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旦死了,戚家怎么办?自己不能这样自私,更不能置戚家于不顾。
“原来是圣旨。”离歌喃喃,手中的剑跌在了地上。
离歌从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斗争,却听江湖上的人说过皇家的艰难。与虎谋皮,终伤其身。
皇上,便是那只虎。只有狡诈的狐狸,才能在虎手下讨着生路。
他蹲在地上,只觉得绝望。
离歌明白,自己在江湖上虽颇有名气,又怎么能与一国之君相抗衡?可难道真的要她嫁给这样没德行的东西么?
不,绝对不可以!
一股香甜裹进他的鼻尖,他瞪大眼,看着面前那个心心念念女子的脸。
戚歌捧住他的脸,深深在唇上回了一吻。
绵长,且绝望。
良久,戚歌才哑着声音道:“于飞,你走吧,就当从未见过我。”
他们之间,只能错过。
离歌猩红了眼,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绝不允许!
他一把抱起戚歌,将她小心翼翼摆回床上,大步走到夏侍郎面前,伸手往他口中塞下一颗药丸。
“我虽不能拿皇帝老儿如何,可对付一个你绰绰有余。”离歌说着,将夏侍郎扔了出去。
“你记得,我离歌下的毒,除了我有解药,江湖上无人能解,趁早死了你的心!”
夏侍郎大惊。
他知道离歌的名号,却不知这白衣煞神居然就是传说中温润诡谲的神医离歌。
是了,离歌,戚歌!夏侍郎又恼又悔,却抵抗不住药力,睡了过去。
离歌走到戚歌身边,又开始有些忐忑。
不过借着酒气,他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底气:“这是你的洞房花烛,当然,你可以选择外头的夏侍郎,或者,我。”
离歌很想说的再有底气些,可他又怕被拒绝,于是挺直了背,稍歪着脸,不去看戚歌的眼睛。
耳边是戚歌清清淡淡的声音,却像三月春风,拂开了所有醉人的花朵。
戚歌道:“我可不可以选你?”
话音刚落,戚歌抬头,就瞧见离歌就没了踪迹。
戚歌:“”变化太快,让人接受不来。
第319章 还魂草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离歌才走了回来。
他手里端着一盏香炉,搁在了琴案上。
“你这是做什么?”被一个人扔下,戚歌有些恼。
“拜堂。”离歌腔里带着笑。
听见这话,戚歌的气恼也登时化成了炉里的飞灰,不见了踪影。
离歌侧目,看见自己的白衣,顿时皱眉,自言自语道:“白衣仿佛有些不太吉利。”
于是他再出门一趟,手中就多出了夏侍郎身上的喜袍。
可惜,他比夏侍郎的身量高,在夏侍郎身上刚好的喜袍,在离歌身上就有些短了。
还是露出了半截白衣在外头。
孩子似的,离歌很不高兴,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朝下拉,再朝下拉一些,试图挡住。
可惜,实在短的多。
他丧气了,戚歌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出了懊恼。
戚歌便笑道:“我记得曾经有人振振有词的告诉我,这些不吉利吉利的东西,都是旁人编出的谎话,怎么轮着你头上了,你反倒是信了?”
“有理,有理。”离歌便笑,连喜服也不穿了,点上三支香,拉着戚歌,朝香拜了三拜。
“我可以叫你歌儿么?”离歌问道。
戚歌点头。
“我从小便没有父母,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离歌认真道,“所以歌儿,若前方有难,莫要抛下我,你要信我总能替你分忧。”
“我只希望你过得好。”戚歌眼底起了一层水雾。
离歌摇头:“若是你不在,我亦无意义。”
一道圣旨,不若银河之险。牛郎织女尚可相见,皇家赐婚又如何能阻碍两人?
