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欢喜——清枫语
时间:2018-04-22 13:44:58

  “那个不好意思啊,刚在车上,接电话不太方便。”夏言轻咳了声,压低了声音,“沈先生刚才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没事,只是确认一下夏小姐安危。”沈靳嗓音平静,“夏小姐如果不能过来,我以为,至少应该打个电话说明下情况。”
  夏言声音低了下来:“是我的问题,实在对不住。”
  沈靳:“那夏小姐现在的意思呢?”
  夏言有些迟疑:“那个……法人代表登记表……”
  想问他是不是就这么作废了,没问出口,沈靳已淡淡回她:“嗯,还在办公室压着。”
  也没明说是不是一定得她去报到才作罢。
  夏言以前就摸不透沈靳的心思,现在更加摸不透,只要他不明说的事,她从来就无法靠自己揣摩得出结果。
  “夏小姐还有事吗?”依旧是平淡的嗓音。
  夏言看了眼门外过来冲她招手的陈姗姗:“没事了。”
  挂了电话,朝陈姗姗走了过去。
  “和谁打电话呢,偷偷摸摸的。”陈姗姗拉过她,“程让和他哥过来了,走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回到包厢,夏言一眼便看到了面对门口坐着的高大男人,五官和程让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成熟稳重一些,穿着套铁灰色的西装,看着和沈靳差不多年纪,面容有些冷峻和严肃,看着不是容易相处的人。
  程让就坐在他旁边,远远看到了她和陈姗姗,起身冲她们招了招手,而后指着他旁边的高大男人给两人介绍:
  “这是我哥,程谦。”
  “这是我们班同学,夏言。”
 
 
第16章 
  “你好。”程谦站起身,和她打了声招呼,“这是我名片。”
  一张名片递了过来,烫金的“紫盛”两个字在白底映衬下显得尤为醒目。
  夏言不觉抬头看了眼程谦。
  他也正在看她,目光平静。
  “谢谢程总。”夏言收下了名片,在他的招呼下入座。
  程让笑着道:“大家随意就好,不用太拘束,我哥这人就是看着严肃了点,人其实挺好。”
  程谦也招呼:“都随意就好,不用拘束。”
  但并没有让夏言余声声几个放松多少,到底是不太熟,程谦气场和社会地位也在那摆着,总不像面对同龄人般自在。
  “夏小姐做工艺设计多久了?”程谦看向夏言,问道。
  夏言:“很多年了。其实也不算什么设计,就有空的时候瞎折腾而已。”
  程谦:“是自学成才吗?还是跟着谁学的?”
  “我爷爷和爸爸都是做这一块的,从小跟着他们学过一些。”
  程谦点点头:“难怪。”
  “风格挺独特的。”
  夏言牵了牵唇算是回应。
  “我们公司设计部目前缺一名工艺设计师助理,主要是家居方向,我看过你的设计作品和成品,挺不错的。”程谦看向她,“你可以过来试试,先从助理做起,以后有经验了再转正。部门里都是经验丰富的设计师,跟着他们,对你未来的发展和成长会比较有利。”
  “谢谢程总。”夏言指尖摩挲着名片边缘,迟疑看他,“程总,我能先考虑一下再给您答复吗?”
