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欢将茶水接过来,喝了几口之后就杯子捧在手中。她本来在想自己和黄岛主这样算是几个意思,但是觉得也没必要想,黄药师并不是孟浪之人,从牛家村相识,到云南,一直到太湖,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足以让许多事情在两人的心间发酵。
如果黄岛主不愿意,她刚才那下还能将黄岛主推到一边吗?再说了,她只是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都是黄岛主十分主动自觉地完成的,她差点就被吃干抹净了。
果然是关心则乱,她本来还以为和黄药师的关系,可以再拖一拖的。
不过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江清欢心里并不排斥。
任何事情,她心中一旦有了计较,便不会再去纠结。
江清欢将茶杯递给了黄药师,侧头回答他方才的问题:“我在查鬼面女的事情。”
黄药师接过江清欢给她的杯子,慢悠悠地就着她方才触碰过的地方,喝了一口茶。他喝茶的时候,双眸还是与江清欢对视的。
江清欢:“……”
黄药师轻轻一笑,神色十分自然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江清欢尽量不让自己的思路飘走,将前几日有鬼面女想夜探仁义山庄被人发现了的事情告诉黄药师,她当然不会说是雕儿发现的,她只是说:“我听冥岳的弟子说她们碰到一个鬼面女,一直逃到了山上后忽然就不见了,怕不是林间鬼魅。这世上,何来的鬼魅之说?我不信邪,今个儿便和雕儿一起到了山上,黄岛主猜我与雕儿发现了什么?”
黄药师见她那巧笑倩兮的模样,笑了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侧颊,“你肯定是发现山上不是有悬崖便是有机关,否则那鬼面女何来的能耐,说不见便不见了。”
江清欢听到黄药师的话,笑了起来,“不愧是黄岛主,一猜就中。我和雕儿到了山上,发现了一个悬崖,悬崖下是一个山谷,花草茂盛,泉水叮咚,是个好地方。”
大概是刚刚确定了江清欢的心意,黄岛主如今就想换了个人似的,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清艳动人的四姑娘时,眼里也是带着十分纵容的神色,他只是这么听江清欢说她今天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江清欢也并未向黄药师隐瞒什么,白飞飞是幽灵宫主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隐瞒。江清欢对黄药师,除了聂小凤的事情她有所隐瞒之外,其余的事情,从来都是十分坦荡。
黄药师看着靠在软塌上的江清欢,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侧着头一只手还在把玩着发辫。大概是两人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也懒得再在黄药师面前设防,姿态有些慵懒,她笑着与黄药师说道:“白飞飞到开封,虽是为了血池图,但她想要得到血池图,不过是为了杀快活王。她如今和沈浪两情相悦,这事情势必会遇到白静的阻拦,我觉得过不了几天,她会来找我。”
黄药师:“你想和她合作?”
江清欢笑着摇了摇手指,“不,我想要幽灵宫。”
黄药师:“野心不小,你如何要幽灵宫?”
江清欢懒洋洋地靠了回去,眼睛微眯着,虽然昏黄的太阳已经十分柔和,可她还是嫌有些刺目,干脆一只手捂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江清欢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可以帮白飞飞得到她想要的,但同时,她也要给我一些回报。我要的不多,只要白静死后,若是白飞飞继续当幽灵宫的宫主,她要听我师父的。”
黄药师:“你要杀白静?”
“不。”四姑娘靠在软塌上,嘴角微微扬起,“要杀白静的,怕且不会是我。但在白静死之前,白飞飞一定会来找我的。”
黄药师闻言,有些莞尔,“你好像很有信心。”
江清欢听到这儿,就免不了有些得意洋洋,“那当然,我可是师父的徒弟!”
黄药师看着她那模样,忽然俯下身。
“清欢。”
江清欢呼吸微微一顿,她又怎会不知道黄药师靠近她,但她心里不知怎么的,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别扭。于是默了默,没有应他。
黄药师见她装聋作哑,笑着低下头去,那人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手拿开。”
江清欢:“……”
偏不拿。
黄药师眉头微扬,看着她的耳根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粉色,低声笑了起来。忽然之间,心底有个地方柔软得不可思议,觉得这个先前还将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四姑娘,如今竟是这般可怜可爱的模样。
江清欢听着黄药师那低沉好听的笑声,只觉得心跳得更快了,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烫。
“清欢。”
她又听到黄药师在喊她,她被手蒙住的双目眨了眨,打定主意就是不将手拿开看他。可黄药师哪在意她的手拿不拿开,他如今对江清欢存了几分逗弄之意,便笑着说:“再不拿开,我可就亲自动手了。”
休想!江清欢原本捂着眼睛的手拿开,有些羞恼地瞪了黄岛主一眼,忽然一掌拍向他的胸膛。
黄药师化解了她的掌风,一手抓向她的手腕,江清欢的手猝不及防被他抓住,用力往回伸。她那一用力,也不知道黄岛主是真的重心不稳还是顺势而为,整个身体压了下来,将四姑娘牢牢地困在了他身下。
江清欢从来不知道黄岛主也会耍这种流氓招数,打不过,她伸手就想点他穴道,可黄药师早就看准了时机,趁她出手的时候,一招兰花拂穴手,在江清欢的手臂上轻点了几下,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四姑娘,手一软,完全使不上劲儿。
黄药师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四姑娘害羞了?”
