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疯疯癫癫的,原该好好管着的。”
末了,大家又开始胡乱猜测,想着萧七叔在朝中地位如何如何,又和太子交好,突然间出这档子事,该不会这病是别人做的手脚,其实是专门来害七叔的吧。
这想得就远了,阿萝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大家瞎猜一番,也是不了了之,各自回房散了。
至于后来,萧家自然要处置这件事,便把萧永瀚关在院中,除了随身伺候的仆妇小厮,其他人一概不准靠近,同时也严禁底下人议论这件事。
而年节后,家里事儿多,来往送迎待客,一番忙,慢慢地家里也没人提这件事了。
大家有志一同,只当那萧永瀚根本不存在。
大夫人想起这事自是难过,每每可以看到她眼睛都泛着红肿,可是其他人也安慰不得,毕竟三少爷都疯了这么些年,如今只是严重了而已。
阿萝面对这样的萧永瀚,也就是一声叹息。叹息之外,却是想起了柯容。
对于上辈子那个害了自己的人是谁,她心里多少有些猜测,却并无真凭实据。
如今萧永瀚说出的话,她细细品着,什么叫柯容骗了他,他为什么要掐死柯容?
若是上辈子的柯容和这件事全无瓜葛,那柯容这辈子就是活生生被牵连的无辜人士,他怎么可以去恨这样的柯容?
萧永瀚这么做,阿萝难免去猜,柯容就是上辈子害了自己的人。
而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一次去老祖宗处请安,出来时,恰好碰到了柯容。
柯容面色苍白,颧骨高且削,这才多久功夫,如花似玉姑娘,都已是憔悴妇人。
柯容见着阿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恨,眼里也冒出了阴冷的光。
“叶青萝,你既勾搭了他,为何又不嫁他?”
阿萝轻轻挑眉,淡声道:“侄媳何出此言?这种话也能乱说,仔细明日我告诉你七叔去,他那脾气,想必侄媳也知道。”
柯容闻此一噎,这些日子家中之事,多是萧敬远料理。
众人往日只知他在北疆威猛,也知他在朝中势大,可是在家里,他一直都是那个高远淡泊的七叔,严厉肃穆,却并不会太过惧怕。
但是经此一事,众人知道,那真真是雷霆手段。
底下人敢多说一个字,他是直接送到大老爷面前家法处置,丝毫不留情面的。
柯容这个做晚辈的,哪里敢惹萧敬远,现在好不容易凑到阿萝跟前,还没说话,阿萝竟然直接把萧敬远祭出来了。
她颧骨气得透出红来,咬牙道:“你也不用拿七叔出来压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干的事?若是我把这件事都扯到七叔面前,看他还这么护着你!”
阿萝听了,故意问道;“哦?我到底干了什么事?”
柯容看阿萝一脸无辜的样子,气得冷笑连连:“你仗着自己模样好,勾搭了永瀚,却又耍弄他!当年我只以为他喜欢的是我,如今,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他眼里看着我,心里却想着的是你!”
“你们分明是一对狗男女,早就勾搭上了,却一个娶了我,害了我这辈子,一个嫁给了七叔,让七叔脸上蒙羞!”
阿萝原本以为能探听到一些消息,如今听了柯容这话,知道她根本对上辈子之事丝毫不知,想必是从萧永瀚那里听得只言片语,便以为自己和萧永瀚这辈子有私,后来不知怎么萧永瀚错认,才娶了她。
当下知道再和她纠缠也无益处,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也就不想计较,当下淡声道:“我看侄媳脸色蜡黄,想必是这一段时日没歇息好。便是三侄子那里生了病,你也该保重自己身体才是,我那里有上等燕窝,赶明儿让人送一些给侄媳,侄媳每日记得让底下人炖了吃。”
说完这个,便带着丫鬟走人。
柯容说了这半响,谁知道阿萝脸上丝毫无感,最后竟然来了一句要给她送燕窝。
她哪里稀罕她的什么燕窝!她要燕窝不会自己去买?
望着阿萝轻飘飘离去的背影,柯容气得两只手都在发颤,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回到房中,阿萝想起刚才情景,颇有些得意:“雨春,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回得应景,回得恰当?”
