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位粗壮的跟班,跟着小五爷一声怒吼,唰地一下亮出寒光闪闪的大砍刀来。
阿宝吓得啊地一声尖叫就抱住了白软软,田小田很没种地一缩脖子,直接缩到了沈少堂和莫南风的身后去。莫南风自然不是个怕事的人,他往沈少堂面前一挡;沈少堂则扫了厅中的众人一眼,准备开口——
话未出口,旁边的软软反而先上前了一步:“我们是来见临海王爷的。”
软软面色平静,软软淡淡:“听说临海王爷声名赫赫、威名远播,我等仰慕王爷技之精湛,不远千里迢迢由京城赶来,希望能一面临海王爷的真人真面。”
软软说话,表情十分诚恳,眼眸之中甚至带着闪闪微光。
到是小五爷听完白软软的话,很是惊奇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遍:“仰慕我父王的——威名?你们——确定?!”
软软很认真地点头:“确定。”
小五爷一脸被抽了一巴掌的表情。
“即是如此,”小五爷大手一挥:“将他们关进父王的密室,只待父王归来!”
*
砰!
临海王府家的家丁们毫不客气,直接将堂堂大齐少帝沈少堂和胖嘟嘟小皇后白软软一起关进了小黑屋。
大齐少帝沈少堂十分不满,一屋的漆黑之下,他有些愤愤地问:“你为何要说是我们仰慕他的威名?”
“不然呢?”软软听出他语气不善,也不与他计较,转过身去摸着漆黑,在小黑屋里四下寻找。
“你或者说我们只是路过,或者说我们是临郡的细作,再不然撒谎说我们是来临海郡的生意人都可以……”
“可是,你总归要见他们的。”
嚓!
随着软软的这句话,她寻到了放在桌边的火折子,唰地一下便将烛台擦亮了。
烛火莹莹,照耀着白软软一双像水晶葡萄般晶莹透亮的大眼睛。
“即会相见,我总不能将你的身份来历,直接告知。”软软凝视沈少堂的眼眸,“如若相见,是与他们相认,又或是仅仅见上一面,还须下自己决定。”
沈少堂心下微微一动。
未曾想到她竟这般洞悉他的心思,虽然一路两人不曾多言,但是她居然竟想到了他很有可能只是假借他辞,与父母兄弟见上一面;即不想将身份亮出,更不想与他们相认。或许,仅仅只是找一个假的托辞,与他们安安静静地吃上一餐团圆饭,便已是来此一趟的最好结局了。
沈少堂面色有些低沉。
软软也没再劝他,转过身去将手中的烛台往墙上地下一照,软软直接惊呼一声——
“我的天哪!”
烛光所耀之处,满堂满屋,皆是山珍海品、绝品珍羞、上等食料、以及极等蒸煮食器!
只见那高高的墙壁之上,从左至右、由上至下,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地挂满了各色各种各大各小的炒锅、蒸锅、炖锅、砂锅、紫泥锅;桌案上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刀、切刀、削刀、剔刀;旁边一些打开的数只盒子里,还摆满了闪闪发亮的蟹子刀,那蟹刀的种类从海蟹、到河蟹、再到最后一排的竟然是吃大闸蟹用的十五只剥蟹刀!
软软眼见着这一屋子的摆放陈设,已经忍不住惊声叫了起来:“哇,行家啊!”
虽然她在京城天云楼里,已经见识过纪天云满满一屋子的食器珍藏,但是比起这间满满当当的小黑屋中的藏品,竟也略有逊色。这足足可见,拥有这间秘藏之宝的临海王爷,必是吃货里的吃货,行家里的上等!
更加让人奇怪的是,在这满满当当的上等食物器具之上,还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额上清晰地题着两个大字——
咸家。
咦,为什么不是临海王家,或者是名讳沈家,又或者是王府之家,居然是“咸、家”二字?莫非这寻常二字中,竟有何等秘密深意?
软软还擎着烛台,对着匾额思虑再三时,对气味十分敏感的堂堂大齐少帝沈少堂,却已经凭着比狗鼻子还灵三分的皇帝鼻子,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怪味道——
沈少堂低头一看,忽然发现这间屋子的墙角之处,摆放了整整齐齐一大排的粗犷泥坛罐。这罐中又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发出此等怪异的味道?
沈少堂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微微伸出一根手指头,将坛罐封口上的瓷盖才轻轻一掀——
噢——一大股极冲的臭气,差点将他整个人全都撅过去!
“什么怪玩意儿!”沈少堂被雷得捂住鼻子,躲出八丈远。
白软软终于嗅到了怪味道,但是却突然朝着那坛罐扑过去:“哇,这是腌好的臭萝卜啊!”
哈?!
“还有腌好的臭豆腐!”
“居然还有腌得冒油的臭鸡蛋!”
