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是锦荣的记忆,而是她这些年清楚了解过的真实事情。
看着这些说着累,脸上却带着灿烂笑容的年轻人,锦荣的心也软了,她能回报的只有帮他们把梦想推进一步,再推进一步,让它实现。
徐春生和苏月还是被锦荣留在了国外,依旧在通过玩弄外国的资本攫取财富,而这次锦荣希望他们联系的不仅是那些留学生,还有其他国家的一些教授。
锦荣曾经让他们传回来一份记录的国外有名教授,在和李教授和多位留学生讨论过后,勾画了许多重点人物名字,而这些就是锦荣希望徐春生他们高薪聘请回来的。
忘记说了,徐春生和苏月前年生了对龙凤胎,在国外出生,但很快就带回来了,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华夏长大。
他们的两个哥哥现在成了锦荣手底下的得力大将,看到这个宝贝外甥/侄子,也高兴得不得了。
这日锦荣练完兵回到府里,刚喝了一口茶,底下人来报了一件事,
城中大户苏家小姐生病,请了许多大夫,都治不了,后又请来了学西医回国的学生,结果那学生说要开刀动手术。苏家不肯,更是觉得那学生是登徒子。
要不是这学生是方大帅从国外接回来的一批留学生之一,早就被乱棍打死了。即便这样,那学生还是被堵在了旅馆,扬言说他要是敢出来。就废了他。
但那学生又说了。不开刀动手术,苏小姐命不久矣。
事情就是这样,两方也僵持住了,底下人瞧着不好就赶紧来报大帅了。他们很清楚大帅对这些留学生的重视。
这事说起来是思想观念的问题,锦荣占领沙城多地后,也费心革除许多封建旧俗,好比裹脚,殉葬,贞节牌坊,买卖儿女。甚至不吝惜用强制手段,立于律法中,枪杆子毕竟是强权,很多人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但连后世都还有些封建习俗,更何况现在,锦荣也不过才治理了沙城两三年,她也不指望这么快的改变。什么时候怀柔什么时候强硬还是懂的。
至于今天这事,方锦荣眼眸微闪,随即下令,“带那个学生到我跟前来。”
然后阔步走出门外,身边的人问道“大帅要去哪?”
锦荣淡淡道,“备车,我要去苏府。”
有问题当然要解决,何况还牵扯了一条人命。
苏府,标准的江南园林风格,苏家也是城中的大户,对外名声也一向不错。
方锦荣坐在上座上,也喝了半盅茶,听着那险些被人打死的戴着厚眼镜片的年轻学生给苏老爷苏夫人讲了一遍病理和手术。
然而哪怕说得再详细,又有方大帅坐镇,苏家人还是没有改变想法。
“大帅,不行啊,要真动了洋人的手术,我女儿的清白名声就没了,放到以前都是要沉塘的。”苏夫人跪在方锦荣面前哭诉道。
苏老爷坐在锦荣隔着个桌子的座椅上,沉着脸,瞧着手攥着拳头都白了。
方锦荣也不急,放下了茶杯,慢条斯理地道,“既然这样,不妨听听令千金是怎么想的。”
苏家人也没能拦住大帅去自家女儿的闺房,到了厢房,还是有人机灵的搬了凳子让方大帅坐下,至于茶,锦荣挥了挥手,婉拒了端来的茶,刚才在正厅里都喝了半盅了。
隔着薄薄的青纱,也能看得出苏家小姐是个温婉柔弱的大家闺秀,但心理素质倒是不错,见父母带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一位是沙城最大的人物,方大帅,也丝毫不露惊慌。
她轻咳了两声,声音温柔略显虚弱道,“小女苏有贞见过大帅。”
因为锦荣在沙城的革新,大家女子抛头露面也成了正常,说出自己名字更不足奇怪。
锦荣淡淡道,“不用多礼,解知晖,你把刚才那些话再和苏小姐说一遍罢。”
解知晖就是那个年轻学生,别看他才二十五,但在国外都被教授推荐当助手一起上手术台,能力强,就是性子呆了点,锦荣让他说一遍,他也真不嫌麻烦地又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又是半盅茶的时间。
锦荣察觉得到,苏有贞听得很认真,至少比她父母认真多了。
解知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厢房里静得连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苏太太想说话,但苏老爷又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着方大帅的态度,她在等苏有贞的回答。
苏有贞终于开口了,面色苍白说话依旧条理清晰,“方大帅的意思是,我若是不动手术,就会死?”
