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荧宁愿他们当面来奚落嘲笑自己,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招?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牛奶盒和废纸上,滚烫地砸在薄荧的手背上,薄荧面无表情,像无视他人嘲讽目光一样,将眼泪一起视若不见。
上课铃响,薄荧没有回去。
下课铃响,薄荧还在垃圾堆里翻找。
第三次响铃后没多久,薄荧忽然被人用力拉了起来。
“你还想在垃圾堆里翻多久?”傅沛令冷冷地看着她,眼中隐有怒气。
“放手。”薄荧低声说着,从傅沛令手中抽走了手腕,再次不屈不饶地弯下腰翻找起来。
“不就是一个书包吗?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薄荧没开口。
“垃圾库这么大,六点还会运来新的垃圾,你怎么可能找得到自己的书包?”傅沛令暗含怒火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能不能现实一点?”
“我有……”薄荧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话,她闭上嘴深呼吸了一口,重新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在书包里。”
“什么东西?有多贵?”傅沛令冷冷问:“我给你买。”
“……那是去世亲人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薄荧站直了身体,尽量克制住自己翻滚的情绪,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你能买到吗?”
她已经做好像上次宁滢那样被大骂、甚至被打上几下的准备,但是傅沛令只是愣了愣,抿着嘴没有说话。
薄荧不再看他,弯下腰继续寻找起来。她以为傅沛令会离开,但是他没有。
半晌后,傅沛令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快:“为什么到这份上你也不来求我帮助?”
“我们不熟。”薄荧头也不抬地说。
这一次的停顿时间特别久,久到薄荧都以为傅沛令离开了垃圾库,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真的没有认出我?”
薄荧抬起头来,看见傅沛令冰冷的脸上露着一抹恼怒。
“我记得,我们在法餐厅见过一次。”薄荧说完,发现傅沛令的脸色更坏了。
“尚门市,火锅街,你找到了我外婆。”傅沛令一字一顿、咬着牙说道。
薄荧这才想起路灯下的那个少年,她说:“原来是……”
“你居然不记得我了。”傅沛令脸色难看。
薄荧刚要开口,傅沛令已经冷冷打断了她:“你慢慢找吧,我看你找到明年也不会找到。”
傅沛令转过身,大步走了。
薄荧沉默地弯下腰,继续找了起来。
这天下午她翘掉了所有课,直到天色昏暗,校门将闭也没有找到她的书包。
那个联系着她和婆婆、过去的薄荧的最后枢纽也消失了。可是薄荧心中没有痛,当失去成为常态,心脏时常浸泡在痛苦的毒液中,痛苦的感觉反就成了累赘,为了生存,大脑势必会舍去痛苦。
可是薄荧有时候会想,就算是生活在岩浆之中,也一定要生存下去吗?就算是活得没有人的尊严,也必须像生存在岩浆之中的蠕虫,不顾一切的活下去吗?
第二天再到学校的时候,薄荧意外地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书包,她警惕地打开书包后,在其中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几本教科书,封面上沾着污迹,看起来像是被人用力擦过,只是反而让顽固的油迹扩大了侵染范围。薄荧激动起来,抱着一丝希望将书包里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几本教科书,一个练习本,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崭新的文具盒,盒中有几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钢笔,但是薄荧最心心念念的发夹却不在里面。
薄荧抬起头朝四周看去,周围的人都在各做各的事,没有人看她,薄荧朝更远的地方望去,傅沛令接触到她的视线,立马移开了目光,掩耳盗铃地看起了空无一物的课桌桌面。
薄荧的目光和傅沛令身后的徐俏撞在了一起,徐俏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放在桌面上的双手拳头紧握。
两人的目光接触只有短短一瞬,徐俏收回了目光,薄荧也转回了头。
“沛令。”徐俏身体向前靠去,用手指点了点傅沛令的后背。
傅沛令侧身转过头来看着她。
“今天早上我去你家叫你,伯母说你已经出门了,你这么早去哪儿了?”徐俏问。
“学校。”傅沛令言简意赅地说完,没有任何交谈欲望地将身体转了回去。
徐俏盯着他冷淡的背影,抿着嘴,脸色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来,翻牌一些问得比较多的问题
Q1:傅沛令是男主吗?
A:男主之一。(为了避免误会,我回来补一句,不是NP啊!!!!)
