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就道,“传楚三少爷来问话。”
明澜听了,道,“不用传他,他的寒玉瓶应该是离王世子给他的,那寒玉瓶是我派人送去给离王世子的,本意是想他帮我装满了
,结果他会错了意,以为我是把寒玉瓶送给他的……。”
明澜脸颊微红,这样说,显得她和离王世子没有默契啊。
案子审问到现在就越发奇怪了,明澜没有丢寒玉瓶,可红缨给顾绍业的寒玉瓶又和她的一模一样。
这多出来的一个到底从哪里来的?
刑部尚书望着红缨了,“这寒玉瓶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红缨一口咬定就是明澜给她的。
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刑部尚书都恨不得打她板子了,偏偏她腹中怀着身孕,连偷明澜七万七千两都算了,他问案,并非一定要动刑不可。
这时候,雪梨就想起来之前明澜在马车里叮嘱她的话了。
她拍着脑门道,“姑娘,奴婢想起来一件事,先前玉铺子上的小厮问奴婢,那十个寒玉瓶有一个有些瑕疵,问姑娘有没有发现,
奴婢还纳闷呢,明明只有九个寒玉瓶,哪来的十个,奴婢还偷笑他不识数,莫不是真有十个寒玉瓶?”
“有十个吗?”明澜一脸质疑。
雪梨摇头,“奴婢不知道啊,不过小厮说有十个,这事管事的肯定知道。”
明澜就望着刑部尚书了,“那些寒玉瓶是我从安盛斋买的一块寒玉雕成的,具体雕刻了多少个,我现在也糊涂了……。”
刑部尚书就派人去传玉铺子管事来问话。
管事的有些诚惶诚恐,毕竟来刑部衙门不是什么好事啊,就是一般衙门那也不是随便能去的。
他忐忑上前,明澜问道,“我先前那块寒玉,到底雕刻了多少个寒玉瓶?”
“十个,”管事的斩钉截铁道。
雪梨则道,“那为什么那天你托太太交给姑娘的只有九个,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管事的看了红缨一眼,道,“给红缨了啊,她说姑娘想看看雕刻之后的寒玉瓶是什么模样,我就给了她一个。”
“没有的事,姑娘从来没有吩咐过红缨去找你拿过寒玉瓶啊,”雪梨道。
先前说了红缨偷明澜银票,现在又假借她名义去找管事拿寒玉瓶就不是什么叫人吃惊的事了。
刑部尚书惊堂木一拍,吓得红缨身子都哆嗦了下,“好一个欺上瞒下的背主丫鬟!”
雪梨指责红缨道,“你偷姑娘的寒玉瓶就算了,你还往里面下毒,害的大少爷误当成解毒药拿来救人,害了一条性命!现在还想
姑娘替你背黑锅,刑部尚书大人断案如神,你就等着被砍头吧!”
红缨急了,“我没有往里面下毒!那寒玉瓶和药就是姑娘的,我偷偷用自己的血换的!”
偷主子东西,只是伯府家事,和下毒误害死人不能相提并论,她抵赖不掉,只能避重就轻了。
明澜赫然一笑,“先前说是我让你交给大哥的,现在又成偷换的了,嘴里没一句真话,那药是离王世子给我的,他叮嘱我放在冰
窖里藏着,我只是觉得万一在府外出了事,再回冰窖取药,怕黄花菜都凉了,才买了寒玉瓶,以便随身携带,寒玉瓶里的药是一整瓶
分开了装的,一瓶子是毒药,其他的还能救命?”
