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鲜血渐渐染红了云朵的衣袖, 虫笛的声音也停了。云朵的血让五只蛊兽无比狂躁。它们和云朵之间存在着的心灵感应让它们感受的到自己的主人正越来越衰弱。
章法一乱, 伤口就多了起来。云朵只能忍着手上的疼痛, 强行催动了虫笛,控制着五只蛊兽围拢到了一起。尸傀说到底是人做出来的东西, 他们不可能真的达到不死不灭的地步。
一定在哪里存在着他们的弱点。
看着再度围拢过来的十个黑色幽灵,云朵目光匆匆的扫过那些完被黑衣笼罩的身体。
突兀的对上一双唯一有神采的眼睛, 那张已经腐朽的差不多的脸看起来有些恐怖。云朵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喉间干涩的说不出一句话。她从未想到过,和自己的生身父亲会以这样子的情形见面。
向来苍白的字眼, 突然有了具体的形容, 云朵心中一片纷乱的茫然, 她该想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云朵低下头。
“云朵!那只是尸傀而已!他们都已经死了!”陆小凤看着无措的云朵, 心中的愤怒越发强烈,这沉玉的手段何其泯灭人性!
沉玉桀桀怪笑:“你还有空去关心那个丫头的死活?敢在老夫面前分心的,你还是第一个。真是不知死活。”
陆小凤一僵,鼻尖嗅到了异香,不知何时竟然浓郁至此。掌风一扫,匆忙后退。脑海中猛地传来一阵眩晕,眼前人影重重。努力的晃了晃脑袋抵御着异香带来影响。
“云朵……”
下一秒,陆小凤瞳孔微缩,声音戛然而止。
金色的铃铛沾染着诡异的蓝绿色液体穿透了一具尸傀的身体,云朵手中绸缎一紧,金铃索再此透体而出。那具有着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容颜的尸傀化作飞灰,而那从始至终包裹着他们的黑袍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般,颓然的滑落在了地上。
“我听见了……”
云朵抓着金铃索绸带的手微微颤抖着,那些血像沿着她受伤的手,在洁白的绸缎上开出了一朵朵血花。云朵看着眼前护着她伤痕累累的蛊兽,和剩下的就只尸傀。软软的坐到了地上。
在远处观望的阿依娜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沉玉的尸傀竟然被破了?!这怎么可能!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到强弩之末了啊。”
烟眨了一下眼睛,陆小凤中了幻香,那个紫衣丫头看起来也到极限了。反观赶尸匠,除了损失了一具尸傀,完全没事。就算那个紫衣丫头可能发现了这种尸傀的秘密,想来也没力气再去解决剩下的九只,然后在护住陆小凤的情况击败沉玉了。
好戏落幕了。
烟有些意犹未尽,阿依娜的脸色却算不上好。
沉玉赢了,而且赢得几乎毫发无损。
如果女娲血玉落到了他手里,那她还有可能得到吗?想到要对上沉玉那个老怪物,阿依娜就一阵发憷。
“臭丫头。”沉玉脸色几乎阴沉的能滴出水,今天一天,这个该死的丫头就毁去了他这一生四分之一的心血。
“我听见了,你身上蛊铃发出的声音。”云朵松开掌心,那是一枚染着血的铃铛,“这个蛊铃,就是你用来控制尸傀的道具吧。”
陆小凤一怔,那枚铃铛正是他从蛇王的尸体上找到的。
“想来也是,这种尸傀自然不可能是再听的懂人话的。”云朵想起唐祈遇到袭击的那天,自己的幻听,那并不是她的幻觉。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你我的存在的,毕竟云清奶奶离世之前从未带我踏足苗疆一步。”云朵颤抖着解下手上染血金色的佛铃,“想来你是从我父母那里得到了这个佛铃的另一半吧。”
“那天在街上,我注意到了你,你也注意到了我。”那根本就不是幻听。
“只不过你遇到了同样跟着我的唐祈,等你解决了他,发现已经找不到我了。所以你之后去黑街找了掌控着整个洛阳地下消息的蛇王,在得到了你想要的消息之后就杀了那里所有的人。我说的对吗?”
