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请的动顾老夫人全靠太后开的口。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顾老夫人一生顺遂,夫君宠爱,儿孙孝顺,到了这把年纪,万事皆已看开,心态十分的平和。
手下梳子一下一下梳到发尾,嘴里念念有词,不紧不慢,嘴角始终挂着慈祥的笑容,黎静水本因肚子饿而有些焦躁,当下也被顾老夫人感染的平和下来。
化好妆,梳完头,盘好发髻,换上凤冠霞帔,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黎静水家中没有母亲没有姐妹,明霞公主和乐阳公主特地早早出宫来陪黎静水,不一会儿韩芷和蔡英也赶了过来。
几人此时围着黎静水啧啧称奇,明霞最为惊讶,一脸的不可置信,“天哪,福安,你打扮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黎静水被沉重的凤冠扯的头昏脑涨,脸部僵硬。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神色“那当然。”
第15章 成亲
一大早起来折腾来折腾去,还不能吃个饱饭,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乐阳公主笑着嗔了黎静水一眼,“你可真不害臊。”
“阿水才不知道啥叫害臊呢。”韩芷笑嘻嘻说,最近玩的熟了,几人都改了称呼。
“我怎的不知害臊了?好歹我不会抱着本诗集流口水。”黎静水挑眉揶揄。
前朝有位将军,名韩策。写的了兵书,出的了诗集,据说长相也极为俊美。韩芷对这位同姓将军迷的不行,收集了人家的所有作品,日日都要抱着诵读一番才肯入睡。
有一日与黎静水约在如意楼碰面,韩芷先到,闲来无事,正巧带着韩策的一本诗集,便取出来看,一时看的入了迷,连黎静水进包厢都不知道。
黎静水故意逗她,说了声:“你怎么流口水了?”
韩芷正看的入迷,条件反射就去擦嘴,擦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被骗了。就这事儿被黎静水笑话许久,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打趣一番。
这会儿见黎静水又提这事儿,韩芷也是懊恼的不行,“说好了不提这事儿的。”
“哎呀!”黎静水一拍大腿,“我给忘记了。”确实是有一次俩人打赌,黎静水输了,答应不再拿这个笑话韩芷。
韩芷气的直跺脚,“就知道你靠不住,记性总是这么差。”
大家都抿着嘴乐,这事儿她们早就知道了,实在是黎静水的嘴巴太大,记性又不好,聊着聊着就忘了给秃噜出来。
蔡英同情的拍拍韩芷的肩膀,“以后在阿水面前可得谨慎些,她向来记性差,嘴巴大的,最是藏不住话儿。”
韩芷哭丧着脸,“好怕等我老了,她再跟小辈说,那可真真是太丢脸了。”
明霞公主哈哈大笑,“这有什么的,阿水还耍流氓呢,儿郎女郎一个都不放过。”
“这倒是。”韩芷严肃的点点头,“这么一比,我果然好受多了。”
黎静水弱弱的反驳,“哪有!”
只是被淹没在了大家热烈的讨论声中,无非就是她归京那日是如何调戏良家妇女,后来又是如何调戏蒋云玉的。
听的黎静水十分汗颜,她并没有调戏的意思啊,流言的力量实在可怕。
众人正聊的热闹,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隐约听到,“新郎来啦,新郎来啦。”
房中众人俱是一静,然后慌乱起来,佟嬷嬷比较镇定,忙取了一把精致的缂丝富贵牡丹团扇塞进黎静水的手里,叮嘱着:“记着千万不要将扇子放下,等拜完堂入得洞房,姑爷念了却扇诗才能放下。”
黎静水捏着扇子点点头,直到此时她心里才渐渐紧张起来。
门口传来鞭炮声和礼乐声,还有男子的喊声,“新妇子,快出来!”
韩芷最是爱热闹,踮着脚尖对门口喊道:“催什么催,正上着妆呢,新郎官儿先作首诗来解解闷儿。”
门口众人哄笑,跟着起哄,“快快快,新郎官儿快做首诗来哄哄新娘子。”
蒋云玉早有准备,只微微红了脸唱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需须面浑壮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门外蒋云玉的同族兄弟十分给力,纷纷嚷着叫好。
蔡英笑着打趣:“新郎官儿不亏是探花郎,果然好文采。”
黎静水眯着眼嘿嘿直笑,一脸得意的表情。
门外又在喊:“新妇子,快快出门来。”
明霞公主也按耐不住,提了嗓子喊道:“才一首诗便想将我们打发了?新郎官儿忒的小气,快快再作一首来。”
众人皆凝神静气听着,蒋云玉又唱:“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
门外又是一片叫好声,黎静水看看佟嬷嬷,用眼神询问,可以出去了吗?只好不容易热闹一会,几个小姑娘俱是兴致高昂,不待佟嬷嬷回答,这边又是叫嚷着要诗,直逼的蒋云玉念了六首还不肯松口。
黎静水等的心焦,这么干坐着,又累又饿,赶紧完事儿赶紧解脱,忙与几个小姑娘商量道:“可以了吧,咱们赶紧出去吧。”
明霞公主斜着眼儿瞪了黎静水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瞧你,好歹矜持些,就你这性子,嫁过去也是被欺负的命。”
黎静水苦着脸,说的轻巧,合着饿的不是你们,继续闹将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好心塞。
这时门口的儿郎们开始打趣蒋云玉。
“你看看你,就知道作诗,也不会说个好听话。”
“就是,姑娘家都得哄着,你快哄哄人家,人家就出来了嘛。”
“可不是,这种时候可不能害羞。”
蒋云玉问:“如何哄?”
