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胜,你听我说,朝着这条路一直走,便可以到江南,你和颜宋关系好,江南颜家一定会收留你的。”
沈全胜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吩咐她什么,有些生气说道,“你以为我当真会感谢文竹吗?我沈全胜这辈子最怕欠人情,文竹的情我这辈子都无法还了,倘若你还为了我出了什么事,我就只能与你共赴黄泉……”
玉德一把将她抱住,他自然舍不得,但那又如何,倘若他们之中必须只能活一人,他希望将他亏欠的一切都补上,“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不是?只要我回去,将来龙去脉向父皇禀明,父皇会饶了我的。而且,而且如今二哥已经是父皇信赖之人,有二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那我们一起走?!”
玉德摇头,弯下身子说道,“沈全胜,你听清楚了,父皇会饶了我,但不会饶了你。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来找你的。你相信我,全胜,今年的冬天,第一场雪我定会同你一起看!”夏日的风吹得人发昏,她眼角湿润的泪还未吹干,紧接着又来了一潮。生机?但倘若玉德一去不回怎么办?
她紧紧握着玉德的手像是在哀求,“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这实在太危险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一起逃,天涯海角,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好不好?”
玉德扯开了她的手,甚至撕开自己的心冷冷说道,“沈全胜!从小到大,都是你保护我的,别人看不起我,欺负我,为我打抱不平的人是你;我受困花城,为我声嘶力竭奋不顾身赶来的人,也是你。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却不让我还。倘若说自私,那个自私的人一直是你……”沈全胜默不作声,她只是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冷漠的神情。
玉德继续说道,“既然你都说了,不想你我相欠,那就让我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答应你,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无论是生是死,我必定在你身旁!你要等我,一定要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吗?”他的手缓缓擦过她的脸颊,为她绾起一缕青丝,沈全胜记得这句话,尤其是在今年那漫长的冬日,像是老天爷与她开玩笑,今年的冬日没有下雪。
正文 第两百四十八章 变局(一)
玉都皇城之中已经乱成一团,本是简简单单缉拿废太子的行动,却又牵连上了许多人。大殿之上,众臣都在原地候着,早朝过后,圣上便将他们一直留在原地,像是有要事要公布。
刘卫复命而来,跪在中央,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启禀圣上,下官在南山寺成功擒获了废太子,如今已关押天牢。”
“南山寺?”圣上的龙须一颤,警觉这个地名,玉乾出现在南山寺绝不是巧合,心中有些慌张起来。
刘卫见圣上的表情并未赞许之情,紧接着邀功道,“圣上,还有一事,下官在追捕废太子余党的途中遇上了曾经的九皇妃,也就是本该葬身战场的周国余孽。不知圣上,此事如何……”
“周国余孽?!”圣上更是担忧,难不成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人都能串联在一起?周国公主难不成是想要复仇,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可容不得丝毫的差池,宁可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人,眼神中立刻闪过光亮,坚定说道,“即是周国余孽,就派人立即将她诛杀,切勿再惹事端!这件事……刘卫就交予你去办!”
“下官已派人追杀此人,只不过,九皇子在这中间阻挠,还多次不将圣上的旨意放在眼里,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下官这才失手了。”刘卫果真是条狡猾的蛇,一找到机会便张开嘴咬人。
九皇子一直沉默不语,倒是身旁的玉恒站出来为他说道,“刘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九弟向来尊敬父皇,又怎么会说侮辱父皇的话?我看刘大人是急着想要推卸责任!”
刘卫眉角一抽,随即辩护道,“二皇子说的有理,但九皇子与九皇妃鹣鲽情深,这稍有为情失去理智也可以理解。只不过,下官的侍卫皆可证明,九皇子为了那周国余孽杀了不少侍卫,还差点要了本官的命!”
“都别说了!”九皇子此时站出,二话没说跪在地上行了两个大礼,看着大殿之上威严的父亲,说道,“父皇,她不是周国的余孽,她只是个牺牲品,只是替周国公主嫁到我们玉都的人……”
“你是说,她只是个替嫁公主?”龙须向上一抬几乎要挤到鼻孔里。
玉德原本还以为这是父皇松口的神情,但仿佛这一切他都想的太过简单了,“是,父皇,真正的周国公主已经葬身战场,而儿臣的王妃只不过是一个受控制的傀儡,希望父皇能够饶她一命!也希望父皇能够成全儿臣!”
