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车下滴着点点血迹,像是从车上漏下的,虽不显眼,却意外被小吏眼尖看到了。
仆从讷讷不知如何言语,马车的帘子却忽然掀起了,车里正是江清语,此外她还露出了受伤裹着白纱的手腕。
江清语带着歉意的温柔一笑道,“我去城外佛寺上香,不小心被野猫抓伤,刚才我的丫鬟没包扎好,以致于伤口裂开,引起大人误会,实在是我的过错。”
此番说词合情合理,再者江家嫡女江清语的名声一向不错。看城门的小吏闻言,随即释然,拱手道:“是我误会了,江小姐回家去吧。”
江清语微微一笑,却在放下帘子时又看到了那树下的锦荣主仆二人,孟锦荣还是那副纨绔吊儿郎当的模样,脸色微变了一下,但又很快放下了帘子,马车继续走远了。
“少爷,你在看什么?还在想着江家小姐吗?”平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多了你。”锦荣握着折扇又冲他的脑门敲了两下,然后眼眸带笑道,“我在看这车轱辘走过的痕迹呢。”
平安摸了摸脑袋,嘟囔道“车痕迹?这又什么好看的,还没江家小姐好看。”
锦荣一笑,这车痕迹可是大有玄机啊,江清语的那番说词骗得了普通的小官,却骗不过他,而那车轱辘划过的痕迹明显较之重上许多。
女子身轻娇弱,江清语和她的丫鬟加起来没也没那么重。
恐怕还藏了一个人吧。
这个人,锦荣不用想也知道,男主永安王也该出场了,小说里男女主初遇,还是因为孟锦荣对江清语纠缠,以至于她误入树林,碰到了遭遇刺杀的永安王霍宿。
看来没他的干涉,江清语和霍宿该遇上的还是会遇上。
不出锦荣所料,马车走远了后,一个虚弱却低沉冷淡的男声在马车里响起,“连累姑娘了。”
原来这车里还藏了一个男人,而且身受重伤。即便如此,也丝毫不掩他容貌的俊美和身上的贵气,
“碧杏,他的伤口又裂开了,快拿我的药瓶来。”江清语对信任的贴身丫鬟道,那是她用灵泉弄的百宝药。
“可、可小姐你手上的伤。”碧杏念着主子,担忧道。原来当他们的马车被守城的官吏拦下,并且询问血迹时,江清语果断用舅舅送给她的防身匕首划伤了手臂,以掩饰血迹的来由。
“他的伤比我更重。”江清语坚定道。
霍宿闻言,眼眸闪过的一丝对江清语的欣赏和动容,能果断救下不明身份的他,并且急中生智,用小伤换取清白,还如此救他性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如此不凡的女子。
“说起来,反倒是你受我连累了。”江清语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人来特意查马车。”
霍宿皱眉,江清语也无意瞒他,解释了她和孟锦荣的恩怨,却没有看到霍宿在听到‘未婚夫’三个字时眼眸闪过的冰冷。
待听到‘婚约解除’时,霍宿心底又是一动。
“如果不是受了孟锦荣的指使,那位守城官怎么会来寻麻烦?”江清语下意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孟锦荣这个前世毁掉她一生的人。
“一个小小知府之子,也敢嚣张至此。”霍宿冷笑道,语气中不自觉流露的一丝不屑轻视,让江清语和丫鬟碧杏皆是一愣,看来这位似乎来头不小。
霍宿语带幽沉道,“有我在,你不需怕他。”
完全没想到男女主如此脑补的锦荣,终于接到了名义上的二弟孟平清。
孟平清在看到他这位大哥后,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平时不是管家来接的吗?锦荣压根没理会这个弟弟的心理活动,直接就上了马车,一进车厢坐下果然舒服了许多。
至于平安,坐在了车门外和仆从一起赶车了。
“谢谢大哥来接我。”孟平清年纪不大,但应有的礼数却不少,如果忽略掉他声音里的颤音,以及莫名气弱。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畏惧这个大哥的,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是从小欺负到大。
孟平清会变成这个性子,与孟省之萧玉眉的双重影响是分不开的,萧玉眉重视这个儿子,对他保护得也很好,养得他性子比较单纯。
他自幼又见惯孟省之对大哥三天两头的斥责打骂,有时候那戒尺抽的连他都害怕,而大哥就是被打得再惨也不曾和老爹讨过一声饶,顶多哭娘喊奶奶。而且往往好了伤疤忘了疼,从不怕一家之主的孟老爹。
在学堂学过‘胆大包天’后,孟平清就觉得这是最适合形容他大哥的词。
虽然孟省之由于在孟锦荣身上耗费了太多力气,而没多少时间去教养孟平清,但孟平清却一点也嫉恨不起来,因为他觉得他爹和他大哥都很可怜。
孟老爹每天忙着处理烂摊子以及应付闹腾的大哥,太辛苦了。
大哥孟锦荣一个月要挨那么多次打,太疼了。
这想法孟平清没和任何人说过,因为他觉得如果让大哥和爹知道了,他会挨很多打的。
孟平清回来,满府上下都是高兴的,萧玉眉见人都带笑。
趁着这空档,锦荣又溜了出来,谁知道孟老爹又抽了什么风,居然和孟奶奶达成了一致,催婚加考科举。
锦荣两个也不想要,他只想单纯做个纨绔。
没想到居然当个纨绔也不安宁,看着扒拉裤腿哭得楚楚可怜的白衣少女,锦荣忍不住抽了抽嘴。
还没等锦荣‘好言相劝’卖身葬父的姑娘换个钱途时,伸张正义的小书生宋培也跳出来了,“孟锦荣,青天白日,你胆敢欺男霸女。”
