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欢起来伸了个懒腰,也不想惊动侍梭他们,转向后院。
平常这时候梅绛雪早已睡下,可江清欢路过梅绛雪的屋子时,却发现房间的灯还亮着。江清欢脚步微微一顿,抬手轻叩了一下房门,轻手轻脚地进了梅绛雪的屋子。灯光下,仅穿着白色中衣的梅绛雪正对着她的小臂发呆,察觉到动静,连忙将衣袖放下,站了起来。
“清欢,黄岛主和少帮主都走了吗?”
江清欢笑着将屋子的门掩上,走了进去,“走了,师姐怎么还不睡?”
梅绛雪低头笑了笑,说道:“我本来已经睡下,忽然被噩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梦中,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且与那个男人双剑合璧杀了师父。她被自己的噩梦惊醒,半天无法回神。忽然便想起了自己至今依然扑朔迷离的身世,她到底是不是师父的女儿?
江清欢默了默,想起刚才进屋时梅绛雪的模样。大概,梅绛雪是在想她到底是不是师父的女儿吧?
江清欢在梅绛雪对面坐下,忽然问梅绛雪:“师姐,想师父了吗?”
梅绛雪抬眼看向江清欢,摇摇头,又点头。
江清欢在云南的时候,跟梅绛雪没什么深厚的情谊,倒是离开了云南到了太湖之后,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这位师姐的态度。江清欢从小就是被师父带大的,说是被冥岳众人放在心尖上也不为过,没有仗着师父对她的宠爱任性得要上天已经是十分难得,更被说她会将心比心这一套。
只是这一年以来,离开了云南,离开之前师父循循叮嘱她要和梅绛雪相互关爱,她们在太湖也确实人生地不熟,江清欢不怕困难,对江湖上的风云莫测也不觉得恐惧,就是想念师父的时候,未免就会想到身边的三师姐。
如今师姐妹之间虽然不能说毫无隔阂,但比起在云南之时,也是亲密了许多。
江清欢已经很久没想起梅绛雪小臂上的那个字了,对她来说,梅绛雪就是梅绛雪,跟她是不是师父的女儿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看刚才梅绛雪的模样,估摸是做了跟师父有关的梦,不然怎会盯着自己的小臂发呆。
江清欢想了想,便跟梅绛雪说道:“师姐,听说陈天相在仁义山庄。”
梅绛雪愣住,有些震惊地看向江清欢,“真的吗?你怎会知道?”
江清欢微微一笑,将她昨晚捉到的那几个鬼面女之事一一告诉了梅绛雪,“我猜那个苗族女子,便是师父曾经说过的余罂花,只有她才有可能知道陈天相和血池图的事情。”
梅绛雪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皱着眉头轻斥道:“那几个鬼面女,来意不善,你察觉之时,便不该自己进房,若是一时不察被她们所伤,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那个偷偷摸摸说是对我有爱慕之心的人,也是与她们串通好的吗?”
江清欢挑眉,“大概是的吧?”
梅绛雪眉头皱得更紧了,“幽灵宫我曾听说过的,据说幽灵宫中,尽是女子。幽灵宫主白静,武功高强,独门武功阴阳煞厉害无比。”
江清欢听到梅绛雪的话却是一笑,语气轻蔑:“她再厉害,敢来招惹冥岳,也是死路一条。”
身为女子,若是被男人所伤,像她师父聂小凤那般自强自立,既不会迁怒他人,也不会因此而性格扭曲用些旁门左道去控制别人才是楷模。白静是个什么鬼东西,能跟柴玉关那样的禽兽之徒凑一起的,连替她师父提鞋子的资格都没有。管她什么阴阳煞黑白煞,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赶一双,她才不会怕什么幽灵宫的白静。
梅绛雪被自家小师妹的狂傲弄得一噎,随即叹气,“清欢……”
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莞尔。
略顿了下,她的心思随即又回到了陈天相身上,“你说那幽灵宫的鬼面女说陈天相在仁义山庄,我们都是师父的徒弟,到仁义山庄也是代表冥岳,陈天相与师父之间的恩怨十分复杂,又害得师父与一对女儿骨肉分离,得知我们前去,他难道就不会离开吗?”
江清欢眨了眨眼,然后笑着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他要是离开了,那也没办法。”
梅绛雪:“……难道你不想为师父找回她的两个女儿吗?”
江清欢侧头,要笑不笑地看向梅绛雪,不答反问:“师姐呢?师姐想不想?”
烛光下,只见她眉目如画,梅绛雪才猛然发现,原来一年的时间,自己的小师妹已经出落得如此动人,尤其那双凤眸,要笑不笑之时,勾勾转转,稍不留神,就要沉迷其中。
梅绛雪低头,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就能做到的。”
江清欢见梅绛雪这样的表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语气也是淡淡的,笑道:“师姐说的极是,既然这样,何必问我?”