刑部尚书质问红缨,“是不是你在寒玉瓶里下的毒?再不从实招来,就让你尝尝刑部酷刑的厉害。”
一听到上刑,红缨吓得魂不守舍,连连摇头,“我没有下毒,寒玉瓶里的药真是我偷偷换的,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
她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发誓了。
明澜站在一旁,洗刷的黑锅,她现在可以安静的看热闹了。
刑部尚书可不信什么誓言,要杖责红缨,大太太站出来道,“我相信她没有下毒,药她是给犬子的,她不知道犬子会拿来救人,
她给犬子,应该是怕他被人暗算,留着保命的,她没有理由害犬子……。”
大太太站出来帮红缨说话,明澜很诧异,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是看大太太从红缨身上扫过去的眼神,分明想将她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明澜恍惚间懂她为什么帮红缨了。
顾绍业惹上魏国公府和长公主,救人不成,反倒成下毒杀人了,能不能保命都不一定,万一不能,那红缨腹中胎儿就成了顾绍业
唯一的子嗣了。
这样的情况下,纵然再想将红缨千刀万剐,她现在也得护着她啊。
想折磨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得不说,大太太理智的有点可怕了。
刑部尚书继续审案,他相信红缨不会在寒玉瓶里下毒,明澜就更不会了,那么多寒玉瓶,红缨随手挑了一个偷药,到今儿都还蒙
在鼓里,而顾绍业应该也不会活的不耐烦,敢当众毒死沈二少爷。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看都应该是寒玉瓶里的解百毒药被人给偷梁换柱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流放
刑部尚书让顾绍业和红缨想,还有谁知道他手里有解百毒的药,从而顺藤摸瓜。
可寒玉瓶顾绍业除了睡觉,几乎就不离身,伺候的丫鬟倒是知道,可她们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审问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没有新的线索再往下审半年,也还是没有结果,只能推迟再审。
但沈二少爷是吃了顾绍业给的药毒发身亡的,在没有洗清他的清白之前,他得在牢里面待着。
刑部尚书要将红缨一块儿入狱,大太太道,“这丫鬟手脚不干净,应予以重惩,只是她腹中怀着胎儿,刑部大牢阴暗潮湿,不宜
久待,能否准许我将她带回去,只要刑部传话,我就送她来。”
刑部管的是关乎人命的大案,红缨偷主子东西只能算鸡毛蒜皮的小事了,确实不归刑部管,且偷寒玉瓶和偷七万七千两银票还不
在一个档次上。
刑部尚书犹豫了下,就点头了。
老太爷上前和刑部尚书打招呼,客套了几句,就告辞了。
回到伯府,就有小厮禀告老太爷,长公主得知沈二少爷死了,晕死了过去,太后刚刚出宫,去了长公主府。
太后一年都难得出宫一回,现在因为沈二少爷的死,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就贸然出宫了,足见沈二少爷在她心中的分量了。
怎么看,顾绍业这一回都在劫难逃了。
对他,明澜没有一点同情,顾绍业借刺客之手杀她,绝二房,她原就打算要他的命了。
现在不用脏自己的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随着太后出宫,沈二少爷之死更是闹的满城风雨。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在议论天香楼和顾绍业该不该为沈二少爷之死负责。
有人说应该。
有人说不应该。
双方各执一词,且有理有据,争的面红耳赤的都有。
很快,这样的争执就从茶楼酒肆争到了议政殿。
这一天,天空灰蒙蒙的,有些压抑,仿佛随时会下雨。
明澜靠在罗汉榻上,手撑着下颚,看院子里丫鬟们把花卉都搬到走廊上。
刚搬到一半,天上就开始掉雨点了。
开始还很小,转眼就大了起来,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滴滴嗒嗒声。
明澜喜欢听下雨声,风吹拂脸颊,燥热的心在滴答雨声中宁静了下来。
院外,传来啪嗒一声花盆砸地的声音。
一下雨,丫鬟们就手忙脚乱了,容易撞到人,摔了花盆。
但这一回,花盆摔地上,是四儿急匆匆跑进来,和小丫鬟撞上了。
四儿从花盆上迈过,在回廊上抖掉身上的衣裳,然后才打了帘子进屋,有些担心挨骂,小心翼翼道,“姑娘,奴婢不小心打碎了
盆月季花……。”
“没事。”
明澜温和道。
倒是雪梨端了切好的水果,摆在明澜跟前后,问道,“跑那么急,可是又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四儿点头如捣蒜,“老夫人病了,请了大夫进府。”
明澜拧眉,雪梨就道,“半个时辰前,姑娘去长松院请安,老夫人瞧着还好好的,怎么会病了?”
青杏也凑过来,道,“难道大少爷在刑部大牢里出事了?”
四儿摇头如拨浪鼓,“那道没有,还没有大少爷的消息,方才天突然阴下来,一只鸟儿飞进了长松院的正堂,许是飞迷糊了,一
头撞死在了柱子上,就是先前大太太要撞的那根柱子……。”
雪梨听了,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姑娘的屋子不也经常有鸟儿飞进来。”
四儿摇头,青杏则小声道,“听老人说,有鸟儿进屋撞死,是不吉利的事,会死人……。”
现在大少爷还被关在刑部大牢里,惹上的又是长公主和魏国公府,原就凶多吉少,求老天爷保佑的,现在又出现这么不吉利的征
兆,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夫人扛不住,病倒了。
按理老夫人病倒请大夫,她该去探望的,但是这会儿屋外的雨下的很大,明澜就把探病的念头给打消了。
还是等雨停了再去吧。
只是这一场雨,已经不记得下了多久,似乎到了傍晚才停?
