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一直放在工作室角落跟垃圾似的那堆乱七八糟的剧本。
盛繁视线跟着望过去,头痛得连喝了好几口水,“推了推了,全推了。”
卫睿的眉头跳了一下,“全……推了?”
“你觉得很可惜?”盛繁脑袋偏了偏看向卫睿。
卫睿扶了扶眼镜,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没有觉得可惜,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果断。”
盛繁笑了笑,“是啊,在这种时候,大概谁都会想着借这把东风狠狠往上爬一大截吧……”
“但你没有。”
“我没有,只是因为我知道,凡事物极必反,我现在风头太盛了,但我根基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牢靠……接下来圈里这淌浑水,我就不趟了,马上剧院那边也要开始路演了,之后的行程都帮我推了吧。”
盛繁的语气很果断,即使卫睿一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的性格,这会儿也依旧是有几分微讶。
在巨大的名利面前还能保持一颗理智的心,这一点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无比的困难,毕竟人都是贪婪的,得到了一点,就想要得到更多。
盛繁如今年纪并不大,看待事情的角度却已经如此成熟,不得不让卫睿有些惊喜。
他十分简练地就同意了下来,“那我等下就全部推掉了。”
盛繁满意地弯了弯唇,突然转头看向卫睿,“你前些阵子应该很忙吧,推掉了这些行程,你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反正我最近也只是在剧院准备路演的事情。”
卫睿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不用了,我还适应得了,而且现在也不算太忙了。”
“你真的不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就当放松放松吧。”盛繁又问了一遍。
卫睿认真地看了盛繁一眼,一向冷漠没多少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了几分温和的神情,“不必了,反正你行程不多,放不放假都差不多。”
说到这份上,盛繁也不劝了,只是点了点头,顺着卫睿的意思。
把之后一个月的行程确认之后,盛繁就赶去了大剧院准备排练,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忽略了一帮苦等她等到水滴石穿的记者们。
而网上一帮正期待着盛繁新料出现的网友们,很快就一脸呆滞地发现,他们的新晋双影后,似乎带着一身的话题,十分麻利地跑路了?
不管是狗仔还是娱记,发出来的新闻稿都是那些陈年老料,大家早就看过了,而关于盛繁最新的动态,竟然每一个人知道?
众人再度回忆起了金凤奖之后被盛繁消失支配的恐惧感。
在整个娱乐圈都迫切地渴望着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却玩起了消失。
一帮记者简直恨不得给盛繁身上安个追踪器,看她能跑到哪里去,对于盛繁三天两头地就玩消失的举动,他们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得要命。
娱乐圈哪个女星像盛繁这样?她们都是恨不得一天制造一百条新闻热点出来,把网友们的眼珠子都粘在她们身上才好,像盛繁这样的,真的是少之又少,堪称奇葩。
真是绝了。
又在盛繁工作室下蹲了一天空档的狗仔们无力地叹了口气。
而此时,盛繁却压根儿没心情关心狗仔记者们在想些什么,因为她现在正头疼着呢。
离路演开始只剩小半个月的时间了,这关头上,申奕的伤口却裂开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抱歉
盛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申奕人已经在医院里躺着了。
她当时受伤的时候,口子本来就又长又深,如今过了这么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快长好,结果又再次撕裂了。
这样的伤势再度裂开,后果是很严重的,不说愈合的时间会加倍延长,光是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发炎化脓就不会让人好受。
看着时间将近的路演,盛繁颇有几分头痛。
“你说你是怎么搞的?好好的伤疤都能再度裂开,这大半夜的你是上天去了?”
盛繁没好气地坐在了申奕病床旁边,心情又有些担忧,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这会儿觉都还没睡醒呢,一大早的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导致她早饭都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拎着包赶来了医院,走进病房入眼就是申奕面色苍白要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
这一晚上折腾,想必申奕也是没休息好,再加上伤口撕裂开是真的痛,失血也多,导致她现在看起来简直虚弱得吓人,不过这并不能让盛繁对她态度温和起来。
她就没见过比申奕更能折腾的人了,行事全都随性由心,一点都不带脑子的,这会儿正是路演宣传的紧要关头,女主演之一却受了伤住院,而且看这架势还未必能在表演当天出院,说申奕坑了这些日子所有辛苦排练的演员也不为过。
申奕也自知理亏,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收敛了起来,可怜巴巴地不说话,眼圈还有些泛红。
饶是盛繁心头有气,看见她这样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说吧,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的。”
盛繁敏锐地察觉到,在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申奕的身子僵了一下。
“就是……不小心……不小心撞了一下。”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盛繁静静看她几眼,突然勾唇笑了,“不小心?撞了?申奕,你当我眼睛瞎还是人傻?”
