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的铺盖卷打开,铺在旧的木门板上,把装衣服的包打开,拿出一件厚衣服折了几下,放在一头,那就是枕头了,再把装衣服的包扔在木板床的另一头,自言自语:“好了!”
潘晋原和丁小兰过来跟他简单说了几句话,李志文向他们表示感谢。
“呐,这是这屋大门的钥匙,你拿去,另外,如果你不想别人进你屋,你最好去弄个锁来,出去的时候就锁上,不然东西掉了我们可不负责。”潘晋原一边把手里的钥匙递给李志文一边说。
丁小兰补充:“还有,你到我们屋里来住可以,但是不要去影响丁家老屋这边其他人的生活,以及我们这里只提供你住宿,吃饭那些,请你自己解决。”
李志文说:“我不做饭,也不会做饭,一日三餐我会在知青点解决,也就是平时回来睡个觉而已。”
丁小兰点点头:“这样的话可以。”
潘晋原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揽着丁小兰走了,两口子走回自己的屋,把门一关,上床午休。
生产队上工的锣声响了,两个人起来,把房门锁上,一起去上工。
李志文后起来,他从自己的行李包里拿出一把小锁来,锁上自己的房门,然后再锁上堂屋的门,扛起放在屋檐下的锄头,跟着去上工。
经过丁小甜住的那间屋时,他看到门上还挂着锁,知道丁小甜去光荣小学代课还没回来。
——
丁小甜当天参加了小学三年级组的一个教学交流会,回得晚点儿。
到了前进村,先去还了从队部借的自行车,她才去丁家新屋那边接女儿秀琳。
丁家新屋的堂屋里,她看到了焦大娘,有些意外。
毕竟平时堪称村里大喇叭的焦大娘下午没事干,最喜欢在丁家老屋附近的那些邻居家里摆龙门阵。
专门到丁家新屋这边来找母亲闲聊的情况很少,并且一来肯定是要说跟丁家相关的事情。
果然,她走过去,刚喊了一声焦大娘。
焦大娘就咋呼起来,说大事不好了,丁家老屋那边住进来了一个男人,那个那人跟丁家人非亲非故的。
这的确是让人吃惊的事情,怪不得焦大娘专门跑到丁家新屋这边来告诉母亲。
丁小甜赶忙问焦大娘是怎么回事。
焦大娘说她中午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背着铺盖卷进了丁家老屋的北房。
那个男人并不是丁家的亲戚。
“不是亲戚,那是谁?”丁小甜追问。
焦大娘:“我才要跟你妈妈说呢,我后来仔细想了一下,好像那个人是咱们生产队知青点的知青,当初你三妹跟潘晋原摆酒的时候,他也来吃了喜酒,个子高高的,长得很斯文,说话跟潘晋原有点儿象”
丁小甜脱口而出:“李志文?”
唐玉香也说应该是他,要不然潘晋原怎么会同意让他住进丁家老屋的北房。
“妈,这也太荒唐了吧!潘晋原是不是搞错了,丁家老屋那边的北房三间屋,是我们丁家的房子。什么时候,他可以随便让人住进去了?”丁小甜不满地说。
焦大娘紧跟着啧啧感叹:“那个姓李的知青是个单身男人,住进去多不好,村里的人不会说小兰的闲话吗?要我说,小兰也是太糊涂了”
丁小甜很想说,小兰也不是在这一件事情上糊涂,她跟潘晋原在一起之后,就没自己的脑子了,什么事情都是潘晋原说了算。
唐玉香气愤道:“不行,这件事情我得让建军出面,请那个李志文搬出去,我们丁家提供房子给潘晋原住都是仁至义尽的事情了,他居然还让他的老乡住进去,简直是一点儿都没为小兰考虑!”
丁小甜赞同这话,小兰脑子糊涂,潘晋原还能糊涂吗?