“嗯,动了手术你不一定能活,毕竟手术也有成功率之说,但不动,你怕是活不成了。这种有关生死的事,我个人认为即便是父母也不能为你决定的,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锦荣耐心地解释了一下道。
她自己都是个公认离经叛道的人,自然不可能劝苏有贞一味孝顺父母,听从他们的话。这话若真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还没等苏有贞再说话,苏太太就先哭了起来,“女儿,你真的不能答应,就算你活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会逼死你的,苏家也不能没有不清白的女儿。”
苏有贞看向一旁的苏父,见他没说话,便知道他也是默认了。
苏有贞面色惊惶地看着她母亲,难道就真的要她等死,就为了一个清白名声,她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能活下去?
苏有贞平复下心中的激荡情绪,强撑着从床上起来,由丫鬟扶着,主动掀起青纱,对可能是唯一能帮她的人道,“大帅可有什么教小女子的?”
锦荣见她这颇有些大胆的举动,微微讶异,但也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却也透着意外的强硬,就像她本人的作风一般。
“今天我话便撂在这了,若一日你做不成苏家的小姐了,你可以到我这来,只是我那可比不上苏家温床软枕,锦衣玉食。”
她自认爱民如子,苏家父母是她的百姓,苏有贞也是,两方意见相悖时,她当然站在理这一边了。
苏有贞苍白一笑,硬是扯出了几分红晕,“有大帅这一句,有贞便放心了,这手术我做,命是我自己的,我想要。”
闻言,苏母立刻哭晕了过去。
锦荣看也没看她,先是问解知晖:“手术在这里做,还是去医院。”
“我要先给苏小姐看一下状况,是否经得起辛劳。”解知晖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厚片眼镜道。
“你立刻做,不能拖。”
苏有贞肯配合,解知晖很快就检查完了,“现在可以送医院,马上进行手术。”
锦荣立刻对身边的副官道,“立刻安排车,送苏小姐和解先生去医院。”
一直到苏有贞离开,苏父都未说过一句话,而苏母,解知晖也给她看过了,只是情绪过激造成的暂时性昏厥,休养一会,醒来就好了。
手术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所幸成功了。
等到苏有贞醒来,锦荣过去看她时,却正好看到站在病房门口却不进去的苏父,他看到锦荣,“方大帅。”
如今他也不知道是怨方大帅,还是感激大帅了。
但他知道,女儿的病好了,但却不再是自己的女儿了。
没有哪对父母会不了解孩子的性子,那孩子再烈性不过了,“以后,有贞就拜托给大帅了。”苏父对锦荣深深一拜,然后黯然走了。
走进病房后,看着面色苍白性子却意外倔强以及运气还不错的苏有贞,锦荣微微一笑,“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方锦荣的人了。”
苏有贞眸子坚定道,“我既然不是苏家的女儿了,也配不上再姓苏,还望能随大帅的姓,方有贞。”
方锦荣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名字是你自己的,你爱取什么取什么。”
“有贞知道了。”苏有贞微笑道,看起来大帅的性子其实也不错。
第70章 铁血金粉
苏有贞病好后,锦荣就安排她去医院学习护理,她手底下不留无用的人,而且比起她在苏家的生活会要辛苦的多。
待一切上了正轨,也是锦荣正式参与到军阀混战之中了,这不,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甚至发来了请帖。
望北楼设宴。
“大帅,真的要去吗?”身边的副官有些担忧地问道。感觉这宴非好宴,更像是龙潭虎穴。
锦荣似笑非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无非是看她这个新兴的军阀不顺眼,想要来个下马威压一压,最好能遏制住她的发展势头,从她占领了湘省之后,这样的帖子就不知道多少,她因为忙着军备工厂建设和湘省治理的事情不知道推了多少。
现在再推,就真的不够意思了。
望北楼是设在洞庭湖上的第一大酒楼,也是不少达官显贵常来的地方。今天却被全包了下来,而且由持枪的士兵紧紧包围护卫。
每有一位军阀到场,望北楼外的士兵就会多上一层,最后,多到附近几条街都被看守住了,毕竟这些军阀一个比一个惜命。
“方大帅,久闻不如见面,还真是年少有为啊。”一个身材健壮目光精悍着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首先起身道。
他是这次宴会的主办人,直系军阀首领曹振。
锦荣和他寒暄了几句,再扫视了一圈楼里的人,她来得还算晚,差不多这次受邀的人都到齐了,南方的五路军阀,锦荣一个个在心里对号入座,发现还少了一个人,陆系军阀的首领陆南。
“陆大帅来了。”
锦荣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过去,一个身着军装挺拔英俊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嘴角带着笑,“我来晚了,待会自罚三杯。”