锦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没错,是很亮。
“公子,你帮我葬了爹爹,雪儿做牛做马报答你。”那柔弱的白衣少女含泪道。
宋培仍然搞不清楚状况,劝道,“姑娘,你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这云州城有名的恶霸纨绔,毁了不少姑娘的清白。”
胡说,孟锦荣一般喜欢青楼的声色犬马,莺莺燕燕。
“只要公子帮我葬父,就是雪儿的恩人,无论做什么,雪儿都愿意。”说着还深情地看了锦荣一眼。
锦荣:“……”他是清白的。
宋培这下总算看明白了,看向那卖身葬父的姑娘眼神也不对了,但看纨绔孟锦荣的眼神依旧。
锦荣已经没空和他们玩下去了,把那姑娘就往宋培那边推,然后撒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直到跑到了江边的桥上后,锦荣才停了下来连气都不带喘的,轻松地摇了摇折扇。
“少、少爷。”平安上气不接下气道,跑的满头大汗,居然也跟上来了。
锦荣看他的眼神也不对了,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厉害。
“表哥?”一个惊讶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锦荣和平安看过去,是个束着发眉目清秀的少年郎,“表少爷。”平安喊了一声。
是孟锦荣亡母李氏的亲侄子,孟锦荣的表弟李少康。
李康看着这主仆二人,颇有些傻白甜地问道“表哥,为何你的书童如此气喘吁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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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在了茶楼里,在原身的记忆里,李家这个姻亲还算不错,老实本分,没有因为姐夫是知府就胡作非为,安安分分做小生意,原来,嚣张跋扈的从来只有孟锦荣。
李家对孟锦荣这个外甥态度也很好,平时见了也多有规劝,少玩乐多读书。孟锦荣因为娘亲的关系对李家的几个舅舅还有表兄弟都不错。
“和孟锦荣这种人一起,简直有辱斯文。”宋沛气冲冲地和他的好友道,另外又巴拉巴拉了一大堆,无非是指责孟锦荣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以前又有不少黑料罢了。
但读书人骂起人来,言词之刻薄犀利啊。
虽然说的是真的,但是锦荣听起来还是很不爽啊。
李康看着孟表弟笑得越发灿烂,他要不要拦着表弟,要是打架给知府姑父知道了,那表弟肯定又少不了一顿打。
然而锦荣拍了拍李康的肩膀,“是兄弟不?”
一刻钟后,宋培喝多了茶到巷子后小解,却被人突然从背后套住麻袋。
李康心惊胆战地蹲在墙角望风,而锦荣套麻袋狠揍了一顿宋培后,神清气爽,感觉世界都美好了。
至于未来宰相什么的,打了再说。
第60章 古代纨绔
孟平清回来后不久,孟家的另一个人也要回来了,那就是孟省之好友遗孤,被他收为学生的周帆。
这也是孟锦荣惹上的一个仇人,周帆父亲死后,他便被孟省之收养,视若亲子,但是因为屡屡被拿做榜样和孟锦荣相比,孟锦荣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开始欺负起他了。
周帆比孟锦荣聪明多了,不然后来也不可能当上大将军,他和江清语永安王都没什么关系,是靠自己的本事在边关一刀一枪闯出来的。
孟省之因为孟锦荣惹来的祸事,在官场上屡遭攻击弹劾时,他还只是边关小将,帮不了孟省之,待他功成名就后,回来祭拜重修过孟省之的坟茔,之后在朝堂上对六王爷一派也是不假辞色。
周帆对义父孟省之是敬爱有加的,但对孟锦荣却是讨厌透了。
“你又惹义父生气了。”周帆一脸冷冰冰地道。
锦荣又被罚了,当然不是因为揍宋培的事情被发现了,他多谨慎小心不留痕迹的人啊,只是气跑了孟老太太找来的媒婆而已。
孟老太太还没生气呢,孟老爹就先罚了,三天不罚手痒痒。
罚了半天抄书,锦荣还没动笔呢,平安已经习惯性接过笔开始抄了,果然是奶奶送的贴心小书童啊。
周帆倚在门边上,冷笑了两声,孟老爹让他过来看看锦荣抄书的情况,可想而知,他绝不会帮着孟锦荣弄虚作假的。
“少了一样东西。”孟省之正在花厅里看着江家还回来的定礼礼单,虽然这些都应该是妻子来清点入库的,但很多是孟李氏的嫁妆,倒也不好交给萧玉眉了。
无奈孟省之堂堂知府,还要来清点这些东西,想到这,孟省之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小混蛋。
但的确少了一样小东西,就是江清语那日戴在手上的玉镯,孟省之记得是表妹在一个胡商那里买的,表妹在世时就非常喜欢,更是拿它直接和江清语的亲生母亲定下的口头婚约。
虽然礼单中比它珍贵的不知凡几,但孟省之对它印象深刻。于是对管家道,“打发一个人去江府,就说少了定亲的那枚镯子。”
江清语有些慌了,她没想到堂堂知府大人居然还记得这个镯子,想到它的珍贵神奇之处,江清语是怎么也不愿舍了出去。
刚想着是说丢失了,还是不小心摔碎了镯子时,
霍宿却看出了她焦急不愿,“你舍不得那个镯子?”