梅绛雪默然。
江清欢见状,也不再与她多说,叮嘱了两句就出了梅绛雪的屋子。院子中的廊道上,一抬头便能看见那一轮西沉的明月,江清欢想,何必纠结那么多?师父早就知道陈天相还没死,可她一直都没有追查陈天相的下落,可见师父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师父在担心什么?不外乎是担心被陈天相抚养长大的孩子,与陈天相罗玄一般,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个邪魔外道,说不定,还要大义灭亲呢。想到这儿,江清欢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她倒是要看看师父的两个女儿是不是要大义灭亲?敢灭她师父,她就先灭了她们。
可说起来,师父不是说等闭关之后,也到中原来吗?
师父怎么还不来?她都想师父了。
惆怅。
江清欢决定了要去仁义山庄, 梅绛雪自然也是要一起。
去仁义山庄不能带着几只鹦鹉,于是江清欢只好将几只鹦鹉留下,带着白虎和白雕,汗血宝马自然也是要跟着的。难得要出门一趟呢, 虽然说路途不会太远,可是也不太近,汗血宝马小红平时就在那小山坡上玩耍, 一点都不能尽兴。
一出门, 就撒丫子狂奔,跑尽兴了再回头来找小姐姐。
江清欢也随小红自己折腾, 自己不紧不慢地跟师姐梅绛雪一路游山玩水, 可真是奇了怪了, 黄岛主明明说要跟她一起结伴去仁义山庄的, 可到她出发的那天去桃花居找黄岛主, 黄岛主人居然不在?
江清欢没辙, 只好去了一趟归云庄, 结果陆乘风也不知道他的师父到底是去哪儿了。
走了也不交代一声, 江清欢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失落, 她以为经过将近一年的邻居关系, 自己在黄岛主心里好歹是有些与众不同呢,结果却是她自作多情。
难过。
黄岛主不去, 那洪七哥哥呢?
江清欢又去丐帮去找洪七哥哥, 丐帮的长老看到清欢姑娘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然后抱歉地告诉清欢姑娘, 因为丐帮在山西的分舵有点事情需要少帮主亲自去处理,少帮主就不打算去仁义山庄了,说与其去仁义山庄吃围桌餐,不如去山西吃肉夹馍。
清欢姑娘无语凝噎,觉得少帮主这样未免也太不够义气了,吃肉夹馍什么的,难道不能等她查明一下幽灵宫的事情再去吗?就算不能,也跟她说一声,亏她还挺期待跟少帮主一起闯荡江湖的 。
鉴于少帮主太不讲义气,清欢姑娘觉得下次见到少帮主的时候,要烤十只小烤鸡放着,只给他看不给他吃。
而且在出发去仁义山庄前,江清欢还特别放走了那几个鬼面女,并且让雕儿跟想找出幽灵宫的老巢到底是在哪里。打算幽灵宫再惹她不痛快,她就给白静点一把火,把幽灵宫给烧了。可那几个鬼面女走了没一会儿,雕儿就回来了,告诉江清欢那几个鬼面女在路上遇见了仇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几个鬼面女大概是被黄岛主的附骨针折磨得不轻,没两下就被对方打死了。
江清欢:“……”
诸事不顺,只好带着萌宠和师姐一路寄情于山水。
江清欢一路和师姐游山玩水,原本是十天的路程,愣是被她走了半个月才到仁义山庄所在的开封城。可人才到开封城外,就遇上了奇人异事。
她看到一个长相阴柔的男人,领着一队人马进城。那些人服装一致,十分气派的模样,在中间有一辆轿子,轿子两旁都守着人,由此可见那轿子之中的人物定然是重要的人物。
江清欢和梅绛雪见状,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而这时,只听见那领头之人与城门的人说道:“在下快活王座下色使,朱爷寿辰将至,我特地来给朱爷献上寿礼。”
原来是快活王座下色使,江清欢闻言,还特别多看了那色使两眼。对方似乎是察觉到江清欢的视线,转头看向她,还十分礼貌地朝她微微颔首。
江清欢眨了眨眼,随即也朝对方露出一个微笑。
梅绛雪看得一头雾水,问江清欢:“清欢,你认识那人么?”
江清欢:“不认识。”
梅绛雪闻言,不由奇道:“你既然不认识他,他为何会朝你点头?看着好像你们是认识的一般。”
江清欢:“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行走江湖,有时候还是得客气一点,所以我也朝他笑了一下。”
梅绛雪:“……”
而这时,一道冷清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在她们耳旁响起——“哦?是么?四姑娘行走江湖这么客气,为何那时在牛家村,非要与我动武呢?”