  程谦似乎没想到夏言会先考虑,不觉看了程让一眼,程让托他安排的工作,说是他同学,身体不好,不好找工作,怪可怜的,让他无论如何也给她安排个闲职,顺便给他看了她作品,确实还不错,对于一个没有还没毕业的学生来说,那样的作品完全是水准之上了,刚好公司设计部门还缺个助理,就想着把夏言安排进去。只是看程让的意思,夏言身体不太好,他也要考虑到成本问题,担心花钱养了闲人,加之从没见程让这么热心帮过一个女孩,才想着约夏言见一面。
  就他目前的感觉,对夏言观感还不错,人比较安静乖巧,不爱闹,气质看着也舒服,不像程让平时混一块的女孩,这点他比较满意,只是没想着夏言会拒绝。
  程让也没想着夏言是拒绝的态度,不觉看了眼余声声。
  几人眼神这么一转夏言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余声声了,怕余声声不好下台,赶紧道:“谢谢程总愿意给我这个工作机会。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只是我身体不太好,担心做不好,辜负了大家的好意,想先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程谦:“没事,是应该先考虑清楚。”
  又道:“考虑清楚了直接给我电话就好,或者给程让电话。”
  看了眼表:“一会儿我得去古巷找一下王叔,他的藤编工艺品在市面上很畅销,很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
  而后看向夏言和余声声几个人:“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过去看看。尤其是夏言,你以后是要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有机会多和这方面的大师级人物接触一下,对你以后的发展会很有帮助。”
  余声声和陈姗姗不好拒绝,互相看了眼后,点点头:“好啊……”
  夏言更不好拒绝了,也迟疑地点点头:“谢谢程总。”
  古巷距离餐厅只有十多分钟车程,饭后程谦亲自载她们一起过去。
  古巷没什么人,这里在小巷子深处,一向冷清。
  巷口内外,完全两个世界。
  夏言平时有空很爱来这里逛,每每走近,总有些时空穿越的恍惚感,就像回到了90年代初的安城,那个每到下午时光,夕阳穿过的狭长巷子里,能听到孩童笑闹声和自行车铃声的年代。
  夏言是怀旧的人,她很喜欢这个巷子给她的亲切感,似乎所有濒临消失的传统文化都能在这里找到它的影迹,曲艺,器物,各类手工艺等等。
  程谦直接将车开到了巷子口。
  他是个商人,商人都注重效率。
  平时过来夏言会慢慢闲逛,但有程谦在,除了巷子口那个白墙黑瓦堆砌的低矮瓦房,其他景致都只是走马观花的陪衬。
  王叔的摊位很小,房子古旧,门口两根白柱早已布满青苔,白柱到门槛位置是石块砌起来的平地,石块与石块间的缝隙长满了杂草和青苔,铁灰色的木制门槛和门板早已被虫蚁蛀得凹凸不平,屋里光线不强,依稀能看到厅这中间摆着的八仙桌和长条凳,以及坐在凳子上的男人,沈靳。
  看到沈靳的那一瞬夏言的脚刚抬起正要跨过门槛入屋,一眼瞥见的熟悉面孔让她生生收回了脚。
  沈靳并没留意到门口的人群压过来的阴影,正拿着只藤编小花篮细细打量,长指从花篮条纹轻轻抚过,神情里的专注,像正精心打磨的匠人。
  他是个极其热爱传统文化和传统工艺的人,也是个热衷收藏又极爱读书的男人。以前家里的书房,整整一屋的藏书,他一有空便坐在古木书桌前,或是藤椅上,捧着砖头似的古著,一坐就是一下午。那个时候的他多是褪去西装,只着了件白衬衫和黑西裤,敛去了所有商场上的凌厉和锋芒,人变得沉稳而隽永。
  认真的女人最好看,男人也是一样。
  夏言以前最爱的就是他从外面回来,褪去西装后,在书桌前读书的样子。
  现在看着同样专注的沈靳,她心里竟隐隐涌起些对那些小日子的怀念感。
  王叔刚好泡了壶茶从里屋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程谦,当下客气打了声招呼:“程老板。”
  然后看到了站在程谦身侧的夏言,他和夏言很熟,当下愣了愣:“夏丫头?”
  沈靳闻声抬头,看到了夏言,视线在她脸上顿了顿,而后慢慢移到她身侧的程谦身上,又平静收回来,慢慢放下手中花篮。
  程谦嘴角勾笑,和沈靳客气打了声招呼:“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靳淡淡回了声:“好久不见。”
  视线从夏言身上平静移过。
  程谦注意力已经转向王叔,人变得热情许多:“王叔,好久不见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好,挺好的。”招呼着他们几人入屋,人却是看向夏言,“夏丫头,好久没见你过来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夏丫头”几个字叫得夏言有些窘迫,平时私下里听惯了只觉得亲切,但现在沈靳程谦程让等都在,听在耳里就带了几丝窘迫感。
  沈靳也因这声“夏丫头”抬头看了她一眼,程谦更是诧异看她:“原来你们也认识啊。”
  王叔笑:“她喜欢我这里的小东西,平时有空就过来摆弄几下。”
  下巴往角落陈列架微微一点:“里面不少东西还是她做的。”
  程谦往陈列架看了看,而后笑看向她:“看不出来,你手也挺巧的。”
  夏言不大自在地牵了牵唇:“都是王叔把造型做得差不多了我才接手,其实就打个下手而已。”
  王叔笑:“咱这可不兴谦虚这一套。”
  程谦直接朝夏言比了个大拇指,程让也轻笑着看她:“夏言,大家都老同学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眼角偷偷往一边静坐着的沈靳看了眼,迟疑了下,又拖着凳子坐了过去:“沈哥,上次KTV的事还没谢你呢,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顺手而已。”沈靳抬腕看了眼表,“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们慢聊,有机会再一起聚聚。”
  和王叔道了声别后便走了。
  夏言不觉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背影被夕阳拉得有些长,在狭长的巷子里,莫名带了些形单影只的怆然感,也可能是她的心境问题,她一下响起了那天半夜,他突然闯入时,死死看着她的眼神。
  收回视线时发现屋里其他人都在看她,面色各异。
  夏言略尴尬地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这种不自在。
  程谦过来是想邀请王叔出山,请他去公司挂职,但没能说服他,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程谦也没强求,客气地喝了杯茶后,便客气地告了个别走了。
  出了屋,程谦已若有所思地看向夏言:“夏言,你和王叔似乎关系不错?”