看起来,潘晋原就没拿小兰当回事。
带着女儿从丁家新屋回老屋时,焦大娘还在跟母亲聊最近一短时间村里的各种八卦。
丁小甜有理由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三妹和潘晋原屋里住进去一个年轻男人的话就要传遍全村了,除非大哥尽快让李志文搬出来,不然就要谣言满天飞了。
回到丁家老屋那边,丁小甜先做饭,然后喂猪喂羊和喂鸡。
在丁小兰等人下工回来之前,丁小甜带着女儿吃了晚饭,收拾干净灶房,然后回屋给女儿做棉鞋。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入冬了,秀琳的脚比去年大了不少,而且她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是夏天,现在是深秋,棉鞋也没带。
虽然公社的集上也有女儿穿的棉鞋,但是丁小甜嫌弃鞋子的底纳得不密不厚,棉鞋里面填的棉花也不如自己做的鞋子里面的棉花多。
自从村里人知道丁小甜认识两位老革命,两位老革命还到丁家老屋来看过她之后,丁小甜家里来的访客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吃过晚饭后的一段时间,村里的女人们尤其喜欢到她这里来串门子。
她们往往会一边纳鞋底做鞋,一边跟丁小甜闲聊,还有一些要用鸡蛋换日用品的。
丁小甜跟那些要用鸡蛋换日用品的村民说,暂时没有货了,要等一段时间。
他们又问要等多久,丁小甜摊手说自己也不能肯定。
自从出了有人写举报信去公社告她后,她也就不愿意再沾这些买卖了,免得因小失大。
她想当上光荣小学的正式老师,只能暂时告别拿日用品换鸡蛋赚钱攒钱的行为。
就在丁小甜的那间小屋里坐了三四个本村的妇女,一边纳鞋底,一边天南海北的吹牛时,丁小兰和潘晋原回来了。
他们回来之后,丁小兰就去灶房做饭,丁小甜想弄清楚李志文住进来的事情,就去找到她,问她李志文住进来是谁的意思。
丁小兰最不喜欢二姐管她跟潘晋原的事情,但是现在的丁小甜不同以往。
现在她可是生产队里很多人巴结的对象,就连生产队的干部们见到丁小甜各个都会笑着说讨好的话。
甚至她男人潘晋原私底下还一直让她要跟丁小甜这个二姐搞好关系。
所以,丁小甜问是谁让李志文住进来之后,她挤出笑告诉丁小甜:“二姐,是晋原的意思,昨天李志文来找他,说知青点来了新知青,不讲个人卫生,带了虱子来,住不下去了,求晋原,让他住在我们屋。”
对于李志文的这个理由,丁小甜倒是觉得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想?”紧接着丁小甜又问丁小兰。
丁小兰闻言叹口气:“我能怎么想?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合适,但是晋原说李志文是他同乡,不帮忙不好,我也就同意了。”
听了妹妹的话,丁小甜点点头,让她继续做饭,然后转身出去了。
这件事情她觉得自己管不了,虽然觉得一万个不合适。
回到自己屋子里,丁小甜继续跟那些来串门的村里的女人们聊天说笑。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李志文回来了,他路过丁小甜住的那间屋时,听见屋里传出来女人们的说笑声,忍不住朝里面看了看,然后心情很好地跟着笑了笑。
李志文回来之后不久,丁建军和李珍月,还有丁建国和唐玉香都过来了。
四个人直接去了北房,很快从那边屋里传来了争吵声。
跟丁小甜一个屋聊天的那些女人们,听见了都跑去丁家老屋的北房看热闹。
丁小甜没跟过去,继续纳鞋底。
她想,跟母亲和大哥吵架的人一定是妹妹丁小兰,这种情况下,潘晋原是不会跟丁家人吵的。
果然十多分钟之后,去看热闹的那些女人回来了,她们告诉丁小甜,丁小兰跟她大哥大嫂大吵一架,还说既然已经把北房三间屋给她和潘晋原住了,她想让谁进来住都可以。
丁小兰甚至说,既然她已经结婚了,也从大哥那边分了出来,以后她家的事情,用不着任何人来管,而且她也不打算听任何人的。以及,他们说的那什么为了她好,她觉得他们是多管闲事。最后丁小兰甚至拿起笤帚赶人,把她大哥大嫂等人从屋里撵了出来。
“哎,你三妹这个糊涂虫啊,我真是要被她气死了。”唐玉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她也听见了那些女人的话,忍不住生气道。
丁小甜见母亲进来了,就拉着她去坐下,然后问:“哪个李志文呢?他在干嘛?”
唐玉香说:“李志文那边屋关着,他从始至终就没出来。”
“看来他是死了心不走了。”
“哎,谁说不是,这人的脸皮真厚,以前我看他是斯文的样子,还以为他是那种讲礼貌脸皮薄的年轻人呢。”
“大哥和大嫂呢?”
“他们两个被气得不轻,你大哥差点儿打你三妹,还是我劝住他了,他被你大嫂拉走了。”
“潘晋原没说话?”
