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中,林淼淼浑身湿透、狼狈至极,她木讷地盯着湖水中央,踉跄的冲着那里走过去,不曾犹豫、未曾迟疑。
湖水冰冷,淹没了她的小腿,她浑然不觉。她离她的阿言很近了,很快就要碰到她的阿言了。啊,抓到了,她抓紧了阿言软绵绵的小手,温柔的笑起来,道:“阿言别怕,娘在这里。”
她知道,黎昀并不爱她。
她这一生,从未有人真正爱过她。
大雨滂沱,像无数的小石子砸进湖水里,噼里啪啦,水纹漾开一圈又一圈。
湖水中央,浮起两具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目标一直是写一篇虐得死去活来的大虐文emmmm一直没成功T_T
第57章 一方一净土
雨下了一天一夜才停。
所有的痕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才刚刚经历过圣上的寿诞,便传出三皇子唯一的儿子意外落水,侧妃为救爱子,也奋不顾身地跳进河里。可不幸的是,母子二人双双殒命。
三皇子府办了一场丧事。
欢喜的京都又沉寂下来。
宫里头收到一封密函,黎文瑞看了龙颜大怒,当即便呕出一口血来,吓得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又去传太医。
但黎文瑞擦干了血,挥挥手,阻止了他们。
隔日,朝堂上。
“好啊,一个月前朕还在讲,朕这江山牢固如铜墙铁壁,北有镇北王,南有南靖王,可转眼让朕看到了什么?西南兵力不足,南靖王一人之力无法抵御朝夏莽夫,要朕拨兵前往!”黎文瑞歇了口气,道:“如今战事当前,朕也不说别的了。这西南之行,谁愿领兵前往?”
黎国安居乐业已有数十年,莫说文臣,便是武将也懈怠了。西南之行吉凶难料,谁又愿意舍弃这安稳的日子,去前线打仗呢!
黎文瑞盯着一个个犹如木桩的官员们,冷笑道:“你们一个个,平日里说得好听,愿为国舍身取义,真要你们做什么的时候却一声也不吭!好,你们都不肯去,那朕亲自去!”
“陛下息怒!臣等有罪,请陛下息怒!”
“朕的百姓在受苦,朕的江山在飘摇,朕如何安心、如何息怒?百年之后,朕下九泉又如何面对□□!”
寂静无声中,有一人站起来,后背微微佝偻,却是声音洪亮:“老臣愿往!”
龙椅上的人竟一时沉默,他缓缓站起来,不怒而威。许久,他道:“沈老将军的心情朕理解,但老将军年事已高,怎能让您行军打仗!”
“陛下,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臣虽有几十年没上战场,但对付几个朝夏的莽夫定是绰绰有余!陛下,请下旨吧!”
“回陛下,微臣愿往。”是沈谚。
黎飔没说话,在沈老将军站出来的时候,他便知道沈谚定不会让已经六十出头的老将军去行军打仗。
沈老将军知道沈谚的算盘,但他是沈家唯一的后人,他不能让他去上战场,刀剑无眼,生死无常。他负拳道:“沈谚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对行军打仗不如老臣有经验,请圣上三思。”
沈谚却道:“微臣虽不如沈老将军有经验,但自小便熟读兵书,权谋计策定不输沈老将军半分!请陛下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愿领兵西南!”
群臣顿时议论纷纷,唧唧喳喳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黎文瑞思忖良久,开口却是问:“老二,你怎么说?”
黎誊站出来,恭恭敬敬道:“回父皇,沈老将军与沈大人说的都有理,但行军打仗不是纸上谈兵,需真刀真枪,沈大人恐怕不能胜任。”
黎文瑞转眼又问黎飔:“老三,你觉得呢?”
黎飔道:“儿臣认为资历尚浅正是沈大人的优势。没有经验束缚,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得朝夏措手不及。”
“老四啊,你说呢?”
“儿臣、儿臣不知。”
金銮殿安静许久,绣花针落地可闻。
莫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黎文瑞才缓缓开口,道:“传朕旨意,封沈谚为平南大将军,领兵马二十万,明日出发!”