“这一坛是臭桂鱼啊!有福了!”
小胖皇后热烈地扑在每一坛瓷罐上,掀开瓷盖便幸福地哇哇大叫,似乎每开一坛都像是足足得了一坛金子般笑得无比灿烂。
小皇帝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欢欣的表情,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全都与她产生了十万八千里般的距离。他觉得,他是错了;他彻彻底底的错了,他选秀那天脑子里到底是搭错了哪一根筋,居然会选中了这么一个奇葩皇后!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是绝不可能和她通上电了!
白软软全然没有感觉到沈少堂的无语,还从坛罐里拈起一根臭萝卜朝着他:“公子,你要不要尝尝?臭得可香了!”
沈少堂被吓得倒退三步:“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难怪小五爷听说他们是“仰慕临海王”时,是那般奇特的表情了,这临海王爷绝不是一般的王爷,也绝不是普通的吃货王爷,他根本就是一个“腌货”王爷啊!
白软软难得看沈少堂被她吓得一跳五丈远,更是玩心大起,拈着条大萝卜便朝着沈少堂跑去。
“来嘛来嘛!快来尝一尝嘛!”
沈少堂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
两人正在小黑屋中追逐,却突然听得外面一声喝声——
“是哪个仰慕我?”
小黑屋的屋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了。
一个长得圆圆敦敦、胖胖乎乎,脸孔圆圆、鼻孔圆圆,小眼睛圆圆,甚至连下巴上的一簇胡须都修剪得圆圆的胖王爷,出现在小黑屋的门前。
白软软和沈少堂都于小黑屋中脚步一停。
软软还错前了一步,手中的大腌萝卜差一丁点就舔过沈少帝的脸。
站在屋外的正是圆嘟嘟的临海王爷沈濯,他刚刚参加了临海郡的一场腌咸大赛,匆匆归来。甫一进门便听五儿子说起今日竟有人因仰慕他的威风,而不远千里迢迢于京城赶来。可把临海王爷感动得不要不要,抖着一脸一身的软软肉肉,便咚咚咚地直奔了他最心爱的食器小屋。
一到屋门口,他便伸手拉门。
屋内屋外,只亮了一盏小小的烛灯。
沈濯只看到屋里站了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圆圆,但白得发亮的小胖姑娘,还站了一个身形修长,玉树临风,剑眉星目的少年郎。
沈濯眨了眨眼睛。
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屋里的沈少堂和白软软也眨了眨眼睛,他们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临海王爷,他就这般出现了。
软软心想,该再撒个什么谎,骗临海王爷相信他们只是来仰慕他的呢?
瞎话还没有编出来,只见得临海王沈濯圆圆的小眼睛一抖,圆圆的嘴唇一抖,一声带了一点哭腔的声音,便立刻飙了出来——
“陛下!”
第22章
没玩出个花活儿来,就被临海王逮了个正着。
无趣,实在无趣。
*
翌日。
临海王府的正厅里,人跪了一地。
不仅沈家的四个儿子老大、老三、小五爷和小七爷都齐刷刷跪在地上,甚至连出了嫁的二小姐、四姑娘、六姑娘都被拽回了家,连带着尚在闺阁的沈八妹,都满满当当地跪了一地。胖嘟嘟一身软肉的临海王沈濯,已经胖到向下跪地时肚肚上的软肉肉都会咚咚咚……作响了,却还是由着两名家丁扶着他,向着堂堂大齐少帝沈少堂跪了下去。
“臣临海王沈濯,率四子四女拜见我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跟着伏地,山呼万岁磕头不止。
堂堂大齐少帝沈少堂一身月白长袍,玉树而立;却一直负手相背,不面众人。
小皇后白软软到是一直站在正厅的一侧。
沈濯等人虽早已得到京城消息,知晓大齐少帝已于数月前大婚;娶了一名从七品光禄寺主薄的独生女儿作了大齐皇后;但是因着沈濯自十八年前“请调封地”,再未进过大齐京都,更没有见过光禄寺主薄白光,自然也就从没有见过他的独生女儿白软软;恰于昨日,白软软又命阿宝、田小田、莫南风都不许透露她的身份,只以“陛下伴随”而告知临海王府;所以临海王沈濯虽然认出了少帝沈少堂,却独独错过了当朝小皇后白软软。
软软眼看着沈濯等人跪地请安,但沈少堂迟迟没有回应,一直站在“群众围观区”的软软,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有点好奇地半蹲着凑到临海王身边,伏低身子悄声问——
“王爷,你是如何认出陛下的?”
圆嘟嘟的临海王歪头看了看白软软,小圆眼睛一眨巴,也跟着悄悄声回答:“陛下幼时出生时,腿.根处便有一枚小痣……”
噫?
腿、根、处哦?