“真是个书呆子,先唤声好听的,说两句好听话儿。”
蒋云玉红着脸想了想,这才结结巴巴开口:“娘,娘子,快,快,快点儿出来吧。”声音越往后越弱,太过于难为情,羞得蒋云玉耳根都是通红的。
门里众人捂着嘴直乐,没想到能新郎官儿能说出这种话,以往蒋云玉都是谦谦君子,不卑不亢的模样,也不知此番又是个什么模样,想想都觉得有趣的紧。
黎静水等的万分不耐烦,捏着团扇站起来,“可以了,走吧走吧,再耽搁天都黑了。”说着就大步流星走向门边猛地开了门。
门内几人无奈的摇摇头,这可真是,哪有新娘子自己去开门的。
门外也都愣了愣,有一人一脸喜色推了推蒋云玉“哟!这是新娘子等不及了,君山好福气。还愣着做什么,咱们快走啊。”
陪着蒋云玉来的人俱都反应过来,赶紧拥着黎静水和蒋云玉往外走。
门内众人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么着急干什么,门都来了,她们还能拽着新娘子回来不成?当下只赶紧跟着出去。
这边簇拥着黎静水坐上轿子,蒋云玉骑上马,伴着乌拉乌拉的喇叭唢呐与鞭炮声,整个队伍飞快的出发,不一会儿就走老远。
镇国公不能进女儿的闺房,这会儿在门口等着,还没来得说上话,女儿就被迅速拉走。
镇国公惆怅的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心里空落落的。没嫁人的时候他急得不行,就怕女儿年龄大了,找不到好人家,这会儿真的嫁了,又不舍起来。
以后家里只剩他一个人喽,这日子可怎么过,一时眼眶微微泛红,心中酸涩不已。
这边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路旁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俱是一脸兴奋,两大风云人物成亲,这样的热闹可不多见。
迎亲队伍里有几个撒喜糖的,一路手就没停过,幸好准备的糖多,够撒的。
就这样行至半路,到了青石巷,围观的人少了些,只还有许多孩子叽叽喳喳跟着,为了那大把的喜糖。
待得新郎的马到了巷子中央,新娘的花轿将将入得巷子口,突然,从两旁屋顶上飞下来许多黑衣人。
皆手持大刀,落地二话不说就开砍,队伍慌乱起来。一旁跟着的小孩吓得哭闹着往外跑,有的不慎摔了跤,边哭边连滚带爬的爬起来继续跑。
黑衣人倒也不管这些孩子,由着他们跑掉,只专注的砍迎亲队伍里的人。
这迎亲队伍里就没有会武功的,一时吓得哭爹喊娘,都拼命往外跑。蒋云玉坐在马上,吓得白了脸,那些本族兄弟也顾不上他,只有两个人冲过来拉他下马,“快下来!”
有一个黑衣人注意到这边,冲过来砍向蒋云玉,蒋云玉正被拉扯着下马,这会儿一只腿在地上,一只腿挂在马背上,那刀也失了点儿准头,砍在蒋云玉的小腿上。
蒋云玉一个吸气摔在了地上,黑衣人砍完就跑,又去砍别的人,抬轿子的吓得扔了轿子,黎静水在轿子里颠了一下,凤冠都给颠歪。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哭喊声,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冲出轿子大吼:“何人敢来闹事?”
黑衣人听到吼声,互相看了看,一致向黎静水冲过来,提刀就砍,黎静水赶紧向后弯去,避开所有刀口,复一个抬腿,踢开一个口子,顺着口子飞身跳出包围圈。
这些黑衣人的武功不算顶好,况黎静水在战场上被围攻惯了,出得包围圈,扯掉头上的凤冠,胡乱扯了根带子随意绑好头发,左一拳右一脚,将这些黑衣人打的团团转。
黑衣人并不恋战,见打不过,抽身就跑,瞬间跑了个干净,黎静水还待去追,只看了看身上的厚重喜服,打消了这个念头。
蒋云玉还捂着腿坐在地上,队伍中人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蒋云玉的族兄弟,几人还没从黎静水三两下就打跑所有黑衣人的场面中回过神,俱都大张着嘴,瞪着眼,一副见鬼的表情。
黎静水小跑过来蹲下,扶着蒋云玉的手臂,“怎么样?伤的深吗?”