沉玉鄙夷的笑了起了,又夹带着自得的意味:“没错,你的父母的死是我一手安排的,我本来只是想逼云清交出我想要的东西罢了,却不想那个贱人倒是有点本事。”
“她倒是聪明,带着你一躲就是十一年,彻底抹去了你的存在。”沉玉神色隐隐有些疯狂,十一年前他深入禁域在荒泽深处找到了那片被遗弃的土地。又辗转得知女娲血玉的秘密。
那时的他被魔刹罗重伤尚未恢复,元气大伤,又因为常年浸淫蛊毒,蛊毒反噬,身体被蛊毒侵蚀的不成人形。女娲血玉的出现对他来说就像是久经沙漠绝望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所以他耐心的蛰伏到云朵父亲的身边,安排了那场刺杀。
“我将你的父亲制成尸人,重伤了你的母亲,又在你的身下施下蛊毒。故意放你母亲带你逃走。借此引云清出山。自己视若亲子的弟子和儿媳妇死亡,留下唯一的血脉又奄奄一息,想来云清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救你。”
“不过我倒是低估了她,竟然让她带你逃了去。”沉玉抬手缓缓解下头上的纱布,喉间发出诡异的咕噜声,宛若野兽,“十一年!这是一年来,我忍下了万蛊噬心的痛楚,把我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就是为了找到你!”
完全已变成虫穴的半边脸颊血肉模糊,还能看得见其中蛊虫蠕动的影子。
陆小凤差点被恶心的吐出来。
“你很狂妄,你不在乎杀戮,所以甚至没想过要特意收回这枚蛊铃。”云朵抬手将铃铛扔到了沉玉脚边,黑色的眼睛毫无波澜。
“狂妄?”沉玉品味着这两个字,很是不屑。
在他眼里,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将这些反抗他的人变成任他摆弄的尸人。
“你想要女娲血玉?”
一颗乳白色半片掌心大小的玉珠,散发着红光从云朵袖中飘了出来。盈盈的浮在半空中。
沉玉死气沉沉的眼睛都被着一抹光华点亮了。
女娲血玉!
阿依娜激动的指尖发颤。虽然她从未见过传说中的女娲血玉是什么模样,但是这一眼,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小姑娘身前的那颗玉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女娲血玉!
怎么办?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它!阿依娜不会头脑一热就冲上去,十个她都不是沉玉的对手。那个老怪物根本就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了!
“烟大人,还不出手吗?”阿依娜眼波一转,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激动。烟深夜特地跑到这里,想来一定也有什么目的吧,要是他愿意出手,想来她能省去不少麻烦。
“出手?”烟像是没有听懂一般,“我为什么要出手?”
“难道烟大人特意深夜至此,仅仅是为了看戏吗?”阿依娜看着真的往回走的烟有些急了。
“自然,”烟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颗神秘的玉珠,“事情比我想象的要有趣不是吗?”
“它果然在你这里!把它交给我!”
陆小凤惊讶的看着那颗自主浮在半空中的玉珠,这就是沉玉口中的女娲血玉?
光是沐浴在那光芒之下,陆小凤就觉得舒服极了,就连沉玉之前下在他身上的毒也完全影响不到他了。五只蛊兽身上的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不过这一切沉玉并没有注意到。
因为他整颗心都扑在了女娲血玉之上。
这一定是真正的女娲血玉!有了它!他就再也不用畏惧那些蛊虫的反噬了!这是他的!他的!
眼看着沉玉就要碰到女娲血玉了。阿依娜再也忍不住了,阴沉的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前半步的烟。就算现在不能得到女娲血玉,她也不能让女娲血玉的秘密流传出去。
烟唇角逸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嗯,让他想想,上一个敢在他背后对他泄露杀意的人怎么样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娲血玉,沉玉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空气响起细微的裂缝声。
只一瞬间,蛛网般的裂痕布满了整颗玉珠。
沉玉和阿依娜倏然睁大了眼睛:“不!”
沉玉大吼了一声扑了上去:“竖子尔敢!”
刺目的红光炸裂了开来。
烟指尖勾卷着细细的丝线,一滴血珠顺着丝线滑落。笑道:“你看,真是漂亮的红色。”
烟站在在血泊之旁,冷眼看着那具娇软的身躯渐渐失去温度:“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阿依娜你最喜欢的红色,就是你血的颜色哦。”
“哎呀,我忘记你的头掉到房子下面去了,应该听不见了吧。”
第26章
“驾!”陶寒亭驾着马车,疾驰在桉树林的小道上,一路直奔豫山古道。那是从洛道回洛阳最快的路。
莫雨坐在他身边脸色有些苍白,小花变小了不少,盘在莫雨的膝盖上,看起来非常虚弱。莫雨的指尖微微发抖,被激起毒血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仍旧蠢蠢欲动。
看着短短的两刻时间里直虚弱下去的灵蛇,莫雨眸底的猩红隐隐又泛起。蛊兽的生命力和主人息息相关,莫雨从来没有看到过蛊兽虚弱至此。短时间里能让蛊兽衰弱成这副模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云朵现在一定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
陶寒亭看莫雨脸色糟糕,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灵蛇,心不住往下沉。他在恶人谷曾经见过驯养着蛊兽的五毒弟子死后,他的蛊兽也化为了飞灰与主人同亡。
这条蛇看起来要死了,而从这里快马加鞭的赶回洛阳起码要一整夜的时间。小云姑娘怕是撑不到他们回去了。
“什么人,停下!”