Q2:希望匹萨能安排一个爱女主的男主
Q3:对女主的补偿包括光明的未来,众人的仰视,尊敬和爱吗?
A:女主最后会得偿所愿,不一定是读者想要的,但一定是女主最想要的。她会得到一个无关容貌,真正爱她这个灵魂的人。
昨天那一章的评论我就不挨个回复了,抓紧时间码字去,大家排成一排让我一次性摸头么么哒~
☆、第 26 章
当天夜里气温骤降,上京市终于显现出冬天的威力,薄荧找出了顺璟学校的冬季校服,在第二天起床后换上了黑色的羊毛打底长袜,将脚踩进有了明显厚度变化的短裙,拉上短裙拉链,在全身镜前穿上小西装外套,打好领结。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薄荧和往常一样目光有意的避开了她的脸。
七点,薄荧准时出门。
学校的室外寒风凛凛,教学楼内却温暖如春,薄荧在教室里放下书包,脱下外套后,没过一会就被通知班主任在办公室等她。
来叫薄荧的是成绩排在班级上位的乖乖女,薄荧觉得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去到教师办公室后,班主任果然在办公桌前等她,薄荧走过去后,班主任将昨天薄荧申请购买的一沓新的教科书递给她。
“我听说你的教科书是突然不见了?”班主任注视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指地问道。
薄荧从她的神色上没有看出用意,谨慎地说了个是。薄荧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班主任,必须承认,她的心中有着一点点的期待,期待着班主任能够作为教师、作为一个成人给予她一点帮助。
“我问了很多同学,他们说你——”班主任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不太友善、合群,性格有些古怪孤僻。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了。”
薄荧垂下眼皮,掩住乌黑透澈眼珠中渐渐熄灭的光。
“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那么可能是他的问题,但是如果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你,你觉得自己该不该改变呢?”班主任用谆谆善诱的温和口吻说道。
这把温和的刀深深地插入了薄荧的胸口,而薄荧已经麻木到没有感到痛意。
“你觉得呢?”班主任见薄荧没有说话,用温和的口吻再一次将匕首更深地插入薄荧的胸口。
胸口没有痛意,大概是已经空了吧,胸腔下已经空无一物。
“应该。”薄荧顺从地低声回答。
班主任笑了起来,让薄荧拿着课本回了教室。
薄荧回到教室后不久,上课铃就响了起来。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语文课,课上班主任宣布了十二月将会进行一场针对期末考试的模拟考试,让大家好好复习,以及下个星期恒温游泳馆将会开放的事,这意味着薄荧恐惧的游泳课终于要来临了。
下面一阵唉声叹气,既有模拟考试也有游泳课的原因,即使身在1班,也有郑风那种凭关系插班的差生,他们一听见考试两个字就会本能地心脏收缩。
大概是早上多吃了一个戚容买回来的橘子的缘故,薄荧感到有些内急,自从书包被扔后,她已经尽量避免离开座位了,她努力憋到中午,等大家都群聚着去餐厅吃午饭的时候,才走了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向本层的女盥洗间。
在小解的中途,薄荧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走进女盥洗间,她没在意,直到冲水后准备离开隔间,却发现门扉被从外面堵死时她才意识到了不妙。
她用力推了推门,门扉纹丝不动。
外面响起了几声嘻嘻哈哈的女生笑声。
“把门打开。”薄荧强装镇定地说。除了一阵更为开心的笑声,没有人回应她。
有什么重物哐的一声落到地上的声音,薄荧还听到了水声。
“你真行啊,哪里搞的冰块?”门外传来一名女生带笑的声音。
“后厨要的,厉害吧?”另一个得意的声音说道。
“只要你们现在住手,我不会告诉老师。”薄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哎呀,我好怕怕呀。”那个得意的声音娇俏地说道,她声音一转,忽而变得恶狠狠:“三级片拍多了,我是好心帮你降降火。”
“顺璟也是的,怎么什么人都收,让我们和这种人在一个学校读书,把我们当什么了?”
