难道她要说,早在大嫂出事后,她的那些嫁妆就被老夫人给收走了,说是给锦荣留着娶媳妇,但这些年看老夫人贴补娘家的架势,她可不信那些嫁妆还剩多少。
但夫君敬重老夫人,记着老夫人当年亲自向圣上求爵位承袭给小儿子的恩情,她若是在这说了,那嫁妆也落不到她手里,反而只会令老夫人和夫君都对她不喜。
宋玉秀向来是不会做这种不讨好的事情。
反正她现在事事如意顺心。
她又转而说起了儿子方世玥,“听世玥说前几日圣上来书院看他们的蹴鞠赛。”
提起令他感到骄傲的世子,方晟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我同陛下一起去,玥儿在陛下面前应对得很好,还得了赏赐。”
宋玉秀瞬间欢喜不已,“这个他倒未和我说起过,只说蹴鞠赛踢得还不错。”
“玥儿向来是这般,不自满,虚心有礼。”方晟又是感叹,又是目光温和地看向妻子,“都是你教养的好啊。”
宋玉秀容色微红,“夫君怎能这么说,玥儿最敬重你这个父亲不过了。”
方晟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才能只能算作平庸,否则在方家手中把握多年的军权,也不会保不住,在大哥去世后就被圣上收了回去。
但他运气实在好,阴差阳错才能承袭国公之位,懂得识时务忠心圣上。又有宋氏这样的打理一切还为他赢得美名的贤妻,还有如芝兰玉树的儿子。
锦荣也就安分待在国公府,用着最普通的调息方法,却能感觉到身体在转好,看着虽没什么大的变化,但体质实际上却是好了许多,
平时也不老在屋里待,而是在府里多走动走动。
因着老太太,太太还有国公方晟看上去是真的待锦荣好,除了多年潜移默化地引着原身不喜读书,又荒废锻炼文不成武不就之外,其他倒什么也都没做,手段都干净的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府里的下人也都是敬着捧着方锦荣这位大少爷的,哪怕不像对世子爷那般有意为了日后的讨好悉心,也为了不受太太责罚,不敢怠慢了大少爷。
偶尔还碰见了方世玥,见堂兄锦荣不像听进了父亲的话,依旧是喜好玩乐不思进取,方世玥淡淡道了一句,“堂兄还是多读点书为好。”
虽还记得兄弟之礼,还是不可避免带上了点倨傲和冷淡。
毕竟方锦荣与他相比,几乎是一个地,一个天吧,要让方世玥真的尊敬他,也是挺难为的了。
方世玥显然不似锦荣这般清闲,说教了一二句,便走了。
见世子走后,文墨忍不住道,“其实世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大少爷已经好久没去进学了。
锦荣一笑,又是摇了摇头,“反正我也是孺子不可教也。”
何况她压根就没想继续在国公府待下去。
老太太和太太宋氏想要养废他的心思虽不明显,但也是事实,做个糊涂的纨绔子弟富贵一世听上去还不错。
可惜,锦荣不想连自由都失去,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没了性命。
但在脱身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查清为何国公府的人只养废方锦荣,却不要他性命这么多年,想要悄无声息弄死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