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过朱美华的嫌疑吗?”魏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心中的怀疑,“我不是不相信马鬼差读取记忆的能力,但是如果朱美华就是那个修行者,是不是也有可能在自己的脑袋里伪造一份记忆骗过马鬼差?”
“这不可能。”乾昭昭肯定地摇了摇头,“你别忘了,问她话的人可是我。她要是说谎,我一定会察觉的。”
“但是沈栋临死前没说完的话是‘我的老’什么,很有可能就是‘我的老婆’。朱美华被强迫留在沈栋身边这么多年,对他心有怨恨也不是不可能。”魏白不放弃地继续说道,“沈栋受制于阵法,不能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一定是想通过这样迂回的说法来揭穿那个人的身份。”
乾昭昭脸色微沉,有些不高兴起来,“说到底,你就是又不相信我!‘我的老’什么有可能是‘我的老师’,‘我的老板’,‘我的老朋友’,‘我的老同事’,为什么就一定是‘我的老婆’呢?”
“我不是说一定,只是说可能性极大。”魏白有些无奈,他明知道此时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哄哄自家未婚妻,可是查案却不能仅凭直觉啊!
他耐心地解释道:“沈栋快六十岁了,教过他的老师就算还活着,也不太可能还有作案能力。而他自己就是老板,上头只有董事会。老朋友和老同事的范围太广了,而且说到底那些都是外人,能得他如此信任的,也几乎不可能有。所以朱美华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总之你就是不相信我!”乾昭昭瞪了他一眼,伸手将散落在地上的被子书籍等等一股脑地塞进魏白手里,“拿上你的现场证物,赶紧走人!我不想看见你了!”
魏白有心再解释,可又怕火上浇油,只能带上手套,闷闷地抱起那一堆东西,“我把这些交给狗子处理,再来陪你。你要是累了就坐下歇歇,不急于这一时……”
“你不急我急!朗朗姐还背着通缉令呢!”乾昭昭重重地说道。她眼圈微红,话语中带着哭腔,却执拗地转过身不看他。
魏白心里一揪,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后5分钟,空气中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其实他只是很客观地在分析案情,你这是在迁怒吧?”
“要你管!”乾昭昭脱口而出,随即才皱起了眉头看向来人,“你来干什么?”
☆、324 死亡讯息
“乾小姐,我是鬼差啊,这里死了人,你说我来干什么?”来人慢慢自空气中浮出身形,正是一直寄宿在小马体内的马鬼差。 X
他漂浮在空中,脚不沾地,满脸郁结地说道:“我早早就守在这里,等着拘走沈栋的魂魄交差,谁知道那人下手这么狠,连他的魂魄都炸得粉碎,彻底断了沈栋投胎的机会。”
“你现在的身份可是马叔的儿子,不知道要避嫌吗?你难道没听到铁塔说杀人凶手也有可能是沈栋的老同事?”乾昭昭瞪着他。
警局里包括老马老牛在内,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曾经和沈栋做过同事。不论当年关系如何,如今过去了快30年,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泄密的既然不是七家湾的狱警,那就只有可能是警局这里的自己人,老马老牛也心中有数,特别是今晚这种情况,他俩就齐齐心照不宣地避嫌了,还分别拉走了自家儿子。
“所以我这不是等他们都走了我才现身吗?还特地脱离了肉身,只用魂体过来拘魂!”马鬼差愤恨不已。只用魂体行动,在山阴市的地盘上可是一件消耗特别大的事,却没想到他牺牲这么大,竟然还扑了个空!
反正拘魂任务肯定是失败了,正好听见这位乾小姐和她的未婚夫吵架。要不是想着劝个和,攒个人情什么的,他才不会现身呢!
“哎,你别说我了,反正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人的。倒是你那个未婚夫真没坏心,你要不原谅他算了?”马鬼差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干过劝和的活儿,只能生硬地说道,“你看看我,他可是明明白白地怀疑我修为不行呢!我不也没生气嘛!”
“我跟你不一样!”乾昭昭气鼓鼓地说道,“他是我未婚夫,就应该相信我!他跟你又没关系!话说,你明知道沈栋今晚会死,怎么也不提醒我们一声?”
马鬼差隐蔽地翻了个白眼,“生死簿上定好的时辰,我怎么能随意透露?这不合规矩!再说了,不是你让我别说话,要自己来的嘛?”
“我那就是指审问朱美华的事!”乾昭昭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要是早告诉我沈栋会死,我早做准备,也不用现在这么费劲地拼头骨了!”