江清欢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只见是已经半个月不见的黄岛主长身玉立地站在她们身后。江清欢见到他,先是十分惊喜,随即想到他不辞而别,也不知道跑哪儿去,心里又有些不痛快。
于是,四姑娘轻哼了一声,跟黄岛主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何况那快活王座下色使,看着便是十分好相处的模样。”
黄岛主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这般眼拙。”
江清欢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我眼拙我乐意,黄岛主不是说要与我一同前来仁义山庄的么?怎么忽然就不见人了?”
理亏的人总是理亏,黄岛主被四姑娘那么一凶,默了默,居然没有冷言相向。
其实黄岛主不见人,也没什么,不外乎就是那天四姑娘说黄岛主没请帖。黄岛主不信邪,特地回了一趟桃花岛,人还没到桃花岛呢,就看到大徒弟曲灵风拿着请帖想去归云庄找师父。
得了请帖的黄岛主,二话不说就赶到了开封城外,知道四姑娘还没到,每日定时定点到城外散步,没想到却能与四姑娘偶遇呢。
本来以为是意外之喜,谁知意外是意外了,却不惊喜。
江清欢也没想到会在开封城外遇见黄岛主,本来嘛,她是觉得虽然仁义山庄名声在外,朱富贵再有钱,不过也是一介商人,黄岛主看不上眼也是十分正常,所以不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她没想到不止黄岛主来了,他还早三四天就到了开封城,并且在开封城东边的地方找了一个环境清幽的地方住着,走进去,什么东西都井井有条。一个青年的男子正在院子里干活,见到了黄药师,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
“师父。”
黄药师颇有威严地“嗯”了一声,指向他身后的江清欢和梅绛雪,“这是冥岳的三姑娘和四姑娘。”
然后他又转而跟将江清欢两人说道:“这是我的大弟子曲灵风。”
江清欢点了点头,觉得黄岛主不仅是个风雅之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会以貌取人的。江清欢如今不过才见过黄岛主的两个徒弟,可不管是曲灵风还是陆乘风,虽与盛世美颜无缘,可好歹也是中上水平。
曲灵风听到黄药师的话,心中有些惊讶地看向江清欢和梅绛雪。尤其是江清欢,这一年多来,曲灵风等人在桃花岛,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来自陆乘风的信件,信件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师父对这个冥岳的四姑娘有多特别,而这个四姑娘,又是多么的精灵古怪得令人头疼。白雕引路,白虎在旁,无论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眼前的姑娘竟是如此清艳灵动。
难怪近日师父到了开封城之后,总是定时到城外去散步。
白虎和白雕进了黄岛主的地盘,依然要紧紧跟随着小姐姐。尤其是白雕,也不找最高的屋顶待着了,直接就蹲在小姐姐的肩膀。
黄药师看着蹲在江清欢肩膀上的白雕,皱着眉头:“它的分量也不轻,怎么老是蹲在你的肩膀?”
第065章
当梅绛雪跟江清欢说起陈玄霜之事的时候, 她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容。
梅绛雪:“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却会一见如故,心生亲近之意。”
夕阳西下, 江清欢正懒洋洋地靠在白虎的背上,手里还拿着一个书卷。她对陈玄霜什么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兴趣。倒是朱七七, 江清欢是想见一见的。朱七七可是长得国色天香的姑娘呢, 也不知与上官飞燕等人相比,谁更美一些, 就是脾气不太好。
可江清欢觉得, 若是有资本, 脾气坏一些, 也是难免的。天之骄女嘛, 也没什么, 只要别蛮不讲理就行。
梅绛雪看着江清欢那神游太虚的模样, 忍不住叹息, “清欢, 有没有听我在说?”
江清欢:“有啊, 师姐不是在说朱七七和陈玄霜吗?她们都跟你一起到了门口,怎么不邀请她们进来做客啊?”
梅绛雪无语片刻, 然后有些无奈地提醒自己的小师妹:“你怕是忘记了如今我们落脚的地方是黄岛主租下来的。”
江清欢眨了眨眼, 然后笑了起来,说:“其实也没关系, 黄岛主也是挺好说话的。只要我们这边别太吵闹,他应该不会在意。而且,师姐不要觉得我们是白住啊,就在你去市集的时候,我跟黄岛主说好了一人一半分摊房租的。”
梅绛雪愣住,有些怀疑地看向江清欢。
黄岛主会舍得收江清欢的银两?
她才不信。
经过了一年多,梅绛雪在某个程度上,确实也十分认同江清欢刚才说的话,譬如说黄岛主也是挺好说话什么的。但是,那不过仅限于对江清欢而已,梅绛雪在归云庄的时候,没少看黄岛主和陆乘风相处,就是对徒弟,黄岛主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里好说话了?
觉得黄岛主挺好说话的人,怕是个瞎子,所以看不见黄岛主的脸色。
江清欢迎着梅绛雪那怀疑的视线,笑了起来,“师姐别那样看着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梅绛雪不想再跟师妹胡扯,她不由得想起今天在市集上看到陈玄霜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