红绡帐暖,夜还长,如何挡得住春光乍暖,花开锦绣?落在白绢上的那一点红,便是今夜见证,今生之诺
离歌的药效醒的稀奇。
众人从地上爬起,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清醒过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自己恪守在岗位,不曾有误。
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可清醒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是醒着的,所以便装作什么都记着的样子。
当然,除了夏侍郎身边那个死了的小厮被人拖出去了以外。
众人都道,自打离开新房后,夏侍郎的脸色就不太好,从此夏夫人失宠,搬去了偏院。
离歌说到这里,从往事中慢慢回神。
“可我见你与夏相的关系”李落觉得离歌还有什么没有说明白。
夏相明明有什么东西能威胁离歌,只是离歌一直都没有说出来。
“是,后来我们之间关系的转变,是因为歌儿中毒了。”
中毒?连神医离歌都解不开的毒,会是什么毒?李落讶异。
“世上有种草药,名唤还魂草。”离歌道,“传说那它能活魂,故名还魂。”
李落静静的听着,打算记下来回头告诉夏溶月听。她总是对这些感兴趣的。
“你父皇炼的丹药,便是出自还魂草。”
李落听见这句,顿时一凌。父皇?炼丹?还魂草?为何他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事?
“而救歌儿要用的一味药,就是还魂草。”离歌摸着一支玉盒,摆在桌上,“当初夏侍郎,就是凭借着这一味药,走上了相位!”
也就是因为这一味药,夏侍郎私下朝皇帝求娶戚歌,皇帝才会同意!
第320章 等
一味药走上相位,这是李落从未想过的。
但离歌说得笃定,他有没有理由怀疑。离歌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又何必要对自己撒下谎言?
“那草药用作炼丹是何意?”李落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问了出来。
“为保长生。”离歌看向李落,眼里有一抹复杂。
长生。是多少帝王的梦想。永远坐在那个高高的皇位上,永远做一个孤家寡人。
李落这才恍然,难怪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父皇能放任自己的儿子去争斗。
原来,他压根就没有想要自己的这些儿子。
他想要长生,皇子就是他的阻碍。
“原来如此。”良久,李落才答。
他恍惚起身,作揖:“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剩下来的事情交由我处理便好,你不必担心。”
李落说完,转头,眼珠没有转动一下,木木然朝外头走,正如他平时一样,又与他平时不一样。
窗外传来几声鸦啼,夜色同那鸦的毛色一样,黑的发亮。
白莲有些不安,立在一盏灯旁,看着正落笔的夏溶月:“姑娘,不早了,该睡下了。”
夏溶月置若罔闻。
“姑娘,熄灯王爷过来也方便。”聊云也劝道。
夏溶月依旧没有停笔,只是一笔一划往上头写着字:“白莲,去往水注里再添些水。”
白莲搁下手中的墨,拿起那蛙形水注,转头添水。聊云便接过那墨,开始细细的磨。
“聊云,你伤口上的疤痕可有好转?”夏溶月没有抬头,语气中透出一丝关心。
聊云稍愣,唇角稍稍有个弧度:“有姑娘上次赐的药,奴婢已经好很多了。”
她的伤早在夏溶月醒来前就好了个透彻,只不过留下了浅浅的疤。
难为姑娘记得她,还特意送来祛疤的药物。
夏溶月点头,依旧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
枝头鸦雀飞起,惊扰了夜空的宁静。戚家护卫警惕心大起,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夏溶月的窗户边,却出现了一个黑影。
‘砰砰砰’,手指敲在窗台上发出声响,三声间隔相同,聊云忙上前打开了窗户。
外头的人是九墨。
见聊云开窗,他立刻就翻了进来。还有一道人影也蹿了进来。正是李落。
“王爷。”聊云行礼,“姑娘等您许久。”
“胡说!”夏溶月搁在手中的笔站了起来,“我才没有等他!”
两颊是可疑的红。
李落走到她身旁,瞧见她身边有个空座位,揶揄她道:“本王也知道,这个位置不是留给我的。”
“那你还坐下。”夏溶月嘟囔,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她原以为李落被什么事情绊住,来不了,现在见他来了,竟有种许久不见的喜悦。
“我来看看你写了些什么。”李落笑,伸手去拿桌上还未干的宣纸。
聊云白莲九墨互相望了一眼,识趣的走开,放下了帘子。
夏溶月也坐下:“我今日拜见了戚家上下,现在在记人。”
“哦?”李落细看,果然是戚家上下十几口人的名字。对应着的,还有夏溶月对他们的印象和判断。
他原本轻松的脸严肃了起来:“你不该写下这些。”
夏溶月一顿。难道说,李落也觉得女子不该参与政事?