“得得得,都是我的错!我帮你拼,总可以了吧?”马鬼差有些丧气地服软道。他不禁沮丧地想到,如果他还有重回地府的那一天,他以前那些一起修行的小伙伴一定都不认得他了!想当年,他是多么的神采飞扬啊!
“那你拼完,再替我给朗朗姐送去吧!”乾昭昭毫不客气地拍拍屁股,站起身就把手中的头骨一把塞进他的手里,然后转身就往外走。她可急着去看赵秀拍的录像呢!沈栋临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光听她的傻铁塔干巴巴地说哪儿够啊!
她走出拘留室,朝警局的办公大楼看了一眼,果然只有刑侦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乾昭昭吸了吸鼻子,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顶着越飘越大的雪花钻进了大楼里。
孙权正在办公室里逐帧逐帧地放大录像画面,仔细看着。而魏白则在他不远的地方一一查看着沈栋生前接触过的东西。
在赵秀拍摄的录像中,沈栋最后拿在手上的小说名叫《孙行者》,打开一看,却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本书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孙行者”,而是一位他没有听说过的美籍华裔作家的作品,年代有些久远,也不是十分热门,真不知道朱美华是从哪里替他找来的。
魏白心中腹议着,目光却久久地停留在书籍第一页的作者简介上。
也许是巧合,沈栋死亡的时候,这本书恰好被翻开在这一页,因此纸张上沾了一些血迹。
他拿着书,走到孙权面前递了过去,“狗子,你看看这里。这一处血迹像不像是沈栋刻意按上去的?这儿,还有一道浅浅的指甲印呢!”
“我看看,”孙权捏了捏鼻子,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凑近仔细看了看。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却沉默不语地查看起沈栋死前几十秒的画面来。
他反复回放了好几遍,才不确定地说道:“有可能。你看他倒下前似乎是无意按在了这本书上,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应该会顺势倒下来。但是,这里,你看见没?他应该是用了力气,接着按在书上的反推力,刻意让自己倒向了另一边。”
“这说明什么?”魏白心中有了答案,却仍旧发问道。
孙权瞥了他一眼,“你考我啊?还能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想破坏这本书!但是书,是不怕重压的,所以他怕的其实是自己的血不受控制地沾到书上,毁了他拼了命留下的讯息!”
“死亡讯息!朱美华!”魏白微微有些激动。
那道细微的指甲印恰恰划在书上作者简介的“美籍华人”四个字上,去除多余的两个字,正是朱美华的名字!
“所以你觉得沈栋想指认的凶手就是朱美华?”孙权不赞同地摇摇头,“说不定他只是在死前特别相见朱美华一面而已呢!”
“这怎么可能?你别开玩笑了!”魏白皱起了眉头,“沈栋死前一直在被逼问凶手是谁,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想到朱美华?如果死前留下的最后一个讯息都不是凶手,都不能让我们替他报仇,你就不觉得沈栋会死不瞑目吗?”
“我又没死过,哪知道人死前是怎么想的!”孙权轻声嘀咕着,“我说你不会现在就想再次提审朱美华吧?我劝你最好还是想清楚,嫂子刚刚不是还为这件事跟你生气来着吗?她跟我们不一样,她说了朱美华没问题,那十之**就真的没问题。多点信任对你可大有好处!”
魏白的眉头越皱越紧,“可死亡讯息摆在这儿,我们难道问都不问?就这么放着不管?”
“我去问!”乾昭昭怒气冲冲地声音骤然响起!
☆、325 不欢而散
“把录像和书都给我!我现在就去!”乾昭昭气势汹汹地走到魏白面前,伸手就想从他手中夺过那本书。 X
魏白却突然举高了书,脸上的神情颇为无奈,“昭昭,这是证物,不能随便带出警局。而且现在时间也太晚了,明天吧?明天再去。沈栋死了,就算朱美华没有任何嫌疑,我们也要通知她的。”
“通知?你难道不是想上门问罪吗?”乾昭昭没有抢到书,不由怒火更甚,“随便你!你想怀疑谁,就去怀疑谁好了!反正你也不相信我,我回家了!”
“昭昭!”魏白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却不妨乾昭昭转身就冲到走廊上,拉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未婚妻掌握了飞行技能,有时候真是一件特别心塞的事情!
待他绕去楼梯冲下楼去时,乾昭昭早就跑得没影了!
魏白狠狠踢了一脚路灯的灯柱,然后掏出了手机,“喂,史明湘,你回极乐苑了吗?”
