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叶公馆的白瑛打了电话过来,说叶楚已经同意了。
过了两日,便到了烟花会。
这天下午,叶楚在叶公馆中用过晚餐,出门后,陆淮的车子在门口等待。
叶楚已和苏兰交待过了,苏兰只说了一声,让她早些回家。
陆淮坐在车里等,叶楚快步小跑过去,坐了进去。
叶楚问:“你早到了?”
陆淮摇头:“没多久。”
若是等她的话,怎么样都不算久。
许是听了陆淮先前的话,叶楚穿得极为保暖,大衣裹紧,围了围巾。
陆淮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发动汽车。
汽车离开叶公馆,驶进了逐渐落下的夜幕中。
叶楚望着窗外,越往大世界开,外面的道路就越繁华。
大世界游乐场所,叶楚去过几回。
父母带她来过,前世她甚至同陆淮来过一次。
叶楚没有思索太多,她扭头看向陆淮的侧脸,他专注认真,她放下心绪。
下了车后,那里早已经有一辆车子在等着他们。
沈九在车旁靠着,神情慵懒。
见到陆淮他们到了,他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将阿玖牵了下来。
阿玖笑着朝叶楚跑过来,环住她的手,欣喜得很。
叶楚摸着阿玖的脑袋,阿玖凑上来,蹭了蹭她的肩膀。
见到哥哥在旁边,阿玖很快松开了手。
她看了陆淮一眼,希望他能好好把握机会。
沈九带走阿玖,他们两人在前面走。叶楚和陆淮慢步跟在后面。
叶楚说:“阿玖看上去很好。”
陆淮嗯了一声:“阿玖情况稳定,是时候出来走走了。”
愈往里走,大世界里的人愈多。陆淮一边走,一边护着叶楚。
尽管入夜后,空气寒冷,但冲着烟花会的名头,仍是有很多人过来。
四周人声喧闹,议论纷纷。
“我刚回上海,就听到烟花会这档子事,有趣得紧。”
“除了烟花会以外,大世界还有别的地方。”
“听说老板请了苏州评弹的龚先生来,现下正在曲艺场中。”
“连龚先生都能请到,大世界真是有心。”
“……”
叶楚不由得步子一顿,停了几秒。
陆淮开口:“若是你想看,看完烟花后,我陪你去。”
叶楚向来对评弹没有兴趣,只是因为苏兰喜欢,她才多听了一下。
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落进陆淮眼中,他向来关注着她。
想到这里,叶楚的唇角扬了几分。
他们随着沈九去了一幢建筑,站在天台,视野宽阔。
老板晓得陆三少和沈九爷都要来,特地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既不会被旁人打扰到,又能欣赏到烟花。
陆淮站在叶楚身旁,望见她低头的侧脸。
叶楚往下看去,他们站在天台,下面是来往的人群。
烟花会在八点准时开始,大家都在等待。
沈九和阿玖站在另一头。
沈九晓得阿玖不能听到过重的声响,先前在人潮中走时,他就已经处处注意。
在烟花声响起前,沈九很快蒙住了阿玖的耳朵。
阿玖怔了一怔。
她没有害怕那些声音,反倒被沈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愣了几秒。
烟花绽放在夜空中,空气里弥漫着烟花特有的硝烟味。
随后,阿玖笑了出来。
沈九移开了手,耳朵涨红,抬头看向天空,遮掩起心思来。
这一边,陆淮注意着怀表的时间,却刻意没有提醒叶楚。
离八点差一分钟时,陆淮默默收起了怀表。
叶楚没有回过神,烟花的声音却乍响。
忽然间听到声音,震耳欲聋。
尽管叶楚从不惧怕这些,她的身子仍是僵了一下。
陆淮借机搂上了她的肩膀。
他轻笑了一声:“胆子真小。”
两人抬头望去,烟花绽放,色彩明艳。
他们的嘴角不由得浮起笑意。
陆淮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一带。
叶楚靠在了陆淮的肩膀上。
他顺势环上她的腰,身体贴上去,贴紧她的身体。
他的头微微一偏,靠上她的头。
冰冷的冬夜。
两个温热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不自觉寻求着彼此的温度。
头顶是上海深蓝色的夜空。
烟花盛放,璀璨至极。
第191章
夜幕被映得明亮。