江清语假意悲伤道,“娘亲留给我的东西不多,我不想连留有我和娘亲这点回忆的东西也失去。”
霍宿有些动容,沉声道,“我帮你。”
从江府那拿回了镯子后,孟省之就给了锦荣,并且郑重道,“这是你母亲亲口说过要给未来媳妇的,切不可忘记。”
锦荣惊讶了一瞬,他倒是不知道,原来那空间玉镯是原身母亲的啊,小说里没提到,原身的记忆里也全无。
不过,锦荣看了一下镯子,他可以确定,还回来的肯定不是那个真的镯子,江清语那么重视宝贝它,怎么舍得让出去。
但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也是她的本事了。
还没等锦荣想完,孟老爹就伸手把镯子拿了回去,
锦荣:“……”
孟省之一派斯文儒雅道,“只是给你看一眼而已,莫多想了。”
锦荣撇嘴道,“不是说给我未来儿媳妇的吗?”
孟省之冷笑两声,“是给你未来儿媳妇的,但等你有了再说,现在我先替你收着,省得你哪天混账了把东西给典了出去。”
原身还真有过这样的前例,这话说的锦荣莫名哑口无言。半晌后才道:“无趣,我出去玩了。”
“让周帆和你一起出去,我拜托他了,好好看着你。”孟省之微笑道。
虽然这几日锦荣没惹出什么祸事来,但孟老爹还是对这小混蛋不放心,周帆那小子他知道,聪明着呢,锦荣再混账也欺负不了他。
锦荣也就带着周帆出门溜了一圈,原本还想找李家那个傻白甜表弟,但被周帆催促着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家好。
才出来了半个时辰就晚了,锦荣抽了抽嘴角,但看到周帆冷冰冰的脸还有他身后的平安不断眨的眼色,只好道:“好吧,回去吧。”
刚要回家,却忽然听见马声嘶鸣之声,迎面而来迎面而来是一架马车,“让开,让开。”驭马的车夫高喊道。
“少爷小心。”是平安惊慌失措的声音。
锦荣摇着折扇,微微眯了眯眼,云州城里居然有比他更横的人物。
周帆一个纵身,便抢过了马的缰绳,更是狠狠拽下地面,马摔了个不清,但横冲直撞的马车却是刹住了。
“云州城内,胆敢纵马行凶。”周帆厉声喝道。
车夫扬起马鞭,异常凶狠道:“你是何人,敢拦我们的车马。”
长长的马鞭随着车夫嚣张的声音同时落下,一旁看着的平安瞬间都提起了胆子,但锦荣依旧淡定纨绔。
能在边疆闯荡半年的哪会是什么容易欺负的人物。
周帆直接抓住了马鞭,严厉冷酷道,“无论是何人,既然触犯了王法,就该随我去见官府。”
“乡野小民,倒是好大的口气。”
车里响起一道傲慢的男声,“让我瞧瞧是谁这么大的本事,要带本公子去见官。”
随行的车夫立刻提起了帘子,车里做的是一个身着紫衣,容貌俊美却透着一股子阴冷的男子,他的视线扫过胆敢与他叫板的周帆,平安,最后停留在了锦荣身上。
只见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一身月白绣着金玟的长袍,唇红齿白,玉树临风,那股子随意慵懒的气质,潇洒逼人。
那衣着华贵傲慢无礼的紫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不怀好意,随即改了态度,踹了那提鞭子大人的车夫一脚,“给我丢脸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