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自悠然——木天道境
时间:2018-03-23 13:42:24

  越萦道:“说还带着傅妹妹去见了许多有名的数术先生,请人指点自己学生,真是……”
  越苭刚缓过来,脸色还有些发白,她如今顶烦人提这样事情,便道:“一回考试能作什么数?从前看她还算老实,如今可露出本性来了,各处招摇过市、洋洋得意……”后面还有什么话,却是碍着大太太在,不敢随便说出口了。
  大太太听她这话就觉心中火起,可看她这样子,又有些心疼,遂叹道:“先都顾好了自己的事儿吧!”
  一时外头有事来报,大太太便先去了。
  这里越苭也不耐烦对着越萦,正欲走时,却听越萦道:“傅妹妹从前那样子,忽然就这般厉害了,不晓得……有什么读书向学的诀窍,却是……不肯告诉我们呢……”
 
 
第107章 诀窍
  越苭听越萦又说傅清溪, 正有两分不耐, 听到她后来的话, 便又坐了下来。想了想道:“也是啊, 一直木木呆呆的,什么也不出众, 怎么忽然就这么厉害了。”
  越萦见她坐下来了, 笑了笑,又道:“何止呢。你记不记得我之前给她寻了张外头书院附学的卷子了?那卷子不晓得她能不能看懂一半, 更别说做了。这才多少日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还有,你看看她看着不声不响的,可结交的那些人。俞正楠, 进了昆仑书院了,董九枢,看看如今董家什么声势,谢翼,现在在天巧苑里……这样的人物,她拿什么东西同人结交?还有如今的教习。就算自己学生出息了做先生的有面子,能到这样地步?傅妹妹……深不可测啊……”
  越苭心里想着傅清溪那个木呆呆的样子,听越萦说她“深不可测”, 就有些想乐。可想想她如今的声势, 老太爷都连着夸她好几回了,这大概只有姐姐能比了。可她算个什么东西,能跟自家姐姐比?!
  她没笑出来, 就先皱起了眉头,她道:“你什么意思呢?”
  越萦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这不是闲话么。我只是想着,她这般进步神速,是不是手里有什么读书的诀窍、方法什么的……不过大家都是姐妹,若是有,怎么会不说出来呢……”
  越苭看她一眼:“你难道会什么都说出来?!”
  越萦看着她道:“四妹妹你又不曾问过我,怎么知道我说不说?”
  越苭最烦她这样语气,懒得理她,顾自己站起来就走了。
  有算人的就有算己的,越芃这会儿也盘算呢。
  从最开始她在几个姐妹里读书可不算差,同越萦一起联手得了千金宴令和璇玑缎不说,后来各处投文争胜,与越萦一起并称“越家双姝”。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慢慢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这学东西,到了一定程度,就开始觉着枯燥。投了几个文不见音讯之后,她也停了手。——若是败绩迭出,她从前的风光迟早会被洗没的。
  每每背那些典故仪制到头晕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要想,自己受这些磋磨到底值不值得。抬眼看看府里人等,越荃不用说,余下的又如何呢?越苭心思又几成在书上?倒是奇怪,明明自己也没什么能耐,还看谁都不如她似的。越萦是个好强的,那也是两头下注,同王家兄弟都走得比同自家姐妹近。
  柳彦姝是个极聪明的人,可她素来是抱起书就头痛,放下立时就好了!虽然身份在那里,可人家有那样相貌在,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越芝越苓不用说了,最初见金家势大,四太太把她两个从家学里接走,还当是要塞去哪个大书院附学呢。谁知道却是去金家的家学,哪里是什么地方?学做大家子当家太太的地方!学的多少是饮宴取乐人情来往的事情。可见是个什么打算了。
  越蕊还小,但看着也不是个喜欢读书的。分到了古仪班里,连上三世的旧年定在几月都说不清楚。
  只有傅清溪,是一门心思读书的。可傅清溪是个什么状况呢,柳彦姝好歹还有爹在,还算有个娘家。傅清溪连自家祖宅都叫叔叔卖了,真是无门无户无立锥之地。自己没个根基,长相同柳彦姝又差出个天地来,性子又木讷,除了读书好像也干不了旁的了。
  这么一算,只有实在无路可走的人,才奔读书那条路去呢。
  人生在世,谁想受苦受累?自然是能舒坦自在点就舒坦自在点的好。但凡有轻松省力的路可走的,哪个愿意跋山涉水的!自家这样的人家,有祖父在,只个“越”字就是个金字招牌了,还真跟那些贫寒子弟去争个读书出身?未免惹人笑话。
  又想起之前三太太说的话了,“这女人家,婚嫁才是大事。娘家得势,兄弟得力,才是根本。”
  同样这么点功夫,与其花在怎么背也背不清楚的书上,还不如花在越栐谦和越栐贤身上。只越家这样形势,他两个又得老太爷青眼,往后绝对差不了。只结好了这兄妹情谊,往后如何?只看看如今的四太太,一个出息的兄弟,什么都有了!