害羞他个头啊!
四姑娘正想发作,谁知上方压制着她的男人坐了起来,顺势也将她捞了起来。江清欢如今终于不是躺在软塌上的姿势了,只是被半困在男人怀里的坐姿,并不比方才躺在软塌上好多少。
黄药师:“亲都亲过了,还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江清欢无奈,放弃害羞那种无用的情绪,抬起眼看向身前的男人。
黄药师的眉眼带笑,只是那笑意,跟平常的笑有几分不太一样,他与江清欢对视着,忽然又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容易害羞,不如多做几遍,等你习惯了就好。”
江清欢愣住,完全不知道黄岛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什么?”
然后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男人双手捧着她的脸,唇舌再度被侵占,江清欢脑子停顿了那么一小会儿,有些迟疑地回应他,渐入佳境的时候,他咬着她的唇低声笑了一下,火热的唇舌从她的嘴里撤了出来,转而含住她那诱人的耳垂,轻咬了一口。
江清欢觉得耳垂被他那么一咬,带着几分酥麻几分刺疼,忍不住控诉。
“疼。”
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像是呻吟一般,透着十分的暧昧。
黄岛主抱着怀里的姑娘,爱不释手地亲了又亲,江清欢被他弄得手脚无力,索性放软了身体,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身。
夕阳西下,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时而分开时而交叠,缱绻缠绵。
第081章
江清欢一时不擦, 自己送上门去,黄岛主照单全收,将那一袭红衣的姑娘拥在怀里,吻了又吻, 等到太阳下山夜已薄黑,他才将人放回了西厢。
江清欢离开东厢的时候,那双凤眸忍不住又瞪了黄岛主一眼。
黄岛主剑眉微挑, “还想不想走了, 嗯?”
江清欢:“……”
为了避免真的会被人吃了,她只好能屈能伸, 赶紧溜。回到西厢的时候, 梅绛雪正在院子中削一根竹子, 朱七七正坐在旁边看着梅绛雪, 她看到了江清欢, 轻哼一声, 起身就要走。
江清欢:“站住。”
梅绛雪一愣, 看向江清欢, 江清欢并未看向梅绛雪, 她只是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姑娘, 秀眉微皱着。可朱七七并不管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江清欢见朱七七这么嚣张, 伸手从旁边摘了一个食指大的小果。小果飞了出去, 打在朱七七身上的穴道上,不得动弹。
江清欢笑着走过去, 慢悠悠地晃到朱七七前:“你继续走啊,怎么不走了?”
朱七七气得脸都红了,“你偷袭,无耻!”
“我无耻?那你擅自闯进别人的地方,算不算无耻?”江清欢外头看着朱七七,笑道:“朱姑娘长得确实好看,丝毫不比白飞飞逊色。可惜就是脾气太坏了,又任性,否则,岂止是沈浪,这天下的青年才俊说不定都要匍匐在朱姑娘的石榴裙下。”
朱七七听出来江清欢话里的讽刺意味,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可江清欢就是要她气,气晕了拉倒。
“我跟朱姑娘说过,你能活动的地方,就是西厢而已。谁让你跑到东厢去扰了别人的清净?你若是再这般不听劝阻,我便让白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你,吃饭睡觉,也不例外。”
清风斋是黄药师喜欢的地方,那个男人向来喜欢清净,朱七七在西厢里,已经够热闹了,她居然还跑到了东厢去。江清欢想起傍晚时她在门外听到的那几句话,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与朱七七说道:“你今天之所以没被人赶出去,不是因为你是朱富贵的女儿,而是因为你是我收留的。桃花岛主,可是从来都不看旁人面子的。”
朱七七闻言,不服气地反驳,“难道你收留我,不是因为我是我爹的女儿吗?”