出兵之事便就这么定下了,在群臣还在揣测圣上认同了三皇子的建议是否就是嘱意三皇子为正统继承人时,黎飔已经在沈谚家里。
黎国平安数十载,大多人没经识过打仗。
沈老将军不舍得唯一的孙儿受苦,到家先是怒骂一番,而后便各种叮嘱,生怕这个唯一的血脉一去不回。
黎飔的出现成功解救了还在唠叨中的沈谚。
最终沈谚出兵有黎飔出的一分力,沈老将军心中有怨怼,但碍于身份不好说出来。黎飔也不在意,与沈谚私底下聊了聊。
他带了一壶酒,是上好的女儿酿。
他给沈谚斟了一杯酒,道:“此去西南,一路小心。南靖王的兵马短缺之语未必是真,万事留个心眼,多备后路。”
“我知道。”
“沈老将军我会代为照顾,你可放心。”
“多谢。”
“沈将军,我在京都,待你凯旋。”
“好!”
翌日,沈谚率领二十万兵马踏上征途。
文武百官送军十里。
天清气朗。
前途未卜。
气温低了一阵,秋老虎又回来了,热得跟夏天似的。
林森森被这反复无常的天气弄得没了脾气,整日恹恹的,不是躺在床上看书就是坐在门口晒太阳,每每不是看着看着睡着了就是晒着晒着睡着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说的可真有道理。
不过虽然时常觉得困乏,但书屋的生意还是要做的,杂志也还是要办的,林嚞嚞也时常过来帮忙。
看了两篇稿子,林森森打了几个哈欠,林嚞嚞都快被传染上了。她颇为无奈地说:“四姐,你若是觉得困,不如回屋歇着。”
“还好,睡得太多了,浑身疼。”
“你该不是病了吧?”林嚞嚞常年咳嗽,身子赢弱,有些敏感。
林森森摇头:“没什么,季节性犯困。”
林嚞嚞想了想,说:“我这儿有一种药茶,喝了比较提精气神,不如我明日过来的时候给四姐带些过来?”
“也行。”
林嚞嚞给的茶说是提神,但林森森觉得自己喝完了犯困更厉害了。
她又在院子里睡着了。
宜双怕她着凉,给她盖了条毯子。可刚动作,林森森便醒了,先是一脸迷茫,须臾清醒过来,自己将毯子往上拽了拽。
“小姐,您最近老是瞌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往年也没见您这样。”
“没事。”
林森森睁着眼睛看院子里的树。
她看似专注一致,但脑子里却在想着很多事情。圣上去年封黎晗为太子,今年因黎飔落水一事又扒了太子的皮,如今禁锢终身。转眼朝夏借故起兵,结果兵马不足,请求朝廷支援,于是沈谚带着二十万兵马走了。这中间林淼淼又死了,小皇孙也未幸免于难。
短短一个月,风云变幻,这时局,林森森一下子看不清了。黎晗被圈禁暂且不谈,朝夏在这个节骨眼上起兵,也太巧合了。南靖王回去不过几日便说兵马不足,那么兵马呢?
南靖王不是南靖知府,手底下的兵马再少、再怂也不可能这么不济于事。最重要的是,林森森一直觉得黎烜这人不可能平白提早进京,还在她的书屋晃悠来晃悠去。
而且沈谚走了,黎飔等于没了左膀右臂,黎昀又是个小狐狸,简直是腹背受敌,孤立无援。
不过,林淼淼的死她也觉得有点蹊跷。
“想什么这么认真?”黎飔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黑黢黢的眼睛凝望着她,仿佛深情不要钱,毫不吝啬。
“不忙么?”
“总能抽出些时间的。”
林森森心里有点甜,但面上不显,道:“沈谚走了,你怎么办?”
黎飔不想多说这些明争暗斗,只说:“按兵不动。”他转移话题,说:“听宜双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喊大夫来看看?”
“没什么,春困秋乏夏打盹,瞌睡不是应该的么。”
“若是真的身体不适,不要强撑着。”
“我又不傻。”
“你可不是傻。”你若是不傻的话,怎么会喜欢我,又怎么会在那种时候甘心情愿的帮我。黎飔每每想起当晚,既恨林淼淼下毒很辣,又有一分微妙的喜悦。
林森森啧啧暗叹,道:“三爷真有自知之明。”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她依旧察觉到他话语底下的深意,轻易的戳破又小心的维护,不露半点。黎飔失笑,恨不得现在就结束那些纷纷扰扰,将她娶回家,天天宠着。
“嗯,幸好我也傻。”
林森森拿他没办法,岔开话题,道:“晚上留着吃饭么?”
黎飔笑问:“你要下厨么?”
“想吃什么?”