雨春抿唇笑着上前:“是了,回得再好不过了。其实都不用夫人和她掰扯什么,她哪里能和夫人比。之前人说柯姑娘和夫人长得像,我也觉得好像是有点像。可是如今一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老远去了。”
阿萝想起柯容刚才一脸憔悴模样,反而是收起了之前的得意,叹道:“她也不容易,可惜了。”
再想想她这辈子嫁给萧永瀚,或许自己多少也是个推手,倒仿佛是自己害了她似的。
“罢了,不想了,等七叔回来,我得好好和他说下,这柯容上辈子怕是……”
正说着,忽而一阵恶心,她下意识捂住嘴巴,险些吐了出来。
雨春见此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拿来了盂盆给她,谁知道阿萝干呕了半响,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这个时候其他几个丫鬟也都进来了,捶背的捶背,捧巾的捧巾,大家不免担心:“还是回下七爷,请个大夫看看吧。”
阿萝在那阵难受的恶心感过去,却是疲惫地闭着眼儿,半响后才摇头:“不用,等七爷回来再说吧。”
她自然是知道,这是有身子了。
原本以为那场病后,她怕是一时半刻不能有孕,不曾想,这么快就有了。
第127章 怀孕
阿萝怀了身子,消息传出去,可把老祖宗高兴坏了,一扫之前因为萧永瀚带来的阴霾。而萧敬远知道这个消息后,却并没有如阿萝以为的那般高兴,反而是眸中有深思之色。
阿萝见此,心中也是忐忑:“七叔,怎么了,你是不想要这个宝儿?”
虽说小腹还是毫无迹象,但她已经仿佛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宝儿,以至于母爱洋溢了。
如今萧敬远并无喜色,反添忧思,她不免想起他之前所说,说他并不着急要个血脉。难道因为不着急,如今自己有了,他对自己肚子中的胎儿也并不待见?
萧敬远看阿萝这般神情,知道她怕是误解了,当下走到阿萝身边,扶着她坐下,解释道:“你如今怀了身子,我自是高兴,也盼着你能生下你我的子嗣,只是一则你大病初愈,我只怕你这身子受不起孕育之累。”
须知她如今方才十五岁罢了,怀了身子,入秋那个时候分娩,也才不到十六岁,这么小的年纪,怕是生产时风险极大。
“二则,你不是说过在梦里,你是生产之时被人偷梁换柱?如今那个害你之人尚未查出,你便有孕,我只怕你如上辈子般有个闪失。”
萧敬远犹豫了下,终究是对她道:“这几日我不曾陪你,一直在外忙碌,其实是因为,南罗国王崩,南罗内乱,南罗世子夺得国王之位后,纠结兵马,犯我大昭边境。”
阿萝听闻这话,脑子里顿时轰隆隆的一阵响,仿佛有炸雷从耳边经过。
上辈子,她是十七岁产子,而她产子之时,萧永瀚随同叔父萧敬远出征在外,就是因这南罗国动乱!
自己怀下了身孕,南罗国内乱了,这一切都和上一世如此相似,却都提前了整整两年时间!
“七叔,你,你?”她望着萧敬远,话说不出,心头却在颤。
这一次,萧敬远也要南征?如果他前去南疆,那么自己是不是会落得上辈子一般境地!
“是。”萧敬远这一声是,回答得颇为沉重,可是此时新帝登基不过年余,朝中上下人心不稳,又兼之南罗国进犯边境,这帅印若是他不领,又让哪个去领?
“不过你放心,在我离开之前,我一定会查出上辈子害你之人。”
萧敬远握住妻子冰冷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温声这么安抚道。
“嗯,七叔,我信你。”阿萝垂下眼,压抑下心头的战栗,还是点了点头。
萧敬远凝视着怀中的妻子,知道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终究不安。
想着她说起过的上辈子,不免心疼,任凭哪个女子经历了她上辈子哪般痛苦,又带着记忆重活一次,能够对眼前之事安然处之?
“阿萝,你不必多想,安心养胎就是。至于哪个存了心要害你,我必让她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低沉厚重,传入耳中,阿萝心中稍定。
“我知道的,七叔。”
七叔的承诺,向来都是言出必行,七叔不是萧永瀚,她——必要信七叔才是。
其实当阿萝在猜测柯容便是上辈子害她之人时,萧敬远也开始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这个曾经寄居在萧家多年,如今成为自己侄媳妇的女人。
可是,无论上辈子这个人做过什么,只要她这辈子没做,萧敬远就不可能对她下手。
毕竟,这辈子的柯容不但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她也是处在一个被害的位置。
依萧敬远的身份和为人,无论如何不能对柯容下手的。
但是他又必须给阿萝一个交代,也好让阿萝安心。
本来萧敬远有足够的时间来运筹这件事,慢慢地化解阿萝身边潜伏的危险,可是现在他要远征南疆,他不能留着还有身孕的阿萝独自面对这种危险。
萧敬远在这种情势下,很快有了一个打算,他延迟了大军出发的时间,却先亲自陪着阿萝前去山下的别院歇息——根据阿萝的说法,上辈子她就是在这里生产的。
“七叔,这方向不对,咱们不是应该往前一直走吗?”