江清欢也不生气,反而似笑非笑地看向朱七七,看得朱七七心里都有些发憷。
而梅绛雪则是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们两人,梅绛雪本来对朱七七并无恶感,经过这些日子,也不能说她就讨厌朱七七了,梅绛雪只是觉得朱姑娘每天的精力都过于旺盛,折腾来折腾去,让人心生疲惫。刚才白虎和白雕追着朱七七回来,朱七七在西厢大呼小叫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梅绛雪一看便知定然是这个天之骄女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惹得江清欢生气,才会这么被修理。于是,她只装作自己是院中的人形盆栽,不吭一声,白虎和白雕消停了之后,也并不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绛雪担心自己问了之后,还要替师妹气上一回,还不如不问。
此刻她看着江清欢那样打量朱七七,也觉得有些奇怪。江清欢口头上不客气,可也没亏待过朱七七,但她似乎特别喜欢逗弄和在口头上欺负朱七七,总能将朱七七气得呱呱叫。
梅绛雪这两年和江清欢在中原,早就将师妹要修理人的小习惯摸得一清二楚。
果然,只见江清欢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恶意,像是个调皮的小魔星,只是这个魔星长得可真是水灵得令人移不开眼。
江清欢:“可你真的是朱爷的女儿吗?”
朱七七虽然动弹不得,但是不能动并不妨碍她此刻勃然大怒:“江清欢,你什么意思?”
江清欢看向朱七七,神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七月七日长生殿,听说朱姑娘的名字,就是从这句诗来的。”
朱七七愣住,很少人知道她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就连她爹也不喜欢跟别人说这个事情。她身上有一个玉佩,是娘留给她的,那玉佩上刻着的,就是江清欢刚才念的那句诗。
江清欢看着朱七七的模样,微笑,“知道为什么快活王想娶你娘吗?”
这个问题,竟然从来没有人跟朱七七提过,那天朱富贵受伤之后,她因为辱骂沈浪被朱富贵打了一巴掌之后,连话都没好好跟朱富贵说就已经离家出走。不离家出走还好,一旦离家竟然到现在都没回仁义山庄,朱七七在清风斋,三天两头就想着溜出去,无奈白雕白虎太过吓人,她想溜也只敢想想而已。
如今江清欢这么一问,朱七七不可避免地想起连累她如今受罪的始作俑者,她怒声说道:“我只知道快活王是个疯子!”
江清欢:“快活王虽然是疯子,可你娘是他的意中人哦,我听说快活城是他为了自己的意中人建的。”
朱七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江清欢的话,要不是她的穴道被制,她都恨不得冲上去挠花江清欢那张过分美丽的人脸。
“你这个妖女!你胡说!我娘又怎么会与快活王有纠葛?!”朱七七的眼睛快能喷出火来,这个天之骄女,似乎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愤怒,她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动弹不得。
江清欢听到朱七七的那声妖女,愣了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说来她从前的时候,从来都不认为被称为妖女是个贬义词。所谓武林正道,不过也是一群伪君子在一个肮脏又混乱的地方装得人模人样而已。
谁没有野心?谁没有欲望?谁又比谁高贵?
她师父被人称为妖女,她是妖女的徒弟,自然也是妖女。
只是这两年冥岳到了中原,仗着丐帮少帮主和桃花岛主的面子,冥岳一直都处在一个亦正亦邪的位置,从不招惹所谓正道,但邪道的事情,江清欢也是没少做的。
不过她是妖女,难道李媚娘就是圣女了?
死者为大,江清欢觉得自己不该用言辞去说李媚娘什么,但许多时候,事实胜于雄辩。
她看着怒火中烧的朱七七,歪着脑袋苦思冥想,她觉得自己总该是记得朱七七的身世是怎么揭露的。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记得的,因为她想了想,也就想起来了。
江清欢一脸淡定地笑着,一点都没动气。朱七七擅长发脾气,然而她并不擅长骂人,江清欢甚至觉得朱七七这样的人,要不是因为她得天独厚,所有人都惯着她让着她,她出去吵架,一定是吵不过别人的,说不定还会在吵架的过程中被人用恶毒的词语给气死。
江清欢忽然问朱七七:“你娘是不是留给你一个玉佩?”
朱七七愣住,她身上确实有娘亲留给她的玉佩,可江清欢怎会知道?
朱七七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江清欢自然也是能看得明白的,她背着手笑着走了过去。
此时已经完全入黑,清风斋廊道上的灯笼在清风中摇晃了下,那柔和的灯光在江清欢明艳的五官上晃了一下,看得朱七七心头一跳,她心里有些害怕,江清欢美则美矣,可她既不像陈玄霜也不像梅绛雪,江清欢虽然让她留在了清风斋,可江清欢并没有对她十分礼遇,相反,江清欢总在欺负她,所以朱七七看到了江清欢,虽然她鸭子嘴硬死要面子地顶嘴,可心里总会不由自主的发憷。
江清欢:“七月七日长生殿,这句诗就刻在那个玉佩上。你问过朱爷,那个玉佩,到底是谁送给你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