她直接把申奕身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撩起了半截,露出刚刚缝合好,显得异常狰狞还带了几分血腥气的伤疤,“随便撞一下能把你已经差不多长合了的伤口撕裂到这种程度?申奕,你是不是压根儿不明白,你的这一次受伤对于剧院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盛繁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
现在剧院对外的宣传已经进展得差不多了,各种展板和广告的投放也已经基本完成,甚至连门票都已经印制完毕,路演的城市和时间也都基本定下来了。
在各个城市需要租用的场馆,时间都是早有商定的,不能轻易更改否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只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查一典筹备了两年的话剧就要开演,而跟随他们排练了那么久的申奕却要因为伤势而不得不暂时退出,可以说,这对于剧院的损失将是异常惨重的。
都这个关头了,难道推迟时间?
那对于剧院的声誉不知道将会是多么巨大的破坏影响。
或者换演员?
磨合排练了这么久,突然换别人,肯定默契度是达不到众人预期的标准的,除此之外,换的演员自身熟练度和对剧本的熟悉度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半个月排一出戏出来,记熟所有的台词不说,还要做到不拖后腿,就是盛繁自己上阵都未必能有完全的保证,更遑论这帮年轻演员。
想到这里,盛繁简直就是一阵头痛,烦心得要命。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心疼筹备了这么多年,一心想要一个完美作品的老师,突然出了这么严重的岔子,他应该会很受打击吧。
看到盛繁脸上的表情,申奕顿时就慌了,她连忙虚弱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切地抓住了盛繁的手,“盛繁,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放心,我这几天肯定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我到时候表演能上台的!你相信我。”
盛繁都快被申奕给逗笑了。
身体是你想好就能好起来的吗?这口子这么深,难道你乖乖吃几天药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
盛繁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还是什么。
她淡淡地把申奕的手拂了下来,“你好好养身体吧,剧院这边你先不用操心了,具体是个什么对策,还要看剧院那边的安排。”
申奕神色顿时多了几分无措。
她这段时间排练很用心,也是真的想上舞台表演,把自己努力的成果给观众看。
像她这样年纪的话剧演员,可能以后都很难碰到像《暗恋》这么重大的表演机会了,申奕是真的不想错过,更不想让自己这么久的努力都变成一场空。
她面色苍白地抬头看盛繁,“也就是说……剧院可能不会让我再参加表演,对吗……盛繁,你是不是在怪我不告诉你我受伤的原因?”
盛繁脸上的表情极淡,看起来冷静而疏离。申奕认识盛繁很久,却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样的盛繁,是真的很可怕,简直让人的心头都有些发颤。
申奕突然意识到,她和盛繁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么融洽了,有些东西正在改变。而这样的改变让她很是难受,内心简直后悔不已,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盛繁的声音有些冷。
“你告不告诉我原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要多想了,安心养伤吧。”
不管申奕说不说原因,她受伤的结果都已经是既定而无法更改的了,盛繁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
她自认已经看望完了申奕,也不顾她一脸恳求内疚的表情,提着包就打算走了。
刚走出病房,就遇到了拿着一堆单子缴费完,正在病房不远处徘徊的申嘉誉,这男人看起来一晚上都没睡好,头发微微有几分凌乱,眼眶下面也带着显而易见的青黑。看见盛繁后,他先是一愣,然后便略带愧疚地问她,能否跟她说几句话。
盛繁的眼神淡淡地从他身上逡巡而过,然后便跟着他走到了医院走廊的一处角落。
说来也是巧,上次申奕被刀片刮裂受伤时,二人也是这样进行了一番对话,时隔没多久,这样的情形就再次重演。
可惜盛繁已经快要没耐心了。
“说吧,什么事。”
她只想赶紧把这件事情处理完,然后就回剧院练习。
最近这两天狗仔追她追得厉害,盛繁并不想被人抓到行踪,然后又开始一系列无意义的纠缠,那简直就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申嘉誉舔了舔有几分干涸的唇,“申奕这次受伤……多多少少有我的原因在,对此,我真的很抱歉。”
第三百九十七章 松气
“抱歉?”