负责封锁洛道豫山古道入口的先锋营士兵远远的看到一亮疾驰而来的马车,顿时亮出了手中的武器:“我等奉朝廷命令封路,即时起,凡踏入洛道者,一律不允许进入洛阳地界!”
封路了?!陶寒亭匆匆停下马车,怎么会这样!
“让开!”
那名士兵被隐含着内力的声音吓退了一步,定睛看去,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娃娃,当下有些窝火。他竟然被一个小娃娃吓住了!
“说了封路,快走!快走!”说着士兵扬了扬手中的武器,“再不走把你们两个全部押进大牢!”
陶寒亭本就是在逃的逃犯,自己做了一些易容却也不敢这时在官兵面前太过放肆。而且遥遥望去,长的望不到头的豫山古道上星星点点的火把。都是有人看守的象征。
朝廷既然设了关卡,他们一路闯过去根本不现实!
可莫雨管不了那么多了,小花的衰弱预示着云朵正有生命之忧。他必须要回去才行!他怎么能看着她去死!
“哎,你这小孩怎么回事!”那士兵推了莫雨一把,把他推回了马车附近,“没听到朝廷的禁令吗!现在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立刻给我离开这里。”
和向斩萧一战几乎抽空了莫雨所有的内力,脚下有些虚浮,后退了一步撞到车辕上。车辕上的小花安静的盘在那里一动不动。
点点细碎的光芒从小花身上两起,就像成百上千的萤火虫飞起一般,白底青纹的灵蛇身影渐渐变的透明。
“小花……”
虚幻的身影宛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陶寒亭心凉了下去。
“莫雨,算了吧,小云姑娘已经……”
“给我把路让开!”
眼底的猩红瞬间反扑,陶寒亭一惊,他不知道小莫雨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身上的气势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种强烈而又疯狂的杀意!
“小雨!不可!”陶寒亭在莫雨发疯之前打晕了他。
那士兵被强烈的杀意封的僵硬着一动不敢动,看着陶寒亭将昏迷的小少年抱上马车。直到马车缓缓驶离,才恍若初醒。
一抹脑门上的冷汗: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
清雅的香气萦绕在鼻间,陆小凤动了动鼻子,是沉水香的味道。
珠帘垂落间隐隐绰绰映着一个雪白的身影,清冷冷的。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张黄梨花木的小桌。桌上的清茗缓缓升腾着热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了杯沿,端起轻轻抿了一口。
“醒了还躺着做什么。”
陆小凤唰的一下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完全没有刚刚苏醒的迷蒙,显然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叶孤城。
刺目的阳光让陆小凤条件反射难受的闭上了眼睛。窗外树荫林立,明艳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间落了下来被分割成斑斑驳驳的光影。
这里不是风雨镇。
陆小凤醒来的时间并不长,他的头有点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巳时,听泉小镇。”叶孤城放下瓷杯,“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一大早挂在城外的大树上。”
绣花大盗案告破,平南王府也找到新的护卫统领。叶孤城自然也不准备继续待下去,于是一大早便启程回白云城。不想马车在行驶过程中,顶上突然砸下来一个昏迷的陆小凤!
叶孤城难得懵逼了一下,不过看陆小凤好像昏迷了,干脆把他拎上了马车,带了他一路。到了最近的听泉小镇稍作休息。
听泉……陆小凤缓过神来,昨天的晚上的记忆缓缓回笼。不对!他明明在风雨镇,云朵呢?她怎么样了?
他只记得云朵好像把沉玉想要的那个叫什么女娲血玉的玉珠弄碎了!然后一片红光炸了开来,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可现在他现在在叶孤城这,那云朵呢?她在哪?
“叶城主,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和我一起的紫衣姑娘?”陆小凤掀开珠帘快速的走到叶孤城面前,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十四五岁,是城里薛神医的徒弟,叫云朵。她应该是受了伤的。”
“是她?”叶孤城转念想起那个跟在薛神医身后的紫衣小姑娘,脸上蒙着面纱,一双眼睛看着倒是很有灵气,就是冒失了点。只不过自平南王府之后,他并未再见过那女孩。
“不曾。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在洛阳城郊附近,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叶孤城看陆小凤样子着急,心里有些惊讶,什么事竟然能让陆小凤也这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