“没有,他一句话没说,只是看起来不高兴,你三妹看不得他不高兴,就跳出来跟我们吵架了。”
“妈,算了,既然她跟潘晋原都不怕外人说闲话,她也大了,就由她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
看着母亲愁眉苦脸的样子,丁小甜也是无力得很。
从当初丁家人决定退让一步,让潘晋原跟三妹摆酒,并且提供丁家老屋给他们做婚房开始,很多事情似乎只能有这样的结果。
李志文从此以后就在丁家老屋北房住下来了,每天早出晚归,除了中午和晚上到这边来睡睡觉,也没看他招惹丁小兰,甚至很少跟她说话。
有几次,他到井边打水,碰到丁小甜也来打水,他还会帮丁小甜打几桶水上来。
有时候,他路过丁家老屋的猪圈,看到丁小甜提着猪食去喂猪,他也跑上去抢着帮她提猪食桶,尽管每次都被丁小甜拒绝。
转眼,就到了年底,丁小甜代课期结束,学校结清工资后放假了。
放假之前,周校长告诉丁小甜,学校有一个老教师退休了,多出来一个正式教师的名额,学校已经往县教育局打了报告,希望从代课的老师里面挑选一位老师出来,转成正式老师。学校报上去的三个代课老师名额里面有一个是丁小甜。寒假结束开学之前,教育局会有批复下来,如果丁小甜被挑选出来成为正式老师的话,学校会通知她的。如果没有通知她的话,就意味着是别的代课老师转正了。不过,周校长说如果丁小甜没有成为正式老师也不用气馁,以后只要光荣小学需要代课老师代课,都会首先想到丁小甜的。
“谢谢,周校长。”丁小甜说,“我非常感激您对我的帮助和照顾。”
周校长说这都是自己的职责,不用道谢,她让丁小甜回去跟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好好过个年,在家静候佳音。
原来周校长也知道丁小甜的爱人何忠灿还有几天就会从部队上回家探亲了,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丁小甜半个月前收到了何忠灿的信,何忠灿说了他将会在哪天坐火车回来,还有会在家呆多少天等。
从周校长办公室出来,丁小甜去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跟古慧等老师说了些提前预祝春节快乐之类的话,就骑车回前进村了。
回到村里,去队部还自行车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大哥正在队部的办公室里面。
夏队长正在训他,外面还站着不少议论纷纷的人。
大家看到丁小甜后,很多人朝着她投来了奇怪的眼神。
丁小甜去找到妇女队长韩爱华问发生了什么事。
韩爱华悄悄告诉她:“刚才你大哥去把李志文打了,打得很厉害,李志文被送去公社医院了,夏队长正在训你哥,说要是李志文有个好歹的话,他要被送去县城公安局,被治一个故意伤害罪。”
丁小甜吃惊之余,赶忙问:“韩队长,我大哥为什么要打李志文?”
第66章
韩爱华含糊告诉丁小甜, 就是最近生产队里有一些关于丁小甜和李志文的流言,都是不太好听的话。
“不太好听的话,都是什么?”丁小甜继续追问。
正好这时候丁建军从夏队长的屋里出来了,韩爱华就让丁小甜去问她大哥。
丁小甜本来也要问大哥,怎么把人家李志文打得进了医院了,所以朝着韩爱华道了谢, 就向大哥走过去。
走到他身边, 丁小甜喊了他一声:“大哥。”
然后问他出什么事了,听说他打人了。
丁建军没想到在队部碰到妹妹,看看周围不少人, 他不想在这里跟妹妹说事情,于是说出去再说。
丁小甜跟在大哥身后走出队部很远, 丁建军才停下来。
他言简意赅地说:“二妹, 最近咱们生产队里在传李志文搬到丁家老屋,是为了你才搬去的。本来这事情我不太相信,后来又听到有人说,焦大娘看到李志文偷偷收了你的花布内裤,我心里起火,就去找李志文了。一开始我也没打他,就去翻他的东西,结果在他的包里翻到了一条花布内裤,一看就是女人穿的。当时我就问他了, 他不承认是故意收的, 而是收错了。我肯定不相信, 于是就动手打他了,他还了几下手,我就拿他屋子里的凳子砸了他的头,把他的头砸破了,流了不少血,后来被回屋的潘晋原和三妹扶着送去为了公社卫生院。再后来,夏队长知道了这件事,就把我叫去队部训了我一顿。”
丁小甜听完有点儿无语。
前两天,她收衣服,的确发现少了一条花布内裤,当时她还到处找来着,以为是被风刮走了。
丁家老屋东边有几棵树,几棵树之间绑了绳子,平时丁家人洗了衣服,都把衣服拿到那里去晾晒。
后来潘晋原和丁小兰结了婚,丁小兰洗了衣服,也在那里晾晒一些潘晋原的衣服。
李志文住进来,洗了衣服也晾在那几根绳子上。
但是基本上大家晾衣服,都是各晾各的,比如说丁小甜和女儿的衣服晾了一根绳子,别的人就不会再在这根绳子上再晾衣服。不过,如果那一天大家洗的衣服多,晾不开,凡是空着的绳子上也会晾上衣服。这样一来的话,天黑了,或者收衣服的人很匆忙,也会有收错衣服的情况发生。
前两天,丁小甜发现自己的花布内裤不见了,只是单纯的认为是被风刮走了,没想到是有人收错。
不管是农村或者城市,晾晒衣服的时候,遇到大风天,衣服被风吹走简直太正常,所以丁小甜才会这么想。
现在听了大哥的话,才知道有可能是被是李志文收走了。
但是没看到那条花布内裤之前,丁小甜也不敢肯定是自己的,毕竟丁家老屋这边还有丁小兰住呢,她也是女人,也会晾晒花布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