玉恒已然看出圣上神情的不对,想着提醒他,低声说了几句,玉德却像是入魔般,一个劲地为她辩护,想要寻求一个宽恕。果真,话还未说完整,圣上龙须飞上双颊,怒目而视。
“住嘴!”众人不敢出声,就连刘卫也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唯独玉德跪在大殿中央尤为显眼。那怒气上来的龙紧接着说道,“好啊好啊!我养的还真是好儿子!这周国欺瞒玉都那么大的事情,我这情深意重的儿子竟还未别人说话,将我这老子一直蒙在鼓里!”
“父皇,九弟只是感情用事,没有别的恶意……”就连玉恒此时的话也不管用,殿下的众人还有谁敢站出身子来说话。
“不必为你九弟说话了!”圣上看似注意已定,眼神很是坚决,“玉都险些因这替嫁公主陷入战争之中,此人虽与周国没半点关系,但危及了玉都的安危便是重罪。刘卫,你是兵部侍郎城防的事你最清楚不过,你说说此女子该当何罪?”
刘卫则是一脸得意,收敛着笑沉稳答道,“回圣上,当株连三族,以儆效尤!”
“株连三族?可知那女子真名叫什么?”
刘卫仔细回忆了当天的情形,立刻想起回道,“回圣上,那女子真名应该叫沈全胜,九皇子还有那个仆人都是那样叫她的。”沈全胜?刘卫初次入宫为官,自然不知这沈全胜是沈将军失踪一年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更为惊讶的自然是沈良本人了,他本就上了年纪,加上这一年以来的担忧,人更是憔悴了不少,着急问道,“刘卫大人说的可是我家闺女,我家全胜?!”沈良几乎攥着刘卫的衣袖,而刘卫则是不近人情将他推开。
“我怎么知道这是谁家的!圣上都发话了要株连三族,要是沈将军家的人,那沈将军看来也要陪葬了!”
“你个混蛋!给我住嘴!”玉德跑上去,冲中刘卫的右脸就是一拳,打得他的牙齿松动嘴角渗血。
“够了!”圣上怒吼一声,全场肃然,他看着玉德再看向一旁的沈将军,憋着嘴说道,“九皇子杀人伤人已成事实,从今日起,剥其爵位,降为庶民,流放西北。”
“父皇,这个惩罚会不会太严重了?”玉恒看着跪地的玉德丝毫没有悔意,则干脆将罪责拦在自己的身上,“父皇,没有教育好九弟,我这做皇兄的也有责任,请求父皇对九弟从轻发落,儿臣愿为九弟受罚!”
“二哥,不必了……父皇即想流放我,便绝无想要饶过我的念头。”
玉恒摇头,也跪在地上,行大礼道,“父皇!请您看在九弟年幼无知的份上,将罪责减轻吧!”或许这一次,玉德所说的是百分之百对的,圣上是个猜忌心极重的人,倘若谁有风吹草动,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流放,算不算得上是对玉德一种较轻的惩罚了呢?
只可惜,玉德低估了这玉都王者的心思,他的心比想象中还要冰冷,“至于沈全胜一事,即是要诛杀三族之罪,那就将沈良即日关押,想必不久后沈全胜也会自己来投案……”
“不行!”玉德从地上攀过去,着急说道,“父皇,沈将军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元老,这几十年的战功累累,怎么能说杀就杀呢!我愿意为他们领罪,父皇,就将这罪责都给儿臣一人便可!”
玉乾心中恨不得将那看不懂形势的蠢货给拉回来,只能也顺着这意思说道,“父皇,九弟说的不错,沈将军乃是元老,几十年来更是为玉都打过不少胜仗,这一旦杀了沈将军,岂不是动摇了军心?还请父皇三思!”