白软软心头一动,忍不住朝着玉树临风的堂堂大齐少帝沈少堂的背影望去——
“可是,这般地方,王爷是如何看到的?”软软皇后满心奇怪。
临海王:“昨夜不幸凉风起,陛下衣袂飘飘,本王不甚低头便……看、到、了。”
翩翩玉立的沈少帝双腿一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玉立的后衫猛地一盖!
真是倒了个霉!
都怪昨日田小田那个小浑蛋,竟害他于岩墙上不慎将裤子磨破,不想得好端端的一场“私探”,却活脱脱被临海王一眼看穿,将他堂堂少帝逮了个正着。
小皇后白软软却丝毫未体会到少帝的窘迫心情,却还是一脸纯真托着两腮地研究着沈少堂的背影:“王爷,那枚小痣可在哪?哪条腿上?我怎么看不见……”
临海王嘿嘿一笑:“没事,你以后就能看到了。”
哦……以,后,呀。
软软侧目。
沈少堂虽然背立他们,但是此刻心中却有一万句——嗯——要讲!你们背着我堂堂少帝讲坏话便也讲了,能不能将声音放低些!你们要偷看我少帝的大腿也看了,能不能不要告诉他的小皇后,她以后就一定能看见!你们到底是想怎样,当他堂堂沈少帝,是假的不成?!
不料这正厅上还未有个结果,就听得厅外的石子花路上,突然传来一阵环佩衣裙、金铃叮咚作响。抬头一望,却是一名身着淡紫袄褂、水红罗裙,系了一条闪亮亮的橙色金腰带,腕间戴了数枚黄澄澄金手镯的贵夫人,由数名丫环环绕扶行,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奔行而来。
白软软望着夫人这一步三晃,一身三响的行头,简直——目瞪口呆。
好……不落俗套的打扮!
却见贵夫人奔入正厅之前,已一声哭出来——
“儿啊!”
负手背立的沈少堂,身姿一抖。
临海王爷沈濯见状,不由分说地便将贵夫人一拖。
“休得胡言。”沈濯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下一拖。
贵夫人跪地,一身的金铃叮叮玲玲,活脱脱一个“甜系美少女”。显而易见,这名又哭又笑,又说又叮叮响的贵夫人,便定然是临海王沈濯的正堂王妃,临海王府的当家主母了。
“谁在胡言了,我在哭我的儿。”沈王妃不服气地将王爷的手一甩,又差点叮叮咚地往前扑过去。
临海王爷一手拉住她:“别胡说,这里哪有你的儿,只有当今陛下。你见了陛下还不好生行礼,是要以下犯上吗?”
沈王妃将眼睛一瞪,怒视王爷:“他是陛下,也是我的儿,打我肚里爬出来的孩子,即使贵为了皇帝也一辈子都是我的儿。我疼我的儿,你嫉妒吗?”
沈王妃特别不服气地回头,将手一摆:“快来,将我刚刚亲手为陛下炖得椰奶甜豆花与陛下端上来。”
有丫头在后头应声,端着一碗雪白的豆花便要近前来。
临海王爷一见,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了!
“什么!”临海王爷圆咚咚的身体一晃,“你竟敢与陛下吃甜豆花!你难道不知道,咱家陛下最爱的是咸豆花吗?”
“呸,你家豆花才要吃咸的!”王妃不服气,也跟着一步跳了起来,“陛下在咱家长大时,最爱吃的便是我亲手炖的甜豆花!况且先帝爷在世时,也尝过我亲手炖的椰奶甜豆花,还因此与我们王府提了两个大字的匾额——甜家呢!”
临海王爷大怒,咚咚咚地腆着自己的圆肚肚,怒吼:“屁!先帝与咱家题的,明明是‘咸家’!”
“甜!”甜系沈王妃不服气地吼回去。
“咸!”腌系沈王爷咆哮欲压王妃!
“甜”“咸”二字怒吼不绝,咆哮之声,回荡临海王府三十里……
小胖皇后白软软被夹在临海王爷与临海王妃之间,蹲于地上简直都看傻了……真是路上计算了千百次,心头犹豫了千百回,猜测他的父母将会是一对什么样的慈爱夫妻,他的父母又可能会是一对怎样狠心的夫妻……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父母……居然会是一对……甜咸大战了三十年的……死对头夫妻!
更加夸张的是,这对甜咸夫妻不仅看傻了小皇后白软软,而旁边的围观群众们——老大、老三、老五、小七,二小姐、四小姐、六小姐、八妹妹也同时分成了两派,甜系妈、咸系爹,一碗豆花的味道问题,顿时变成了临海王府的世纪大讨论。而临海王府的家丁们,甚至已将此见怪不怪,众家丁开始脱了靴子、席地而坐,或拿出烧饼果子,或拿出纸牌麻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