“我刚把赵秀送到招待所,正准备回去呢!怎么了?”
“昭昭心情不好,刚刚回家去了。你……”
“你又惹她生气了啊?”史明湘瞬间会意,“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看看。她要是到家了,我会告诉你的。”
魏白暴躁地挂断了电话,他心里十分清楚,昭昭最近越发敏感的根源还是在月朗朗身上。不管他现在怎么劝她,都不如尽快帮月朗朗撤销通缉令来得有效。
孙权看着两人先后冲了出去,却只有魏白一个人满脸阴沉地走了回来。重重的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令他的小心脏都漏跳了好几拍。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没追上?”
“我让史明湘回家照看她了。不说这个了,狗子,你看看现在我们手上的线索,足够撤销月朗朗的通缉令了吧?”魏白烦躁地翻了翻桌上的材料,原本整齐的a4纸被翻得哗哗作响,散了开来。
“很勉强。”孙权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不过如果只是转移媒体的视线,应该够了。月小姐身上的通缉令本来就是我们发布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应付舆论,本就不会真的去抓她。”
“你是说用沈栋?”魏白有些迟疑,“他已经死了,如果再被用来转移视线,会不会太过了?而且幕后之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这样做吧?”
“那你想怎么办?”孙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偷偷摸摸把通缉令撤了,然后去嫂子面前邀功?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要撤销通缉令,我现在就可以撤啊,用得着证据吗?这件事最关键的症结,从最一开始就在媒体和舆论身上。我敢打赌,你要是偷偷摸摸地撤通缉令,嫂子肯定会更生气!”
“是这样的吗?”魏白眉头紧皱,满脸都写着“为什么”。
孙权叹了口气,“你就信我这一回吧!作为一个和女朋友斗智斗勇,安全活了超过十年的男人,这点儿经验还是有的。不信你问湘湘,换成是她,会不会更生气。”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法子真的有用!”魏白心头焦躁稍减,“需要哪些材料,我这就去准备,争取明天就开新闻发布会!”
“明天?肯定来不及啊!后天吧?明天通知媒体,后天就开,这是最快了!”孙权在台历后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圈,“材料我会准备的,在这之前,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魏白追问道,“沈栋的尸检报告吗?我会去催柏小松的。”
“那个不急。”孙权摇摇头,“当务之急是征求朱美华的同意。你明天不是要去通知她沈栋的死讯吗?顺便吧!”
“征求她的同意?!”魏白眉头高高挑起,“她现在的嫌疑可是最大的!万一她真的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怎么可能会同意?”
“沈栋是她的丈夫,要用沈栋做文章,你难道就不怕她来闹场?”孙权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狡黠的精光,“而且,你不觉得这是一个试探她的机会吗?如果她不是杀人凶手,必定会全力配合我们,说不定还会说服她弟弟来帮忙。你别忘了,朱启华可是证明沈栋指使报社歪曲事实的重要人证,你总不会以为只凭沈栋的‘自白’录像就能令媒体信服吧?”
“而如果她真是杀人凶手,或者隐瞒了凶手的线索没有告诉我们,就一定会阻挠!”魏白接口道,然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孙权,“没想到,你现在也变得这么狡猾了啊?”
“这不是狡猾,这是策略!”孙权不满道,“你以前不是最擅长这些门道的吗?依我看,这次心乱的人可不止是嫂子一个,你也慌了,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魏白轻哼一声,随手拿起一叠厚厚的材料敲在孙权的头上,“毕竟我可不像你,谈了十年恋爱!”
孙权一愣,随即哇哇大叫起来,“黑子!你的良心全让狗吃了啊!我好心好意给你出主意!你却在这里嘲笑我十年都没能把湘湘娶回家?!”
“我可没这意思,你自己想多了!”魏白拍拍手,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就往外走去,“材料就辛苦你了。我去拘留室把沈栋的尸体送去解剖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憋了一肚子怒火的乾昭昭从警局离开后,便飞快地向极乐苑的方向飞去,但她却没有飞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拐了一个弯,径直冲进了松柏公园里,一路飞向里世界最中心的大柏树。
“柏爷爷!朗朗姐!铁塔他欺负我!”她带着哭腔,从里世界边缘一直哭到大柏树下,惊得无数小精怪鸡飞狗跳!
“柏爷爷!朗朗姐!你们快出来啊!我被欺负了!”乾昭昭抱着大柏树粗壮的树干,大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