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再咬咬牙,泪水流下。
转过身,她昂起头望向叶长勋:“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吗,那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说着,她忽然大声道:“今日你们既不放过我,不给我活路,那休要怪我把事情全都捅出来,也不给你们留活路!”
“叶长勋,不错,那个药是我下的,可我不是想要她的命,我只是不想让她生下她肚子里的孽种!”
“住口!”叶长勋眸中闪出凌厉的锋芒。
“哈哈哈,你这个时候要我住口了,那我偏偏不住口了,我要说,我要告诉你们真相,你以为宁兰蕴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根本不是,那是叶长勤的!叶长勤的!大伯子和弟媳妇通奸了,通出孽种来了!哈哈这就是你们叶家,你们有什么脸来斥责我,我这是为了给你们留颜面,才不想让那个孽种生下来!”
“啪”的一声,大太太脸上挨了一巴掌,那力道颇大,以至于她整个身子都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一声尖叫后,叶家大房的儿女纷纷上去,要去扶起他们母亲。
打出这一巴掌的,并不是叶长勋,而是叶长勤。
叶长勤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地上的妇人道:“你休要血口喷人!她腹中的孩儿,和我有何干系?”
大太太嘴角已经溢出血丝,她挣扎着坐起来,喘着粗气道:“怎么没有干系,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你弟妹吗,怎么了,有胆想着,没胆敢承认了?是谁在书房里写兰蕴这两个字写了一摞子宣纸!你当我不知道宁兰蕴在嫁进叶家之前的那档子事,你瞒谁呢!”
叶长勤眼睛都发红了,抬起脚来,就要踢向大太太。
几个子女连忙哭着喊着拦着,叶青莲和叶青蓉甚至跪在那里哭着抱住了叶长勤的腿。
一时之间,场上闹作一团。
叶长勋望着这一切,冷笑一声:“我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她嫁给我之前如何,我不必去想;她嫁给我之后,便是我常年在外,依她的品性,也断断不至于做出辱没门庭的龌龊事来!大嫂既是狠心害我妻小,认了罪,自去衙门处置便是,又何必牵连无辜,倒泼脏水!”
宁氏望着屋内这一切变故,早已经是牙齿轻颤,身上冷战。
她是经历过世事磋磨的人,知道这世间污浊,一旦兜头泼过来,便是你有一百张嘴去解释,有一万口井去冲洗,都也解释不清洗不干净的。
夫妻之间,本就聚少离多,夫君长年在外,怕是原就存了嫌弃自己的心,如今被大嫂当场说出这番话来,便是夫君不信,外人又怎么想怎么看,七尺男儿,哪里受得住这般侮辱。
是以,宁氏心里已经存着最坏的打算,甚至想着,他若是真不信自己,自己便一头撞死在这里,以死明志。
只是万没想到,叶长勋竟然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自己说话澄清。
他甚至连怀疑地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宁氏眸中渐渐溢出泪来,怔怔地望着自家夫君。
不管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维护她,她都已经感动不已。
阿萝原本是站在父亲身边的,如今见母亲身形单薄犹如风中树叶,便连忙跑过去,握住了母亲的手,大声道:“娘,你别哭,若有人欺负你,我自会告诉爹爹,让爹爹给你撑腰!至于有些人,自己做了坏事,却反泼别人脏水,散步流言蜚语毁坏别人名声的,爹爹的宝剑可不会饶她!”
她这童言童语的,说出这番话来,听在别人心里,却是多少有些醒悟,是了,有些人是故意泼脏水的。
二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显然二爷最清楚不过,二爷都不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那显然大太太所说根本是子虚乌有的。
却听阿萝脆生生地又道:“我哥哥眼睛不好,我又是女孩儿家,怕是有人唯恐我娘这胎是个小弟弟,抢了她的风头呢!”
这话一说,干脆把矛头再次指向了大太太——压着二房,稳固大房地位。
宁氏此时心内真是百感交集,她一是不曾想到,自己夫君竟然如此不顾一切地护着自己,丝毫没有半分怀疑自己,二是不曾想到,娇弱的女儿阿萝,关键时候说起话来竟是直至对方要害,把对方企图说得清清楚楚。
承受着这重重冲击,她虚软地蹲下来,将女儿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阿萝……”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将脸埋首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
而就在暖阁内,老祖宗白着脸,颤抖着手,坐在榻上,怔怔地听着外面的这一切。
“孽障,孽障,我叶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说着这话时,她慢慢地倒在了榻上。
太医早已经被请来了,诊脉过后,知道老祖宗这是急血攻心,只需静养就是,并无大碍。家中几个孙子孙女全都守着,阿萝也守了半响,后来又担心母亲那边,只好先跑去二房再看母亲。
叶长勤并叶长勉都立在门外,彼此之间都肃着脸,谁也没说话。
叶长勋眯着眸子,冷冷地盯着自己兄长。
“信不信由你,兰蕴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没有干系,我和她清清白白。”叶长勤这么道。
可是他话刚说完,叶长勋一拳头冲过来,直接揍向了兄长。
“叶长勋,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耍的什么心机,你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一切故意耍花样,要不然王嬷嬷好好的怎么会死,孙铁柱怎么有那么大胆子敢找上咱家,这都是你背后指使的!”