看着窗外的雨,明澜发了半天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厨房的婆子将饭菜送来,顺带送来了关于沈二少爷身亡一事的几个消息。
皇上追封沈二少爷为平郡王,准许他以郡王之礼下葬。
天香楼被查封,朝廷严令任何酒楼再卖河豚鱼。
顾绍业流放千里,五年之内,不得回京。
这样的惩罚不算重,但比起要他为沈二少爷之死偿命又轻多了,至少还能活命,熬过五年,就能回京了。
只是朝廷怎么给了他这样一不重不轻的惩罚?
明澜很好奇。
只是外头下雨,也没人出去打听,消息也传不进来,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到了傍晚,雨果然停了。
四儿出去转了一圈,衣裳湿了一半,早上议政殿上发生的事就打听到了。
今儿的早朝,几乎都在争议顾绍业该不该受罚一事。
老太爷认定顾绍业是一心救人,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不说不处罚,但要是重重惩罚,那往后谁还敢随便救人?
而有大臣则觉得顾绍业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么简单,他的好心直接绝了沈二少爷活的希望,本来还有活的可能,他一瓶子毒药下
去,沈二少爷就死了。
老太爷为了救嫡长孙,也是豁出去了,道,“我问过大夫,也问过太医,以沈二少爷当时的中毒情形,即便是王老太医在他身边
,也救不了他了,除非有解百毒的良药,而这样的良药,只有楚三少爷手里一瓶,救了沈二少爷,就救不了沈大少爷了,他们二人中
,必定有一人会毒发身亡。”
沈二少爷有活下来的希望,可他活下来了,沈大少爷就必死无疑。
对魏国公府来说,肯定会活一个孙儿,折一个孙儿。
由谁活,这个决定权在楚三少爷手中。
谁能保证性情有些乖张和沈二少爷有些过节的楚三少爷就一定会救沈二少爷,而不是沈大少爷?
老太爷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但别忘了,大夫治病救人也是好心,可要是开错药方,治死了人,也是要负责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探望
再加上刑部审案,知道顾绍业手里解百毒药的来历,是丫鬟偷来给他的,还有丫鬟曾偷了七万七千两银票,只因身怀有孕,才没
有被杖毙,在丫鬟手脚不干净、背主的前提下,给他送解百毒的药,他应该还给顾二姑娘才对吧。
他不还,而是昧着良心据为己有,这是品行不端。
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却说他好心救人,这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再加上伯府长房被外放清州的前提,很容易就猜到顾绍业救沈二少爷的目的。
他的好心,只为谋一份救命之恩,长公主有恩必报,救她独子,她肯定会帮忙让顾家长房留京,不要外放清州。
这样带着目的性的救人,就算真将沈二少爷救活了,也谈不上什么好心,只能算是各取所需。
现在他拿毒药当解百毒的药救人,这和病了找大夫,大夫开错药治死人有何区别?
难道能借口大夫不治病,病人同样会死,就逃避朝廷律法的制裁吗?
这是强词夺理了。
老太爷无话可说,唯一能说的只有借顾绍业几个胆子,他也不可能在明知道解百毒药是毒药的情况下,还拿来救沈二少爷引火烧
身。
这话,百官也无法辩驳,除非活腻味了,否则没人会害沈二少爷。
只能在心底叹一声太作了,明知道河豚鱼有毒,还要去吃做什么呢,搭上一条命,让那些疼他的人伤痛欲绝,实在是不孝。
这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翌日,雨霁天青,碧空如洗。
空气清晰的带着清香,仿佛山涧幽兰,静心怡人。
用了早饭后,明澜就带着雪梨去长松院探望老夫人,她去的稍晚,顾雪澜她们都在屋子里了。
她一进屋,就听到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夫人道,“你也一道去吧。”
说完,就摆手道,“我乏了,都退下吧。”
顾雪澜几个就福身告退了。
可怜明澜跑一趟来请安,双膝未曲,就被安排了事。
出了屋,她一脸迷糊,“祖母让我去哪儿?”
“去刑部大牢探望大哥,”顾如澜望着明澜道。
明澜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她回头看着内屋,眸光微凉道,“祖母觉得大哥很想见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