这一轮烟花持续了半个小时。
为了让大家在过年期间有愉悦心情, 大世界极为用心,在全国各地请来了很多人。
这次十天的盛会, 又有京剧名角, 又有鼓书名家,里面的大小剧院里已经坐满了人。
现在烟花结束, 那些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围聚在底下看烟花的人,便渐渐散了。
待到场内的人变少了, 他们四人才走了下去。
阿玖的身子不好,沈九一直在旁跟着。
阿玖离开上海很早, 那时大世界还没有开办, 她觉得稀奇, 便一直看。
路上小贩众多,各处灯火明亮。响起的说话声、叫卖声,只融于上海平静的夜晚, 并不吵闹。
阿玖看了眼陆淮和叶楚,她想给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她用口型讲了一声, 我不怕。
沈九会看好她,附近还有暗卫,无论有什么事情, 都能很快解决。
更何况,陆淮知道大世界的安保工作做的好,四处都有警卫,他也不能一直拘束着阿玖, 他们便分头走了。
陆淮和叶楚穿过人群,周围的人虽在讲着话,却无法打扰到他们。
“你以前来过大世界吗?”
“来过的。”
“何时来的?”
叶楚不答。
这时,她眼睛一瞥,瞧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眼熟得紧。
叶楚仔细一看,发现竟是秦骁和丁月璇,两对人迎面撞见。
叶楚和丁月璇好久没见,两人仍旧不会生分,秦骁则同陆淮讲话。
不知道丁月璇为何会到大世界来,叶楚一问,才晓得沈九给了他们票子。
叶楚笑了:“你和秦骁,是怎么回事?”
“我这边分明没什么,倒是你……”丁月璇的眼神暗含深意。
她放低了声音:“你同三少,是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
丁月璇早就晓得他们的事情,后来又在报纸上看到陆三少追求叶楚的新闻。
她现在这样问,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让叶楚不要关心她和秦骁罢了。
“此事说来话长。”叶楚想了想,“不过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瞒你。”
丁月璇听她这样讲,自然高兴。
叶楚和丁月璇倍感想念,现下凑在一起,话就讲个没完。
过了一会,她们回头看,发觉秦骁和陆淮站在那里。
他们两人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此时不过是在等她们。
“快去吧,三少在等你。”
叶楚脸一红,朝陆淮跑了过去。
叶楚到了陆淮面前,抬眼看他,见他眸光沉沉,不晓得等了多久。
四人又分散,陆淮和叶楚行至黑夜里。游乐场所极大,他们在里面散着步,倒是无人打扰。
陆淮说:“你同夜来香的关系很好。”
这是肯定句,陆淮向来知道此事。
叶楚点头:“你晓得的,她刚来上海时,我们就认识了。”
他看她一眼,仿佛是随口问起:“我和她,你同谁的关系更好?”
叶楚怔了一怔。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陆淮只是喜欢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的视线落向她的耳朵。
白皙的耳朵泛起了红,耳垂精致小巧,却也已经红透了,仿佛触感烫极了。
陆淮沉默地看着,他在想,若是摸上去,又会是什么感觉。
没想到,叶楚低下头来,声音很轻:“我同你相处得更久。”
陆淮愣了几秒,嘴角浮起了笑意。
叶楚虽没有正面讲,但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见叶楚垂眼,陆淮不再逗她。
旁边有小贩在卖东西,陆淮看了一眼,便走过去。
叶楚站在那里,陆淮转身走回来,他递过来一个小袋子。
叶楚将那个袋子拿在手中,借着附近的灯光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派克什锦糖袋。
这是外国的糖,满满一整袋。
她忽的笑了,但嘴硬:“我不是孩子,拿这些逗我做什么?”