“你还敢胡说!”叶长勋又是一拳头。
叶长勋是武将的拳头,可是叶长勤却是文人的体态。
叶长勤挨了这两拳头,已经是鼻头开花,鲜血直流,谁知道叶长勋还不罢休,又是一个拳头揍过来,左右开弓,把他这兄长好一番打,只打得老三叶长勉带着奴仆等纷纷上去阻拦。
待到终于这架被劝开列,叶长勋喘着粗气道:“我自然信我的妻,她是清清白白的,我再信不过了!可是如今,我却信不得你!这些年,我戎守边疆,是为了什么?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叶家!结果你呢,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妻儿的?”
他想起了往日妻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只以为妻子有些话并不愿对自己说罢了,或者说,根本是嫌弃自己罢了,却不曾想,或者她正在叶家忍受着自己想象不到的苦楚!
他又想起了女儿趴在自己怀里委屈的模样,没有父亲的庇护,母亲又是柔弱的性子,哥哥又是天生眼盲,这些年,她小小年纪,还不知道多少心酸!
想及此,叶长勋的拳头再次咯吱咯吱作响:“若不是顾着这点血脉之亲,今日,我必取你性命!”
说完这个,他转身,阔步离去。
一路也没人敢拦他,他就如同一顿恶煞般,来到了二房中,丫鬟嬷嬷见了,连头都不敢抬,都僵硬地立在那里。
他径自进了正屋,却见宁氏正半靠在榻上,旁边鲁嬷嬷陪着,阿萝小心在下首一起伺候。
宁氏见夫君回来,便给鲁嬷嬷使了个眼色。
鲁嬷嬷显然是有些不放心,不过犹豫了下,还是带着阿萝准备出去。
阿萝被鲁嬷嬷牵着往外走,行经她爹时,忍不住小声来了句:“爹,你可不许欺负我娘!”
说完这个,慌忙跟着鲁嬷嬷跑了。
她爹现在这个样子,可真是吓人,希望娘不被吓到。
第43章
却说阿萝匆忙从母亲房中溜出来,见父亲那般凶神恶煞,母亲经此一事,精神头看着也不好,自然是担心父亲欺凌了母亲。本来她又担心着老祖宗想过去看看,如今想想,终究没敢去,而是躲在自己房中,让鲁嬷嬷先下去,自己躺在榻上,平心静气,开始细听母亲房中的动静。
开始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没听到,只隐约感到这对夫妻的呼吸声,父亲的粗重,母亲的细弱,两个人的呼吸听着约莫有一臂之远,且一高一低。
阿萝约莫猜着,这应该是父亲走进去,站在榻旁,俯首凝视着母亲,母亲便低头不语,这两个人正在凝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得母亲道:“你在外人面前替我说话,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你心里,若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来就是,左右没外人,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据实以告,绝无半点隐瞒。”
她这话一说出,阿萝不免舒了口气。
其实她看出来了,娘对爹不是无情,爹对娘也不是无爱,就怕两个人拧着。如今如果能借着这个风波,干脆两个人把话都说开了,那或许对他们更好。
总比两个人都稀里糊涂地强。
而叶长勋呢,也不曾想到,妻子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低首,凝视着软软地倚靠在榻上的妻子。
她是个美人儿,自打他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自己见过的最动人的美人儿。
尽管她如今怀着身子,却依然是粉娇玉润,堪比花艳。纤细的身段斜斜靠在榻上,乌黑的青丝柔顺地自窄细的肩头滑落,蔓延经过下面的饱满和腰间的窄细。精致的眉眼细腻柔和,玉白的脸庞透着秀靥,楚楚可怜却又妩媚横生,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一辈子护着宠着。
任何一个男人看了这样的一个女人眸带哀求地仰视着,都会忍不住上前,狠狠地将她抱紧了,压在那里为所欲为地欺凌。
她就是太惹人了,以至于叶长勋知道,喜欢她的男人,几把手都数不过来,这其中自然有许多男子都比他叶长勋要更出众。
家世比他好的,样貌比他俊的,才气比他高的,甚至说话比他甜的,比比皆是。
十六岁时初见她时,只看着她是天上月水中花,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让他可望不可及的明月娇花,会落在他的怀里。
他知道她在自己之前嫁过人,不过没关系,他怎么会在乎这个?若不是她嫁过人,也轮不到他来娶她。
他也知道她心里可能没自己,不过这也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守着她,用一辈子的日落晨昏让她知道,他是真心想护她一生一世的。
他知道她心底藏着一个人,埋着一段情,有过一处伤,这当然也没关系,他不在乎,他也不想去问。
陈年旧疤,总有好的那一日,若是一辈子不好,那他就一辈子搂着她,替她捂着伤口。
他把一切都设想得那么美好,可是唯独不曾想到,也许她根本不要自己陪,也许自己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不安。
所以他才远远地避开她,以血肉之躯抵抗着南疆的潮冷。
他会站在南疆最高的一座山头上,遥遥北望,想着那个卧在暖阁里柔媚横生的女人。
“你其实不必如此。”沉默了好半响后,叶长勋终于咬牙,别过了眼:“你不想说的,我从来不会去问,你也不必勉强自己。”
稍一停顿,他又补充道:“我娶你,不是为了你能过舒心日子,不是为了逼着你和我交待什么!”