  因越栐谦同越栐贤兄弟二人今次春考都要下场参考的,如今三太太恨不得一天照着十顿地给他们补。这日兄弟俩又被三太太抓住了让喝补汤,正喝着,越栐谦的伺候丫头来了,不晓得同越栐谦说了什么,越栐谦面有不耐得说了两句给打发走了。
  三太太从里头出来正巧看见越栐谦一脸不乐得往回走,便问道:“这又是谁惹了你了?都说了多少遍了,都收收心,只先顾着把眼前这坎儿过了再说吧。别淘闲气了。”
  越栐谦忙道:“不是什么闲气。是方才丫头过来说二妹妹给我们送了什么吃食过去。我说光您这边的就够我们俩受的了,叫她就别跟着添乱了。”
  三太太骂道:“这叫什么话?她是好心知事,晓得你们读书用功费脑子,才这样花心思。叫你说成个什么了!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知好歹的……”
  眼看着又要长篇大论,三太太训人有一个特点,她怕太过怒气冲冲会伤了面容颜色,是以尽量那脸是不做大表情的。如此一来,估计是怒气宣泄不出来还是怎么的,她淡着一张脸能一直数叨。若是中间反应不叫她满意,那随随便便数落个把时辰都不在话下。
  越栐谦一看自家娘又要开始,赶紧给拦下来道:“瞧您说的!我们是那不知事的人嘛!方才我那话不是开玩笑的意思嘛,您怎么还认上真了呢。“
  三太太缓了缓,又瞪他一眼道:“你们少糊弄我,你们同二丫头,还没同六丫头亲呢,当我不晓得?!她到底是你们的妹子,远近亲疏也不好太过了。”
  越栐谦道:“这个也不能怪我们啊。二妹妹那性子,活得就跟把尺子似的。这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人该笑到几分都心里量了又量的。她来找我们,我心里先得掂量掂量我们如今于她而言有什么用处。凡事总是从礼节规矩,自心所图上来,我是不怎么喜欢的。
  “苓儿不一样,她那是真同我们合得来,瞧我们的行事喜欢。上回我们被祖父给叫去了,她就蹲在后窗根底下,就等祖父一发火,她就从那边摔进来,断叫祖父训不成我们为止!您瞧瞧,这才叫兄妹义气呢……
  “若是二妹妹呢,这时候要想的得是祖父怒气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迁怒了爹娘跟着连累到她。我们两个若成了臭狗屎了,她又该如何同我们相处,才算不远不近,既不至于得罪了我们又不致受我们连累。您想想,这能一样?”
  三太太无奈道:“她那是性子稳重知事,你嫌她多算计衡量,正因为她知道这个得失,所以她不会给你们惹事。若是换了六丫头是你们妹子,还不知道闯多少祸叫你们收拾呢!世上哪有都好都坏的人和事?你们也一天大似一天了,还这么凭着各人喜好行事,什么时候能成&人?!”
  越栐谦忙顺着自家娘亲:“您说的有理,我们都记着呢。不都好好的么,我们也没怎么着过不是。”
  三太太道:“知道就好,怎么着,面上都得过得去,不能叫旁人说出什么话来。”
  越栐谦赶紧都答应着,越栐贤收到他的颜色,便跟着一块儿点头喏喏。
  这一个年,前有联考,后又春考,还都是新制之后头一回,但凡有个要赴考的生员的人家都没得踏实过年。连这回越荃回来,老太太也没心思太怎么张罗了。
  越荃一回来,越苭就粘在她身边没离开过,两姐妹自然什么都说了。这日晚间母女几个闲话了一些时候,越萦先辞了去了,越荃便同大太太说起傅清溪的事儿来。
  她道:“我听苭儿的话,也觉着这傅妹妹恐怕是有什么巧妙的法子的。只是这读书之人,那行之有效的窍门就同商家的机关消息一样,轻易是不乐意告诉人的。我的那些都教了苭儿多少遍了,也没见什么效果,恐怕是不合她用。傅妹妹从前那底子,如今都能学到这样程度,若是能问出几句来,只怕对苭儿有些好处。”
  大太太沉吟了片刻,对自己的大丫鬟玉环道:“你去落萍院看看夏嬷嬷得不得空,若是得空,就叫她过来一趟。”
  玉环领命去了,一会儿就领着夏嬷嬷过来了。
  大太太略问了几句傅清溪如今的饮食日常便停了口。越荃笑道:“嬷嬷好容易过来一趟,我常年不得回家,这回来才知道傅妹妹竟这般出息了。细算来,从前傅妹妹也是个贪玩的,只自从嬷嬷跟了她,她就晓事用功起来,嬷嬷不愧是老太太带出来专门管教姐妹们的,真是大本事。”
  夏嬷嬷面上笑着,嘴里赶紧道:“不敢承大姑娘夸奖,老奴不过识几个字,要说管教姑娘们,那是再不能的。我们姑娘有今日,都是老太太同太太们常日里关心教导,才能如此呢。”
  越荃一笑,闲话似地问道:“傅妹妹能得今日这般成绩,想来自己也下了不少功夫的。听说她真是日日用功不辍的?真是个有根性的。”
  夏嬷嬷忙道:“那倒不是虚话,我们姑娘确实是几乎日日卯时起身读书,到子时才睡。除了年节上府里有事,平日里基本没有改规矩的时候。那一摞摞的书看的,杏儿同桃儿老说姑娘同长在了桌子上一样。”
  越荃惊讶道:“日日如此?不是还有读书同学休的日子,全是如此的?”