蒋云玉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半是因为黑衣人,一半是因为黎静水。虽 他知道黎静水是战场下来的,但想着毕竟是镇国公的女儿,不可能真的置身于那种险境之下,传言肯定有夸大的成分。
但是经过了刚刚那番场面,蒋云玉觉得,他果然还是太天真。
当下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怔愣的摇摇头。黎静水皱皱眉头,想着他伤在腿上,大抵是没法走路的,便一只手扶着蒋云玉的腋下,另一只手托着膝盖弯,一个用力,将蒋云玉打横抱起来。
蒋云玉:“。。。。。。。。”
第16章 成亲
青石巷中,一身嫁衣的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表情严肃的打横抱着个一脸悲愤的男子。
画面太过清奇,众人表情十分微妙,诧异中还带着那么点儿小兴奋。
黎静水不耐烦的扬起眉毛,“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前面带路?”她虽然去过一次蒋府,但是平时记性不大好,早忘了路线。
蒋云玉咳了一声,艰难的开口道:“你先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没事儿,我抱的动,就你这点儿重量,小意思。”黎静水以为蒋云玉怕她辛苦,为了表示自己有膀子力气,还将蒋云玉颠了那么几颠,然后咧着嘴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看向蒋云玉,小眼神亮闪闪的。
蒋云玉:“。。。。。。”心好累。
“放我下来,这样成何体统?”蒋云玉微怒。
黎静水这才反应过来蒋云玉这是不愿意,旁边几人也不好意思再看热闹,其中两人走过来小心翼翼伸出手,局促的说:“嫂子,让我们搀着二哥走吧,路还远着呢。”
黎静水不知蒋云玉伤势怎么样,只腿上伤口那片红色衣服被血染的发黑,明显流的血不少,况他眉头紧蹙,牙关紧咬。脸上、脖子上尽是冷汗,极为痛苦的模样,伤的定是不轻。
现下也无法确定有没有伤着骨头,若是伤了骨头继续行走,肯定会更加严重。即使是没有伤着骨头,没有包扎止血,就这样走路,这不是加快流血的速度嘛。
黎静水觉得蒋云玉真是不听话,都这样了还瞎折腾,跟个小孩儿似的。在战场上多少伤员就是因为不注意而丢了性命。
当下肃着脸,周身气场一凛,厉声喝道:“头前带路,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几人竟生生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哪敢再多说什么,纷纷给了蒋云玉一个愧疚的眼神,二哥啊,不是兄弟们不帮你,实在是嫂子太强悍,你自求多福吧。然后便乖乖前面带路去了。
蒋云玉差点儿被气的吐血,他堂堂男儿郎,国子监正五品国子博士,如今居然要被一个女子这般抱着招摇过市,若是传出去,他以后还如何为人师表,脸往哪儿搁?他不要脸的吗?
只是再如何不情愿又能怎么办?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说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悲愤的叹了一口气,蒋云玉抬起袖子覆于面上,心中安慰自己,只当自己受伤晕厥,好歹没那么丢脸。
路程确实不近,众人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得蒋府门口,蒋大夫人吕氏和蒋华宁携一干下人在门口等着,算着时辰早该到了,客人也全都到齐,迎亲队伍却还没个影儿。
吕氏放心不下,一定要在门房守着,蒋华宁也只好陪母亲等着,时不时安慰着:“娘,光是个催妆就且得折腾呢,不过是迎个亲,能出什么事儿。”
吕氏是担心镇国公为难君山,她总觉得镇国公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只这些话又不好对女儿说,女儿安慰一次,她便苦笑一次,心中越发焦躁。
因着今日办喜事,蒋府中门大敞,客人已然到齐,门口现下只留了几个小厮守着。
黎静水一行人远远走来,小厮们起先没看清,待近一些了才发现,这不是跟着少爷一起去迎亲的几位表少爷吗?再看后面,还跟着一位穿着喜服的女子,怀里似乎抱着什么。
穿着喜服,只怕是他们的新少夫人,怎得那么大一支迎亲队伍,却只回来这么几个人,而且个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小厮们当下大惊,屁滚尿流的往这边跑,边跑嘴里边喊着:“哎哟,我的表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门房里的吕氏和蒋华宁听到喊声,面面相觑,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