  “还好吧……”夏言迟疑看他,“程总,怎么了?”
  程谦摇摇头:“没事。”
  看了眼表,交代程让送她们几个回学校后便先走了。
  夏言还想在这里逛逛,没一起回去。
  她在闲逛时遇到了同样没离开的沈靳,正在另一家编织店里,打量着墙上的设计图纸和成品,手从图纸的一笔一划上描绘而过时,眼神是专注而认真的,不时回头和店铺老板交流。
  沈靳和程谦的不同,程谦是个商人,他想着怎么把利润空间最大化。沈靳是个工艺师,更多时候,他倾向于传承和发扬光大。
  程谦倾向于直接挖人,沈靳倾向于交流。
  作为一个对传统文化有着同样热忱的人,夏言是倾向于跟着沈靳这样的老板的。
  她走神的时间里,沈靳看到了她,动作微顿,抬头看了眼她身后:“夏小姐?”
  “沈先生好。”客气和他打了声招呼,夏言举步进屋。
  沈靳还在盯着墙上设计图纸:“夏小姐什么时候和程总勾搭上了?”
  偏头看她:“夏小姐真打算去紫盛上班了?”
 
 
第17章 
  夏言没说是或不是:“可以去吗?”
  沈靳瞥了眼她腿:“脚不还长在夏小姐身上吗?”
  夏言:“……”这不是还签了份法人登记表嘛。
  沈靳视线重新落回墙上图纸:“很感谢夏小姐愿与公司共存亡的奉献精神。”
  夏言:“……”
  沈靳没再理她,只是认真盯着墙上的图纸看。
  夏言视线不觉转向图纸,一幅仿描的金银错孔雀杖首图。
  金银错工艺最早出现于商周时期,主要用于青铜器图案装饰,后来渐渐用于玉器和饰物,多是在器物上画图刻槽,再将拉成细丝或是压成薄片的金银嵌入其中,而后打磨抛光。60年代后这一绝世工艺一度断代失传近40年,2004年才终于被恢复和传承了下来。
  “夏小姐了解过金银错工艺的发展和传承历史吗?”沈靳突然出声,并没有看她。
  夏言点点头,他书房里的藏书她都读过。
  他扭头看她:“夏小姐知道,有哪些我们耳熟能详的传统手工艺已经消失或正在濒临消失吗?”
  已经消失了的夏言不太清楚,但消失了几十年又慢慢被后人苦心钻研恢复的,除了金银错,还有香云纱,70年代后渐渐消失了几十年,2010年才又重新面世。
  濒临消失的,熟悉如糖塑、捏面人、银匠、砖雕、漆艺、点翠、徽墨、蛋雕和各类编织艺等都在慢慢被人遗忘,入行的人越来越少。
  很多东西正在随着老一辈手艺人的老去而渐渐消失。
  “一项手艺失传后,要再找回来花费的心血和代价是巨大的。”沈靳视线重新落回墙上的图纸,“但很多手工艺做工复杂,耗时耗力,社会地位低下,也没几个钱挣,有几个人还愿意守着这样一门手艺?谁不得吃饭生活?”
  “其实很多手艺,不是被市场淘汰了。”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只是没有挖到市场痛点,把小需求变成大需求。”
  “就比如你自己设计的那些小包小摆件。”沈靳问她,“你的顾客是看中了它的实用性还是观赏价值,美感?”
  夏言:“观赏价值。”
  沈靳手往陈列架上的摆件随便一扫:“这些东西哪个不是精雕细琢而成的,随便一个摆在桌上不是一件艺术品?但你看走进这家店的人多吗?”
  “它们缺的不是质量和观赏价值,只是缺少包装。”他看向她,“夏小姐,安城实业的目的,就是把这些濒临消失的手工艺品进行包装,再推向市场。”
  “只有把它们存在的价值变成品味、文化、社会地位、时尚等的象征,它们的市场需求才可能变大。只有喜欢它们的人多了,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走进这一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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