  夏嬷嬷便把傅清溪寻常的一日作息细细说了一遍,又道:“便是这回联考完了,老太太发话叫姑娘们都歇歇,我们姑娘照样晚上看书写字,到了子初才洗漱歇息。”
  越荃听了默默无语,忽又笑道:“还是嬷嬷督导有功,一样年纪的,哪个不贪玩儿?若不是有个得力的嬷嬷看管,自己是再不能的。我们苭儿啊,就缺个能管住她的嬷嬷。”
  夏嬷嬷听那话初时还想否认,等听完最后一句,神使鬼差得换了话头道:“姑娘过奖了,不过职责所在罢了。”
 
 
第108章 添把火
  这联考春考新制已经把一众生员家人折腾得够呛, 偏偏还有一帮最晓得蹭热沾光的, 纷纷围着这新制做起文章来。
  头一个就是那千金宴了。
  说起来宋家这些年也是邪了门了, 之前居然弄个冶世书院的先生来,虽到最后也没见着人, 璇玑缎却是真真的。如今新制联考刚完,他那里就开始为这回的千金宴造势, 声称这回千金宴的评审先生中有两位是参与了首次联考的命题的。城中一时哗然。
  那联考是国朝上下都考的, 这千金宴可只在京中。既是参加的命题的先生做评审, 换句话说, 这千金宴的评定标准也同联考有两分接近了。若是能夺魁,按着从前来说,也可算这两个先生的门生了呢!
  越是要紧的事儿又没个准的时候,人越是听什么都愿意信, 生怕自己错过了叫旁人抢先了先输了一招。
  因此,今年的千金宴声势也非同寻常起来。
  傅清溪听柳彦姝在那里说得激昂, 心里只埋怨宋家多事,这好好的千金宴, 只要转到他家手里,就没安生的时候。这宋家许是做赌行字花买卖做多了, 凡事总怕冷清, 不能叫众人一脸惊艳地瞧着他们就不能算完。
  事已至此, 怨也无用。反正自己按着自己的设想,靠着自己的能耐,看能写出个什么来就投了去。至于名落孙山什么的, 力有不逮,也只好对不住肖先生的一心期盼了。
  各府各人再如何不是心思,年还是要过的,这该拜的得拜,该吃的得吃。
  老太爷夸傅清溪上瘾了,在除夕磕头发红包的时候又特地把她叫到身边狠狠夸了两句,连“女子中少见的悟性”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傅清溪同越荃的脸都有些发红,只有柳彦姝看着越苭发黑的脸心里乐得要开花。
  等回到落萍院,傅清溪急着要睡觉。她如今最怕作息被打乱了,十天半个月未必能恢复到最好状态。可柳彦姝不回自己屋里去,巴巴地跟来了。傅清溪劝她:“赶紧睡一会儿去吧,来我这里做什么。”
  柳彦姝也不答,只问她:“你今年千金宴的投文可预备好了?到十八就截止了你可别给忘了!”
  傅清溪想不明白了:“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你写了没?”
  柳彦姝一努嘴:“这一回联考把我考虚了,这会儿还没歇过来呢,写什么?怎么写?”
  傅清溪道:“那你又来问我!”
  柳彦姝笑道:“哎呀,你这不一样,连外祖父都夸你不是!你不知道,刚才那几个人的脸色,喔哟哟,比我拿了十个红包还高兴!所以啊,你得好好准备听着没有?你呀,好好写一个投了,到时候再得个名次,把她们都压下去,姐姐我就能开心多半年了!”
  傅清溪看她那得意样子不由得摇头失笑:“你这是三岁是五岁啊!”
  柳彦姝一瞪眼:“你少挑我,快说,准备了没有!”
  傅清溪只好点头:“准备了准备了,之前肖先生就叫我别忘了这个,我就预备好了的。过两天就投去了。”
  柳彦姝点点头,忽然又道:“都预备好了?拿来给我,我替你投去。”
  傅清溪不解:“干嘛这么麻烦?!”
  柳彦姝自说自话似的道:“你不知道,你如今太扎眼了,谁晓得那帮小人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说不定就不叫你寄出去呢!给我,我另外叫人给你投去。”
  傅清溪不由得想起自己头一块千金令来,赶紧摇头道:“那也不要你帮忙,到时候……人家还不晓得是选的我的文,还是给你那头的面子呢。”
  柳彦姝面上一红,瞪她一眼道:“那你怎么办?要是随便给个谁,我可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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