这条路于阿萝来说,哪怕是过了几辈子,她都没法忘记。
她偎依在萧敬远身边,疑惑地这么问道。
萧敬远取来了一个酸梅,轻轻放在她嘴里:“我们不去那个别院了。”
“不去了?”阿萝疑惑:“之前不是说,干脆先去那个别院,以更早催上辈子的那个坏人出来吗?”
萧敬远闻言,笑了笑,却是道:“现在萧府并其他相熟之人,都知道咱们要去别院,咱们反而就不去了。”
“可是——”阿萝还是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毕竟距离他出征的时候已经不远了,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陪自己优哉游哉地在山间晃悠。
萧敬远轻叹了口气,将阿萝的脑袋按在胸口:“傻瓜,我怎么会让你置于那般危险中?”
他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就不可能完美控制一切毫不偏差,若是万一阿萝真出了事,怎么办?
他不会让阿萝冒这种风险的。
“那我们怎么逼出那个坏人啊?”阿萝还是不明白。
“既然上辈子的那个坏人,可以造出真假阿萝,这辈子,我们为什么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阿萝恍悟:“你的意思是说,让一个假的我去那个别院,而真正的我,却去另外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躲着?”
“是。”
“可是,可是我们从哪里弄一个假阿萝呢?”
萧敬远笑了下:“这不是有你哥哥吗?”
叶青川既然能在柯神医的帮助下将他自己假扮成阿萝,那么相信他现在当然可以制造出一个更逼真的假阿萝。
“我哥哥也知道这件事?”
萧敬远点头:“当然。”
这么大的事,叶青川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插一脚?
第128章
二月早春时节,柳枝儿早已经抽出翠绿的枝条儿,那一簇簇嫩芽儿新鲜得紧,更有翠鸟儿在柳枝儿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
阿萝原本要睡个午觉,谁曾想听着这叽喳声,便早早醒来,趴在窗棂上往外看。
这个时候萧敬远回来了,见她没睡,一边帮她关了窗子,一边随口道:“外面寒意还没退尽,仔细着凉。”
阿萝却兴致高得很,对萧敬远道:“我瞧着这柳枝儿长得正好,你给我折下来做个柳哨吧?”
萧敬远看了看阿萝,有些无奈:“多大的人了,玩心还这么大。”
嘴里这么说,他还是跃上柳树,折了几根柳枝,去掉了上面的柳叶,给阿萝做口哨。他是个手巧的,修长的手指几下子就做出了几个口哨。
他自己留了一个粗的,递给阿萝一个细的,夫妻二人坐在窗棂前吹起来,于是一个声音沉闷辽阔,一个声音尖锐细长,两个人的柳哨声交相呼应,闹得柳树上的翠鸟都上下蹦跳起来,好不欢快。
“到底外面是什么情景,你好歹和我说说!”
阿萝随着萧敬远来到这处隐秘别院,也是奴仆成群地伺候着,甚至萧敬远还命人准备了一个御厨,任凭她点单,这日子过得倒是自在。
只是心终究提着,不知道萧永瀚那边如何,不知道柯容那边如何,不知道哥哥和萧敬远的计划如何了。
这些操心,每每想起,便觉不踏实,最后这些不踏实都化作一个长长的叹息。
萧敬远知道自己的小妻子不安心,便也和她一步步地详细说着自己和叶青川的计划。
“你哥哥也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冯启月,就是你那位表姐,她被柯神医装扮成你的样子,住在别院里养胎。如今我们需要的是时间。”
“冯启月?”
阿萝倒是不曾想到,哥哥竟然用她来假扮自己:“这她也肯?”
冯启月误以为她是自己母亲所生,正委屈着一母同胞她不该如此凄惨,竟然肯假冒自己?
“你哥哥自有办法。”依萧敬远看,阿萝这位哥哥可真是神通广大了,还有他办不到的事吗?就差通晓前世今生了。
阿萝听着这话,不免拧眉,细细想着。
冯启月,自己是曾怀疑过她,但是如今看来,她便是因了身世之事嫉恨自己,也远不止于李代桃僵,毕竟萧家她并不熟,假扮自己几无可能,更遑论瞒过那枕边人萧永瀚。
如今她寄人篱下,以后婚事都要仰仗自家,如今哥哥威逼利诱,她愿意听命于哥哥,这倒是可以理解。
可是柯神医……
阿萝心里泛了疑心。
柯神医,竟有这般本事,能够使人面目改变,更能使本就极为相似之人以假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