圣上思虑了片刻,的确,有些朝中的人却是动不得,便松口说道,“那便派人将那女子抓回来,斩首示众。”
“父皇……”玉德再怎么说劝也无济于事,沈良年岁已大,一听自己的女儿要被斩首,当场晕死过去,但圣上怎会考虑这些事,只要这玉都能够太平,这皇位能够稳坐,想必他什么也做得出!
正文 第两百四十九章 变局(二)
等众人退下之后,圣上唯独留了玉恒一人,都知道这留下来是为了何事。只不过前来送宫鳞玉的那人恰巧就在这时候进谏,本以为这是玉恒计划的一步,却未曾想过这是玉乾为他早早设下的局。
那人看向一旁的二皇子,眼神显然有些不自然,立即跪下说道,“回圣上,圣上让卑职在南山寺取的东西已经得手。”
龙眼为之一亮,身体则以迫不及待向前倾,着急说道,“赶紧呈上来!”那人应声,余光扫了一眼玉恒,立即退下去,接下来则是将在清水亭发现的金色盒子拿了上来,盒子雕刻精美,也正是这样圣上才更会深信不疑。
玉恒则还在乎着方才九皇子的事情,想要趁着这机会为之说请,“父皇,其实方才九弟并非是有意顶撞父皇的。他这也是情到深处,身不由己,父皇向来宽宏,也不会与九弟这般幼稚的行为计较吧?”
圣上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金盒上面,根本顾不上他说些什么,只是无心回了他几句,“不会,不会……只要这宫鳞玉在,什么都不是问题,什么都没有关系……”他的手掌在这金盒四周来回打转,却始终不敢打开它,像是僧人面对佛祖舍利一般虔诚,此刻的他心中已然成魔。
终究,他打开了这个金盒,那玉石绚丽夺目,一瞬间便可以知晓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果真,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宫鳞玉……眼眸里的亮光与那玉石融为一体,就像是下一刻他就要扑进这个金盒内,只不过,当他伸手的瞬间,底下那个宫人突然大喊起来。
“圣上,不可!”手下意识立刻收回,在场的宫人还有玉恒都瞠目看着此刻说话的这人。
“混账!”圣上有些被吓着,心抖了一下,怒目而视,“你可知这是个什么宝贝!要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摔坏了,你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使!”好在那玉石还在盒子内,这东西可是他宝贝极了的,谁要是此刻与他争此物,他可是能为之拼命。只不过,他未曾察觉到一旁的玉恒脸色难看极了,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这个宫人来破坏他的计划。
那宫人神色慌张,支支吾吾,想要说明却又怕圣上怪罪下来,但想起玉乾此前说过的话,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圣上万万不可碰此物,此物根本不是什么长生不老的神药,与之相反,此物可是会要了命的!”
圣上脸上的笑容立刻凝滞,斜着眼望向他的方向,低沉声音问道,“你从何得知的?速速说来,要是敢胡说我便要了你的狗命!”那人本就跪在地上,全身发颤,一听要命,更是不停磕头求饶。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卑职不敢胡说,这东西确实是从南山寺的清水亭下取出的,只不过取出此物的同时,卑职还遇到了一个人……”他吞吞吐吐,“便是如今被关押的废太子……”
“玉乾?”圣上的眉头立即皱在了一起,怀疑的语气问道,“他去此处是为了宫鳞玉?”
“卑职不知,只不过这东西应该早就埋在了湖底,太子一路从冷风山逃来,更是受了重伤应该与这宝物无关!”
听这人为太子求情,圣上更有兴趣听下去了,“那你倒说说,这宫鳞玉为何是假的?难不成还是阿乾告诉你的?”
“回圣上,正是。”一旁玉恒的表情显然铁青得难看,他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一听是为了圣上来寻得宝物,还是这长生不老药,想要看看这宝物是否神奇,便用寺里的病猫来做试验,却发现这寺内的病猫立即,立即暴毙!”
暴毙二字一处,龙颜大怒,眉间的川字就要挤成一个一,眼神却止不住地向外怒视,他一袖子将桌上的金盒子扫去,玉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此时宫人拿来了准备好的猫,将它放于那玉石身旁,果真,没过多久,那原本健朗的猫变得腿脚无力摊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