陆淮的语气十分认真:“叶楚小姐,你今年不过十七岁。”
叶楚抬眼看他:“若是加上前世,我早就不止十七了。”
她正好对上了陆淮的眼睛,两人视线相接。
陆淮凝视着叶楚,目光沉沉。身旁的黑夜,衬得他的五官更为分明。
他开了口,缓缓地告诉她一句话。
“那么在我面前,你可以稍微幼稚一点。”
从前遇到那些困难,她只能独自面对。
但现在开始,万事有他。
叶楚微微一怔,嗯了一声,低头跑开了。
陆淮笑了,很快跟了上去。
……
烟火会的这天晚上,恰好是贺兆的生日。
许多贺家人都前来贺公馆祝贺。
即使贺洵人还在北平,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但是他也送来了礼物。
前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贺公馆外面停了不少车子。
贺公馆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欢声笑语不断。
贺兆站在大厅里,背脊直挺,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贺二爷,生辰快乐。”
“我夫人身体有碍,不能前来,她深感遗憾。”
贺兆连连摆手:“无事,身体要紧。”
“……”
客人进进出出,口中说的尽是祝福之言。
等客人都落了座,贺兆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作为今晚的主人公,自然需要讲几句话。
人逢喜事精神爽,贺兆眼神清亮,情绪高涨。
他站在主位上,拿起了酒杯,朝着大家遥遥一举。
“今日是贺某的生日,大家能赏脸前来,不胜荣幸。”
“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千万不要客气,尽情享受宴会。”
贺兆说完后,就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宴会开始。
接下来,觥筹交错,四处发出酒杯碰撞的声音和交谈声。
在这样欢庆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忍不住多喝了点酒。
今天是贺兆的生日,他难免会喝多了酒。
他暂时离开了宴席,去房间整理一下。
等到神智稍微恢复清明后,贺兆才回了宴会厅。
贺兆刚踏入宴会厅,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
他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没想太多,以为只是酒意上头。
贺兆甩了甩头,连眨了好几次眼睛,可是都没有用。
面前的一切似乎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分明。
这时,贺兆又发现耳畔的声音变得遥远,听不大清。
迷迷糊糊之中,他瞧见有人朝他走来。
“贺二爷,再次祝贺您……”
接下来,那人的声音变得慌乱起来。
“您的鼻子流血了!”
贺兆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他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贺二爷,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叫人来?”
在陷入昏迷前,贺兆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些客人神情慌乱,朝着自己走来。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快来人,贺二爷出事了!”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贺家的人立即赶来。
贺兆已经被人扶到了沙发上,但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的模样狼狈极了,面色发黑,鼻血流个不停。
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凉了手脚。
谁知道,在如此欢庆的生日宴上,竟会出这样的事情。
贺家的人马上备好了车子,将贺兆抬上车,送往了医院。
出了这等事,原本参加生日宴会的客人也都散了。
夜色沉沉,原本冰冷刺骨的夜风更显得苍凉。
贺兆一到医院,就被送到了急救室。
贺家的人在外面等着,神色焦急。
气氛凝重万分,令人窒息。
走廊上静默一片,偶尔响起几声哭声,却又被人瞬间压下。
此时,无人出声,压抑极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急救室的门才打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可能只是过了一个时辰,而等在外面的人都只觉得时间漫长,分秒难熬。
医生刚走出,贺家的人立即围了上去。
贺兆的妻子已经哭得不省人事,没办法再主事。
贺洵的父亲在北平,政务繁忙,根本无法赶回上海。
这时候,只能让贺洵的母亲贺夫人站出来。
贺夫人问医生:“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面带遗憾,摇了摇头:“他中了毒,这次毒发很快,我们也无能为力。”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现场立即响起了哭声。
原本就已经承受不住的贺兆妻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受到了打击,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