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向媛要走的前两天晚上,多年不来袁国庆家住的袁家老两口收拾收拾东西过来了,把袁国庆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袁向媛和林郑娟拉到一边,一人给塞了二十块的零花钱,说这是她们考上好大学的奖励。
林郑娟和袁向媛面面相觑,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家里的钱都是郑又荣管着,袁国庆给她们的这四十块钱还不知道是存了多久的私房钱呢。
袁国庆见姐妹俩不要,板着脸咳嗽一声:“赶紧拿着,等会你们多去和你们爷奶说说话,让他们吃好喝好最好直接在咱家住下来知道不?”
姐俩立马伸手拿过钱,齐刷刷的点头,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在沙发上和郑又荣说话的袁家两老去了。
袁家两老年轻的时候是革命干部,退休以后自己也有退休金,孩子们又都孝顺懂事儿她们日子过得舒坦着呢,他们住的地方又大,才不愿意来袁国庆家来住着小二层呢,他们来住了以后孙子结个婚生个孩子就没房间住了。
讨袁家二老开心是袁向媛从小就会做的事儿,林郑娟来了以后她也没少教她怎么讨老人开心,长年累月下来,林郑娟也学会了那么一招半式,就这一招半式也够她受用无穷的了。
姐妹俩把袁家老两口哄得心里舒坦笑声不断,袁国庆听着也高兴。
欢乐的日子过了没两天,袁向媛就要去上海了,她谁也没让送,和李景知等人一起上路,袁家一家子都到车站去送她。
还没到火车站呢,感性的袁奶奶眼泪就掉下来了,弄的袁大伯母心里也酸酸的,显然是想起当年送她女儿上学时候的事儿了。
倒是袁向媛,她虽然不舍的家里人可内心却充满了对大学校园的向往。
把袁向媛送走了,林郑娟开学了,郑又荣和袁向前要送林郑娟去学校,林郑娟才刚说不用,袁向前的脸就耷拉下来了。
袁向媛没让袁向前送上学,袁向前这两天心里老不得劲儿了,现在林郑娟又不让他送,袁向前那是真的伤心了。
妹妹们都长大了,不需要他这个哥哥了。
第61章
林郑娟没抵住她大哥那带着浓浓的失落与忧郁的神情, 点了头, 等袁向前心满意足的走了以后, 林郑娟抚摸着自己的小心脏。
谁能抵挡得住一个硬汉露出小奶狗般失落的表情?林郑娟觉得她不能,要不是她对顾仲斌的心日月可鉴,她早就叛变了。
不知咋的她忽然想到袁向媛以前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袁向前一样对她们好的男人了, 所以找到一个差不多的, 凑合着过吧。
林郑娟觉得很有道理。
林郑娟开学的那一天袁国庆开车把他们送到学校门口后才匆匆往部队驻地赶,林郑娟没有上大学的经验, 只能背着小包包一脸懵逼的跟着郑又荣和袁向前走,负责接待她们的学姐一路上介绍着学校里的各种设施,林郑娟听得津津有味。
学姐把他们送到宿舍楼以后就走了, 袁向前抱着行李抓着竹竿爬楼梯, 一边爬一边说道:“也不知道媛媛咋样了,有没有人跟着她去报道,有没有人帮她提箱子,一个人在上海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林郑娟母女一脸木然, 这话自从袁向媛走了以后袁向前见到好吃的要说一回, 见到谁穿好看的衣服要说一回,遣词造句都一样,刚开始听林郑娟他们还一起担心,后来也就那样了。
偏偏袁向媛打电话回来了袁向前又成了严厉的哥哥,这样的话一句不说。
郑又荣私下和林郑娟说袁向前这个哥哥当的比袁国庆那个爸爸当得有责任心多了,林郑娟对此深以为然。
林郑娟的宿舍在二楼205,宿舍是4人间, 铁架子上下床,屋子中央是两张书桌,林郑娟的床位是在靠窗的上铺,屋子一个暑假没人住积攒了很多灰尘,才放下东西,郑又荣便端着一个盆去了走廊尽头的水房打水,林郑娟在屋里溜达了一圈,从门后拿出上届学生留下的扫把打扫屋子,袁向前则跳上上铺,把从家里带来的竹竿子绑上挂蚊帐。
秋天的蚊子咬人可比夏天毒多了。
都弄干净了,也有别的人来报道了,一个天津的刘璐,河南的于春芳,贵州的何雨田,都是一家人送着来的,将小小的宿舍寄得满满当当的,一行家乡格外聊得来,特别是袁向前,他特别能体会老父亲的心情,和各位爸爸聊的特别来,不一会儿就和人家以兄弟相称了,要不是在介绍的时候林郑娟说了袁向前是她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林郑娟她爹呢。
林郑娟:“……”袁向前别的不说,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瞅瞅他这操心劲儿,估计心都碎了。
这边林郑娟还在感叹,那边袁向前已经和三个爸爸商量好了一起去外面吃个饭,等最后到宿舍的何雨田收拾好行李以后大家就一起往外走,吃饭的地点就定在大学外面的小饭馆,因为是第一次接触,大家都比较矜持,几个大家长一人点了一个菜要了一瓶白酒,两瓶健力宝以后便没有别的了。
没到饭点,来吃饭的人比较少,上菜上得也就格外快。饭一上来,大家就没那么矜持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聊得热火朝天,几个妈妈共同话题特别多,袁向前和爸爸们也聊得来。