“你做的,都可以。”
林森森默默翻白眼,又觉得他说得很甜,比她原书里的黎飔撩妹等级不知高出了多少。她没绷住,笑了出来,指挥牧柯杀鸡,准备做个蔬菜鸡肉粥。
林森森没正儿八经的学过厨艺,但理论还可以,而每次按着理论做出来的饭菜又都还不错,算是有天赋。
鸡肉切丁的活儿是牧柯干的,剩下的鸡肉她让宜双拿去炖汤了。
晚上除了蔬菜鸡肉粥,她还让人去买了小包子,宜双炒了两道小菜,拌了个冷菜,就这么吃了。
每道菜都不算特别精致,但心意十足。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黎飔并非觉得这些菜多么好吃,只是觉得十分温暖窝心。
晚饭过后,黎飔与她闲话了会儿,披着夜色回府了。
月如弯钩,月明星稀。
第58章 一方一净土
不知是否受了林森森的影响,黎飔觉得自己也有些犯困。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他竟打了个盹儿。
直到马车停下来,他才醒来:“怎么了?”
“有人。”
“谁?”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抢先了去。那人轻轻一笑,道:“三皇子有礼了。”竟是黎烜。
黎飔从马车里出来,夜风吹得他灵台更清明了些。他不动声色的四下观察了一番,他的人已经将马车围起来,黎烜就在包围圈之外,一身红衣竟格外飒爽。他脸上没有更多神色:“原来是世子。”
黎烜还在京都,那么西南兵马不足之事的真实度便要大打折扣,不知沈谚那边情况如何。他心有担忧,但巍然不动。
“虽然夜深了,但微臣想请三皇子喝杯茶,不知三皇子意下如何。”
“如果不呢?”
黎烜明晃晃的笑,道:“三皇子出门,总不可能将所有侍卫都带在身边吧,您今晚这杯茶,怕是躲不掉的。”
语落,黑夜里又出现了一群人。黎飔深知躲不掉,只能按捺不动:“世子请。”
“客气,三皇子请。”
深夜请来了黎飔,黎烜什么都没做,妥帖的安排了住处。随后,果真送上了一盏茶。
黎烜给他倒了一杯,但他没喝。
“三皇子不必担心,这杯茶里没有掺东西。”黎烜笑笑,当真是天地为之黯然失色,美艳无比,“掺东西的那些茶,今日下午三皇子已经喝了许多。”
黎飔瞬间拉下眼皮,遮去眼底的情绪。
今天下午他一直在林森森的家里,喝得都是林森森喝的那些茶,按理说不可能有问题,除非森森的身边出现了叛徒。他看似平波无澜的眸子闪过一瞬暗芒,一手执起茶杯,指腹在杯壁摩挲着。
他笑说:“喝多了,自是不想再喝了。”
“也是。”黎烜不做勉强,道:“那便请三皇子好好休息吧。”
“世子与谁在合作?”
黎烜笑说:“三皇子一向聪明,不如猜一猜?”
黎飔心中迅速计较一番,道:“是我二皇兄么?”
“三皇子果然名不虚传。”
“是世子手下留情,给了我许多暗示。”
黎烜微怔,他从头到尾没有暴露出什么,哪里来的暗示?只这短短的瞬间,主客便变换了过来,主动权跑到了黎飔手中。
黎飔不骄不躁,道:“夜深了,不如让我先休息。”
黎烜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一错不错,企图看出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看得出来。稍许,他微微笑,离开了厢房还顺手关上了门。
黎烜没有任何暗示,黎飔揣测他的背后是黎誊只是推测。因为他一直暗着提防黎昀,所以知道黎昀与黎烜并没有交集,那么只能是黎誊了。
但是西南距离京都这么远,黎烜特地在此跟黎誊合作,图什么?
再者,他此刻被请过来,这消息可以说不到第二天便能传出去了,甚至不必等到明天便会有人来接他,黎誊要这么点时间来做什么?
做什么?自是做不能做的事情。
圣上生病已久,黎誊进宫探望。养兵蓄锐多年,等的便是今天,将这世间最高权势掌握在自己手中,掌管天下。
已经夜深,但黎文瑞仍在批阅奏折。
黎誊的母妃邓贤妃拎着膳盒去圣上的寝宫。推开寝宫的门,邓贤妃找到条案后的圣上,将膳盒打开,道:“陛下,身子要紧。夜深了,不如您先吃点臣妾熬的银耳羹?”她说着就要给黎文瑞乘一碗出来。
黎文瑞推开了,他一点胃口都没有,道:“你这么晚来做什么,回去吧。”
“臣妾心疼陛下,想来陪着陛下。”
“不必了。”
这才说完,就有小太监过来通传,说是二皇子求见。黎文瑞瞬间端正了姿态,拿出威严来,暗暗瞥了眼邓贤妃,等黎誊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