宁氏听闻,猛地抬首,细白的牙颤抖地咬上娇艳的唇,晶莹的泪珠儿慢慢地自眼眸溢出。
“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难道出了这等事,你不该问问我吗?难道你身为个男人,就没半点难受?还是说,还是说——”
她一下子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不把我当你的妻子,你是娶了我供起来吗?”
她哭得犹如雨后梨花,纤细柔媚的身子都跟着瑟缩。
他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将她揽住,哑声道:“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别哭啊!”
可是宁氏却不但没有停下哭,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竟然伸出粉拳来打他,一下一下地,捶打在他肩膀上胸膛上。
一边打一边哭着道:“你哪里像是我的夫君,你根本不在乎我以前如何,你也不问,别人说我不守妇道,你说你相信我,可是你问过我吗,你就真不怕我有什么对不住你?”
她抽抽噎噎一颤一颤的,娇软的身子就在他怀里扭打,凌乱的发丝沾了泪珠儿,黏在细白颈子上,纤细柔软的臂膀缠绕着他,粉白的拳头绵软无力地捶他。
他这般钢筋铁骨的男子,满身都是十几年塞外操练锻造的锐气,哪里经得起她这般缠绵哭啼,当下真是恨不得将她揉在怀里,狠狠地疼她。
有力的唇一边胡乱去吸她脸上的泪珠儿,一边道:“你别哭了,你想让我问什么,我就问什么,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都依你,还不行吗?”
然而这话听在宁氏心里,却是越发恼恨了。
她哭着用指甲去挖挠他的后背,恨声道:“你滚,你滚吧,滚回你的南疆,再也别回来了,我不要你回来了……”
若是以往,她让他滚,他自然就赶紧滚了,谁让他就是不舍得违背她半分意思。
可是现在,便是叶长勋再不开窍,也明白这不是滚的时候。
再说他也舍不得滚。
“乖乖兰蕴,不要哭了,别生我气,我实在不知,你到底要如何,在我心里,你是千般好万般好,我哪里顾得问你其它。”
说着这话时,他贪婪地用唇去吸她颈子上的湿润,也不知道是闹腾出来的香汗还是哭出来的泪珠儿,吸在嘴里略咸,却是激得他血脉贲张,带着厚茧子的大手便牢牢地禁锢住她的腰肢,让她紧靠在自己身上。
“你这没心没肺的……”宁氏的哭声里有撒娇,有气恨,哽哽咽咽的,好不可怜:“难不成我真和叶长勤有了首尾,你也不在乎,我肚子里的,若不是你的血脉,你待如何?”
“怎么可能,胡说什么!你肚子里的,自然是我叶长勋的种,我便是不信你,难道还不信我自己,那一晚——”
叶长勋说到这里,却是想起那一晚,不免眼眸灼热,呼吸粗重起来,一双大手更是忍不住开始胡乱揉捏。
而宁氏,自也是想起那一晚,一想之下,真是心动神摇,浑身无力。
那一日,其实叶长勋是从南疆回来护送南锣国使者前来递交南锣国国书的,因事出匆忙,不过是在家里留了两日罢了,这两日里,还要会见亲朋好友,有时候一场酒,到了深夜子时才算完,第二天天没亮又要前去朝中办事。
他哪里来的时间和她缠绵。
可便是那两三个时辰的时候,他也不舍得放过,硬是缠着她不放,整夜不睡,翻来覆去地折腾她,倒是弄得她这镇日在家的人都哭喊不止,只觉得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