席间只听得到说话声和喝酒声。
林郑娟她们几个小辈埋头吃饭,吃饱了才有时间说话,一顿饭的功夫,林郑娟和几个室友都熟悉起来了,其中刘璐直爽,于春芳沉稳,何雨田活泼,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以后住在一起矛盾应该不会太大。
吃完了饭,林郑娟就跟着郑又荣回家了,今天只是报道,她并不打算在学校住。
袁向前他们学校也开学了,把林郑娟母女送回家后就马不停蹄的朝学校去了。郑又荣收拾收拾屋子出去买菜了。
林郑娟一个人在家无聊,去院外打开邮箱看了一遍,里面没有顾仲斌的信,林郑娟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上次和顾仲斌联系已经是一个星期前了,顾仲斌临时有了个任务,归期不定,在心信他对林郑娟表达了不能陪林郑娟去学校报道的歉意,林郑娟给他回了信后就再也没有得到回复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她才去学校,宿舍和她昨天走之前没什么区别,看样子她的室友们昨晚上也没回来。
林郑娟铺上被褥盖着被单睡了一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她的室友们都回来了,三人坐在下铺小声的说着话,何雨田坐在林郑娟对面床,见到林郑娟睡醒了她赶紧朝林郑娟挥挥手:“林郑娟你终于睡醒了,我们等你吃饭好久了,快点快点,我快饿死了。”
林郑娟一听这话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抬手一看手表,五点半了,掀开被子下床:“你们几点来的?怎么都不叫我?”
刘璐用手指扒拉扒拉短发:“叫了啊,没叫醒,要不是看你呼吸平稳脸色正常的,我都要以为你生病了。”
刘璐是第二个回宿舍的,她铺了床闲得无聊想找林郑娟聊天,结果林郑娟一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起初还以为林郑娟是不想理她在装睡,心里还挺生气的,等后来的于春芳和何雨田来到宿舍也叫不醒林郑娟以后她才知道事情不对劲儿,想把她送医务室吧看林郑娟那气色红润的样子也不像是生病,但也不敢离开,于是三人只能在宿舍等林郑娟醒了。她们都想好了,要是林郑娟过了饭点还不醒来,她们就要把林郑娟送医院去了。
林郑娟听完刘璐的讲述,目瞪口呆:“我睡觉这么死的吗?不能啊,今天早上我妈一叫我就起床了啊!”
刘璐三人对视一眼:“那你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也不能啊,我昨晚沾床就着了,梦都没做。”
“那就奇怪了,刚刚我们仨人轮流在你耳边叫了半天你都没醒。”何雨田从来没见过林郑娟这样的,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娟子,你是不是武学世家的不世传人啊,刚刚你睡觉地时候其实没有睡觉而是在打坐入定,就像小龙女那样的!”何雨田最近在看武侠小说,脑洞特别大。
林郑娟被何雨田逗笑了:“怎么可能有那种武功存在。”
刘璐两人也纷纷说何雨田想多了,几人说着话便拿着自己买的饭盒下楼了,北京大学的食堂离她们的宿舍楼不算很远,四个年岁相当的小姑娘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很快就到了。
打了饭吃完了她们直接往文学院走去,她们学院的教学楼叫小红楼,一共两层。这座小红楼历史悠久,据传在民国时期便存在了,小红楼的一侧被爬山虎占据,正门前有两个巨大的花坛,里面的紫红色的单叶菊开得正艳丽,从两个花坛中间的小路走进去,爬上楼二楼再一拐弯,那就是她们班了。
她们班导一共有二十人,其中十八个是女孩子,剩下的两个是男孩,学文科的女多男少不是特例,从高二分班以后就是这样了,她们一点诧异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班里女生多气氛很容易就被炒了起来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大家就都熟悉了,个别活跃分子甚至连班上人的名字都记全了,等到了六点半,外面天快黑了她们的班导才姗姗来迟。
她们的班导姓乐,是研究生学院研二的学长,叫乐志阳,长得其貌不扬却异常幽默,将新生须知这样枯燥的东西讲得趣味十足,让一群刚刚迈入大学校园的同学对大学生涯充满了期待,新生入学须知过后,班导便讲到了军训。
她们大学的军训为期一周,负责军训的是武警部队的同志,班导大致的讲了一下军训的流程后便任命了两个班长以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班导前脚刚走林郑娟她们后脚就离开了。
宿舍十点半熄灯,在这之前林郑娟她们先到水房排队洗了澡打了水,等四人都洗完了回到宿舍也就到了熄灯时间了。
睡觉之前,刘璐怕林郑娟像今天中午一样醒不过来,将自己的闹钟调好以后放到了林郑娟的枕头上,何雨田和于春芳有样学样,林郑娟看着自己枕头边上三个并排在一起的闹钟,她觉得自己明天早上耳朵得聋。