陆南,三年前父亲遭刺杀而亡,不少人忌惮着陆系军阀这块肥肉,却不想陆南年纪轻轻,却极有手腕,雷厉风行地接手了父亲,铲除了军中有异心的人,还接连打赢了好几场胜战。
可以说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和他打过交道。
三年前,锦荣还在沙城训练手底下的土匪呢,没工夫插手当年陆系军阀的内乱,她还有些惋惜呢。
陆南不知道锦荣心中所想,他一进来就先注意到这位一身白色军装极为漂亮俊美的新军阀,即便知道是个女儿家,但这份潇洒风流的气质却胜过了大多男儿。
方锦荣的名声他也听过,也不禁赞叹。
湘省义勇军的方大帅,马上将军。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众人在楼下看杂戏,锦荣也坐在其中,心中却觉得无趣,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练兵,再看向这些军阀大佬,看玩耍人看得津津有味,倒有些像锦荣还是方九小姐时陪的那些官家太太。
这些军阀大佬要是知道了锦荣心里拿他们和那帮只会打牌玩乐的娘们相比,恐怕都会气得直接拔枪。
幸亏他们不知道,锦荣又一贯掩饰得很好,心里怎么想,面上也不见分毫。
听完了两场戏后,曹军阀首先爽朗笑道,“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上楼吧。”
当上楼时,曹督军又道:“今日只是小聚,还要谈些攸关我们南军阀的重要大事,还是别带枪也别带其他人了。”
他话一说完,就有几人也应和道,“带什么枪啊,好好来吃饭的。”
锦荣不动声色,见他们一个个也都答应了,和唯二没说话的陆南对视了一眼,两人最后也把枪解了下来,交给身边的副官,锦荣又私下嘱托了几句。
上了楼后,众人皆落座,只见桌上的菜皆已上全了,极为丰盛奢华,都说很多军阀成势后好享受,不思进取,锦荣瞧着倒像。
又有人撤开了桌对面的屏风,露出了一个小红色的台子,像是专门给人唱戏的。
曹督军笑道:“这可是孙大帅特地请来的名角,北平梨园商小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位孙大帅给抢了过去,“本大帅可以费了好大的劲,光是银元就花了两千块,刚才楼下那唱的压根就没法和这位比……”
孙大帅还在自夸着,却没见曹督军脸色有些不好,桌上有点脑子的人都在心里笑话,楼下的角就是曹督军请的,孙大帅为了显现自己的地位,能请来这么大的角,把楼下的杂耍艺人都给贬到了泥地里,曹督军脸色能好看啊。
曹督军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这北平商小秋有多大的本事了。”
“曹督军,您瞧好了。”那位孙大帅还没听出他的意思来呢,自个高兴道。
只见曲乐奏响,一袭翩翩红衣迤逦而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就是商小秋。面若好女,上了妆后更是难辨雌雄,花腔婉转,唱的是昆曲,游园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
锦荣和着这唱曲在桌边敲打了几下,发现这商小秋改了这游园惊梦的唱曲音律,而且改得更好,更显韵味了,连她这个只学过些许的人,也听得出来好,这商小秋是个有才的人,和楼下的那普通的艺人的确是一个天,一个地。
戏好,唱戏的人更好。
可惜来的人都不是为了听戏的,也不怎么懂戏。
桌上的军阀已经开始谈起了事,吃起了饭,并未专心在这戏上,而那商小秋似乎也未曾在意是否有人听他的戏,自顾自地唱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差错。
锦荣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他几眼,被坐的离她相近的陆南察觉到了,“方大帅也喜欢这唱曲。”
锦荣笑了笑,“不过是幼时在家中学过些昆曲罢了。”
陆南随即想起了传闻中这位方大帅的身份,女扮男相,煊赫一时的方家九小姐。
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没见方家或方大帅真正承认过,但念及现在时局紧张,倒也明白了。
陆南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冲她遥遥一敬,对于这位方大帅的许多大气又有远见的行为他还是很敬佩的。
锦荣也低低一笑,回敬了过去。
“方大帅都不和我们喝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曹督军注意到这边,哈哈一笑道,“不会是嫌我们这些大老粗吧。”
“曹督军说笑了。”锦荣要是交际起来,绝对能做到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来,来来,还有陆大帅,过来喝酒。”其他人也招呼道。
这些军阀大佬喝着喝着就嫌弃红酒喝得不够爽快,原本备下这个只是为了充面子而已,现在兴致来了,就让人立刻换了白酒,绍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