盛繁有些讥诮地笑了一声。平时她其实并不是这么刻薄的人,或者说,不是这么情绪外露的人,她更习惯用温润的面具来将自己伪装得无害又亲和。
但也许是因为这次受害者的一方变成了她一向敬爱的老师,她心头的火气就变得怎么也压不住了。
尤其是她还发现,申奕的受伤并不是什么可以理解的原因,更多的是一种无理取闹后,她就简直压抑不住心头打死申嘉誉和申奕这对舅侄的欲望。
“申先生你是做律师的,应该比我更清楚,一句抱歉看似发自内心,但实际上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你替申奕说了抱歉,谁又来为即将遭遇重大冲击的剧院来说抱歉?”
申嘉誉一时语噎,“我知道盛小姐有气,这次也是我理亏,你无论怎么骂都是情理之中的。但是……我想替申奕问上一句,这次的路演,她还能参加吗?剧院那边是打算怎么个处理方式?”
不然呢?难道你还想还嘴?
而且居然还敢问能不能参加路演?
盛繁冷笑一声,气得直接上前一步就拎住了申嘉誉的衣领,直接把他整个人都往下拽了拽。
申嘉誉被这变故都弄懵了,脸色一变就想扯出自己的衣领往后退,然而却完全不能动弹。
???
盛繁一个小姑娘,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他只能保持这种很丢脸的姿势,尽量忽略旁边过路人奇怪的眼神,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盛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盛繁声音冷冰冰的,“你跟申奕什么关系,由得着你来替她问这些问题。”
申嘉誉脸色微沉,“我是她舅舅……”
盛繁直接打断,“你还知道是她舅舅就好。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实在没有多的闲情逸致去管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者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纠葛,但如今因为你们之间的破事儿影响了整个剧院的行程,我就是当场取消申奕的演员资格都不为过,你居然还好意思来问我剧院的处理方式?你有脸去插手这个?”
盛繁的话直白得太过,导致申嘉誉的脸色变得极其不好看,同时心里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盛繁讽笑,“申律师,来医院之前,先处理好你们俩身上奇奇怪怪的痕迹吧,还有你这身酒气,如果你是开车送申奕来的医院,信不信我反手就告你一个酒后驾驶,让你进牢里好好蹲几天去。”
她攥住申嘉誉的衣领紧了紧,然后便极其嫌弃地扔了开来,淡淡拍了拍手,一脸冷漠。
“申律师,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人处事也应该成熟一点了,做什么事会有什么后果,难道事先想不清楚的?”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一轮还有多的少女嫌弃不成熟,申嘉誉的脸青了又白,但听完盛繁的话后,又确实是没有立场去反驳什么,更不好意思去追问盛繁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做错了。
是他心里先有了不该有的情愫,阴私又龌龊,本来他以为可以一直这么藏着压着,只要谁都不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却没料到昨晚他被申奕灌了些酒,然后有些事情就彻底地乱了。
再也回不到原点……
申嘉誉一个小时前就听说做完缝合手术的申奕已经醒了,但那间病房那么近,他却毫无勇气踏进去。
他不知道用什么面目来面对申奕。
盛繁的这番话就如同戳破了他内心最隐秘的毒瘤,让他有一种抬不起头的羞耻感。
见申嘉誉不再说话,盛繁一时也安静了下来。
刚才的一番话已经差不多把她的怒火宣泄了出来了,这会儿的盛繁只觉得疲惫又无奈,淡淡看了申嘉誉两秒,终于是叹了口气,“算了,剧院那边的消息我会帮你留意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一直到盛繁走远了,申嘉誉半垂着的头都还没有抬起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见申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