第二天林郑娟是被闹钟闹醒的,她挨个把闹钟关了以后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耳朵嗡嗡响,对此,刘璐等人的一致意见都是林郑娟昨天累着了陷入了深入睡眠,因此才会叫不醒。
林郑娟内心有些不安,两辈子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吃过早饭便是军训,她们的教官比较温柔,第一天早上就是让她们站军姿,站半个小时休息十分钟,学生会的学长们还端了个巨大的铁桶到树荫下,里面煮了板蓝根,谁渴了都可以去喝。
军训服是在结束第一天早上的训练过后收到的,一身的绿色迷彩服,上一是短袖的,下身的裤子又肥又大,穿上后宽宽松松的,系上腰带穿上胶鞋以后跟套了麻袋一样,丑死了。
军训才知道星期,教官也没打算将她们训练出个花来,只求她们队列整齐军训汇演的时候不给他丢脸就行了,唯一还算严格的就是内务整理了,不过这难不倒林郑娟,她好歹也是在军人家庭长大的。
一周的军训很快就结束了,结束后有一天假期让大家修整,林郑娟挂念着顾仲斌,便在军训完开完班会以后饭都不顾上吃的就跑回了家。
打开信箱,信箱里安静的躺着一封草黄色的信封,林郑娟脸上一喜,连忙伸手进去拿出来,却在看见信封上的字时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信是从西南某部队寄出来的,寄件人是林耀华,这封薄薄的信纸拿在林郑娟手里仿佛有千斤重,各种情绪在心中翻涌,最后凝聚到了眼睛,林郑娟赶忙仰头看天,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不想对着林耀华哭,哪怕林耀华根本看不见她也一点都不想。
她就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一样,久久的动弹不得,直到郑又荣骑着车子回来她才醒过神来,郑又荣今天同事的儿子娶媳妇儿,她去吃席去了,她那个同事家住的远,回到家都这会儿了。
她一边开门,一边问林郑娟:“你傻站在那儿干嘛呢?天快黑了还不进屋啊?忘记带钥匙了?吃饭了吗?”
林郑娟把信团巴团巴塞进裤兜,顺着郑又荣的话说:“回来得急忘带了,饭没吃。”
郑又荣把车子停在院子里,“想吃什么?面条?”
下午训练了一下午,林郑娟什么都没吃,但她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吃不下,“妈,我吃不下。”
郑又荣转身摸了一下林郑娟的额头,自顾自的说道:“这几天天热,中暑了?那就更不能不吃东西了,我中午煮了粥,现在有点凉了,我给你热热,好歹喝一口。”不论春夏秋冬,郑又荣从来不让林郑娟她们喝凉粥,说是对身体不好。
林郑娟点头,“妈我自己去吧,你去睡会儿吧。”
郑又荣今天喝了点酒,虽然没醉,身体却也很困乏,闻言嘱咐了林郑娟几句以后便回房间去了。
林郑娟没热粥,而是直接回了房间,坐在书桌旁,过了好久她才颤抖着手撕开信封上的封条,打开信纸,熟悉的字体跃如眼前,再看抬头的称谓,林郑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赶紧擦掉眼泪,继续往下看。
林耀华在信上将当年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林耀华当年在部队是团长的警卫员,在最后一次战役中伤到了腿,养好伤后出来原本按照军功是能升职的,但谁也没想到政策说变就变,改革来的猝不及防,就在他出院的前一天,他的团长被打成了右派,被左派革命激进分子以保护的名义看管了起来。黄团长的心腹手下退伍的退伍革职的革职,林耀华因在战斗中受了伤才能被幸免于难。
伤好了以后,林耀华在黄团长的操作下以伤势过重的原因退了伍,退伍前部队给他颁发了一个英雄奖章,凭着这个奖章,林耀华成功的当上了来苍村的民兵队队长。
1978年黄团长得到了平反,平反后的黄团长一次路过来苍村和林耀华喝过酒,两人谈起边境冲突,忍不住多聊了几句。
在中越边境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这条路被当地猎户称之为一线天,从一线天绕过去便能到越南境内且遇不到任何岗哨。那条小路是当年黄团长手下的一营长陇东和他说的,陇东从哪里知道的,他不得而知,陇东在最后一场战役中牺牲以后,这条路的具体位置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本是闲聊之语,却不想在1984年的五月份他收到一封从成都军区西南军分区对越自卫反击战指挥中心发出的调令,调令中特别强调了需要保密,并着重强调了任务的重要性。
林耀华能从小兵做到警卫员,自然是知道泄密的后果的,但他又不想让女儿为他伤心,于是将自己死遁的消息用隐形药水写在了自己唯一的一张照片上。这种药水遇到盐水便会显形。
在林耀华的思想里,自己死了,他闺女肯定会抱着他的照片哭,到时候眼泪一滴到照片上他闺女不就啥都知道了?而且她闺女那么聪明懂事成熟稳重肯定也能帮他守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