第321章 泥
她的脸渐渐阴沉了下来。
“白纸黑字,落人话柄。”李落道。
夏溶月心下一松,知道他是担忧自己,便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蛇蝎心肠。”
“自保而已。”李落浅笑,揽住她,指着上头写的东西,“有些地方你想的不太对,我同你讲讲。”
夏溶月点头,听李落给她分析戚家的情况和势力。
不听还好,听他说一遍,夏溶月才知道戚家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即使近几年戚家慢慢有了归退的想法,他们在朝廷中的话语权依旧相当大。
可以说,朝廷上大半的将军,都是戚家的旁支,与戚家紧密相连。若说皇上是树上最耀眼的叶子,那么戚家就是叶子下粗壮的树枝。
朝堂上能与戚家比拟的,唯有一个王家。
“也难为你父皇竟没有对戚家下手。”夏溶月笑,又觉得不妥,收了后头的话。
当今皇上如此多疑,留着一个这样大的威胁在身边,夏溶月才不觉得皇帝没有动摇戚家的念头。
只是能不能动摇和可不可动摇罢了。
李落却有别的心思。
谁知道,父皇究竟有没有下手呢。他叹了一口气。
“你最近叹气的次数变多了。”夏溶月拉住他的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落瞧了她一眼,抿唇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夏溶月见他神情闪烁,笑:“若是不好和我说,就不必说了。”
朝堂上的一些事,确实是不能随便说给人听的。隔墙有耳,天知道日后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我在和离歌谋划一件事。”李落折中回答了夏溶月的问题,“关于皇帝和夏相。”
夏溶月点头,瞧见他鞋面沾了些泥。泥不肥沃,与戚家院里的土不同,泥上带着些许红色,隐约像是血迹。
她什么也没有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温和的笑:“我有些乏了,不如早些睡吧。”
他若真是从一场厮杀中赶来的,现在应该也累了。
“好。”李落果然答应的很爽快。
白莲和聊云伺候他俩睡下,就再次退了出去。
不久,夏溶月就听见了李落浅浅的呼吸声。他果然是累极,刚沾着枕头就睡熟了。
从床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开上头的塞子,放在李落枕边,夏溶月听到他的呼吸清浅后才坐起了身。
一味药,助他好眠。
夏溶月翻身下床,慢慢扣好自己的外衣,踏着丝履,轻声推门出去。
院子里只有疏疏树影,和几只未眠的黑鸦。
因为白莲和聊云都被支开,所以外头并没有人守着,夏溶月很快找到了偏房。
只有一间房内有幽暗的灯光,夏溶月站在外头凝视了一会那光,才踱步朝那间房中走去。
推开门,里头除了一盏烛台,上面烧着半截蜡烛,就没有任何动的东西。
一个人也没有。夏溶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火光突然一颤,迅速的熄灭,连着这唯一的光都灭了下去,整个房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夏溶月静静的立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不说话,也不动,静静的在等着什么。
一道极细极浅的刀光闪过,朝夏溶月颈上逼来。
第322章 毒药
夏溶月依旧立在那里,别说脖子,就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你是要弑主么?”
来者手一顿,接着,灯重新燃起,九墨讶异:“夏姑娘?”
他没有想到,夏姑娘居然会在半夜来寻自己。
往后瞧了瞧,并没有看见王爷的身影,九墨脸上更加惊奇了。这夏姑娘半夜来寻自己,是什么意思?
夏溶月没有瞧他,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有喝,只是凑在唇边放了放。
“夏姑娘此次只身前来,所为何事?”见夏溶月不开口,九墨只好自己开口。
夏溶月缓缓放下手中茶杯,偏着头看向九墨:“你在怕我。”
九墨还拎在手中的刀往背后藏了藏:“我怎么会怕姑娘您?”
只是,他看不懂夏溶月眼里那层幽黑意味着什么。
“不怕?”夏溶月的笑声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是了,今夜不知哪个亡魂飘荡,你又怎么会怕。”
九墨脸色一沉。她是在暗示今夜自己和王爷去做的事情?可王爷明明吩咐过不许叫夏姑娘知道,怎么
“他没有告诉我,亦如你不曾告诉我一样。”九墨的心思,一眼便能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