“早知道我就和我哥一起出国去了。留在这烂学校,晦气死了,昨天有个社团的学长要了我电话,结果却是打探我和这个婊\\子熟不熟,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屈辱呢。”另一个女声愤愤说道。
哐当哐当的声音和水声再次响了起来,薄荧退到角落,下一秒,一桶冰水从天而降,冰水覆盖了她的面孔,堵住了她的呼吸,薄荧仿佛听到了凄厉的猫叫,她又回到了那一天,黏稠幽绿的液体,挣扎的猫身,屈瑶梅扭曲的笑容——
“你还活着干什么,早点去死吧,你死了大家都轻松。”
又一桶冰水从天而降,彻骨的冰冷从冰水中侵入她的毛孔,冰冻她的血液和心脏,薄荧站在原地,耳膜里只有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气管和肺叶正在拼命运作,她却依然急喘不停,她用力地抓着胸口的衣服,惨白的手指紧攥在一起,似乎想直接攥出胸口下那颗因为缺氧而感到压迫和痛楚的无力心脏。
“觉得很无力吧?”X趴在隔间的顶端俯视着薄荧:“痛苦吧?愤怒吧?是不是很想将这些低劣的爬虫杀个干净?”
“向我许愿吧,告诉我你的愿望——”X歪着头,完美得像是恶魔杰作的脸庞上露着危险的笑容:“说出你的愿望,薄荧——”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窒息,薄荧的身体不断颤抖。
“嘻嘻,我本来想拿开水来的,但是后厨的大婶……”
那个娇俏的声音还没说完,盥洗室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踹开了。
“沛……”一个在这之前都没有响起过的声音忽然慌乱地响起。
这个声音连名字都没有说完,薄荧所在隔间的门就被拉开了。
薄荧抬起颤抖的睫毛,瑟瑟发抖地看着面色可怕的傅沛令。
傅沛令紧抿着嘴唇走进隔间,将脱下来的校服西装外套裹在薄荧身上,然后转身大步走向站在一旁已经傻住的宁滢,抬脚猛地踹向她的小腹!
在其他几名女生骤然响起的尖叫声中,宁滢被一脚踹到身后的隔间,撞开门扉直接摔到地上,后腰磕上马桶的时候,她尖利地惨叫了一声。
“沛令——”
傅沛令推开徐俏,上前两步又是猛力一脚踹在宁滢身上,无视宁滢几乎震破整栋教学楼的惨叫,傅沛令脸色铁青地踹着宁滢,直到郑风冲进盥洗室,将傅沛令强行从隔间拉开。
“别闹大了!”郑风脸色难看地拉着傅沛令,示意他看将盥洗室入口挤得水泄不通的学生。
傅沛令铁青着脸从郑风手中抽出手臂,转身回到薄荧所在的隔间,握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又湿又冷的隔间中拉出。
“沛令——”徐俏试着抓住傅沛令的手腕,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我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傅沛令冷冷说道,仅仅这一句话,就能让徐俏如坠冰窖。
“傅沛令!”
她追出盥洗室,对着傅沛令的背影喊道,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停下。
得知事情的班主任迅速通知了孟上秋和戚容,薄荧当天下午就请了假,被开车前来的孟上秋和戚容接回家。
晚上,薄荧发起高烧,躺在床上烧得脸颊通红,头发被汗水浸得贴在额头和两颊,吃了退烧药也不管用,到了半夜,体温一度逼向四十,孟上秋气得披上外衣就想要冲到学校让人给个交代,戚容拦下他,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送到医院。
在薄荧浑浑噩噩的意识中,戚容和孟上秋的争吵声忽近忽远地传来。
“你觉得这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说都是你的错——但肯定有你的原因啊!班主任告诉我她接到了很多学生家长的投诉,说学校竟然把一个拍过色\\情片的女孩——”
“你觉得我拍的电影是色\\情片?你就是这么想的?!”
“我说了是他们——”
“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艺术!”
“可是你去闹大了有什么用?难道你能让那个泼薄荧水的女孩退学吗?只是堵在卫生间泼水这种程度,没有学校会——”
“只是这种程度?!你看看薄荧现在怎么样了!”孟上秋怒吼。
“别冲我大吼大叫!我只是在阐述事实!那是徐氏集团的女孩,你以为你能让她退学?如果不能,那你只是在害了薄荧,她们会变本加厉地对她!”
孟上秋骂了一句脏话:“那就给薄荧转学,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学校!”
“孟上秋你还没弄懂,换环境不会有用的,关键是那部电影!”
“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都是我的错?!”
没有人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少女不知何时半睁开了虚弱无力的眼皮,她涣散的目光注视着空中的一点,像是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听听,神情木然无力。
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薄荧床边坐下,风铃一样的金属声清脆地盖过了不远处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