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俏厨娘——安静的九乔
时间:2018-04-29 12:53:12

  阮茂学伸手指着阿俏的鼻尖,口中结结巴巴地说:“提前跟你爹打个招呼,会死吗?”
  原来这阮茂学的顶头上司,与寇家家主寇宏轩乃是昔日的竞争对手,两人一向不对付,偶尔见了这篇报道,自然认为阮茂学刻意结交寇宏轩,而且还是拐弯抹角地让自己的女儿去结交寇家的女儿。阮茂学的上司也没明说什么,只是淡淡赞了句:“令嫒可真是能耐”,却是给热衷仕途的阮茂学兜头泼了一瓢凉水。
  阿俏站起来,平静地对阮茂学说:“父亲,这是阿俏的不是,阿俏确实是该事先跟您打声招呼的。”
  阮茂学闻言,却哈哈一笑,续道:“若是我不许,你难道还就不去了不成?”
  阿俏冷冷地望着阮茂学,心想:这个爹难得说句话在点子上。的确,就算阮茂学阻止,她也照样会和寇珍合作,一起操办这一席“烧尾宴”。
  阮茂学见了她的眼神,就郁闷得不行,继续指着阿俏的鼻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你跟你娘简直是一个样儿,事事都只会自作主张,我……你还当我是你爹吗?”
  阿俏险些要笑起来:她十五岁上归家,不到十六岁去了惠山,如今刚刚回来,他阮茂学养过她几天?如今却指着她敬他,重他,当他是个父亲?
  “你为阿俏和浩宇做的那些事儿,你有事先问过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会不答应?”
  阮茂学脚一软,险些摔倒,扶着花梨木的圆桌桌面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阿俏听他这样一说,心里登时雪亮:阮茂学醉后吐了真言,这分明就是在借题发挥,他不是在恼阿俏与寇珍联手设宴的事,他其实真正恼的,还是宁淑没有经过他就去请示阮老爷子,为阿俏和弟弟浩宇争得那一份干股的事儿。
  可这本就是该阮老爷子做主的事儿,宁淑就算是争得他的同意,也一样要去请示祖父,这个爹,恐怕又是被人挑唆了,对宁淑生了怨怼。
  听阮茂学说得那样凄婉伤心,阿俏心里突然一动,有点儿明白了阮茂学的真意这个爹,无端端令娘伤心成那样,眼下难道是心生悔意了?
  可没等阿俏醒过神来,旁边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常婶儿和常小玉母女两个从斜刺里钻了出来,常小玉去搀阮茂学的胳膊,口中娇呼一声:“老爷!”
  常婶儿则去给阮茂学斟了一碗酽茶,托在手里送到阮茂学手边,却别过头,望着阿俏说话:
  “三小姐啊,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您怎么样都是为人子女的。二老爷无论说什么,您都该受着。再说了,您看二老爷醉成这样,您总该上前照顾照顾吧:二老爷发您的火,您就是想解释,也该先等等,哪里有和二老爷顶嘴的道理。依我看那,您这到底还是规矩没学好,二太太教得还不够,哪及得上我们小玉……”
  常婶儿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忽听阿俏愤然厉喝一声:“你住口!”
  常婶儿的声音就此从中断绝,她本人则凌乱地抖了抖:常婶儿还从来没见过阿俏当面发飙的样子,一直以为这个三小姐是个乡下来的软包子,至少在长辈面前总该是这样……
  而阮茂学却浑身一抖,他可是被阿俏当面吼过一句的,这会儿听见,还以为阿俏又是在吼自己,吓得一激灵,酒又醒了些。
  只听阿俏盯着常婶儿,收了声,冷冷地道:“你算什么个东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常婶儿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阿俏若是骂常小玉,她倒还有机会可以说嘴两句,没成想阿俏却指着她。
  “阿俏!”阮茂学恼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做人儿女的吗?”
  阿俏白了阮茂学一眼,冷冷地道:“有你这么做人父母的吗?”
  她说着,也伸手指着常婶儿,却面对着阮茂学,提高了声音道:“你讨家里的丫鬟做小,我们做子女的,自始至终尊称你一声‘父亲’,对你这个糊涂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可是这个妇人算是什么?你到底是纳了她本人,还是明媒正娶了她闺女?感情这位还真将自己当丈母娘了?我告诉你,这个妇人,是一个一直在家中挑拨是非,离间你和我娘的长舌妇。她刚才在当着你的面儿在侮辱你的亲生闺女,你这个当爹的就有脸一直在旁边看着吗?”
  “阿俏!”阮茂学的脸涨得通红,酒看起来是全醒了,“忤逆,你这个不孝女,当初就真不该、真不该让宁淑把你接回来……”
  “我可还没说完!”阿俏大声说,同时往前踏了一步,来到阮茂学跟前,双眼紧紧地盯着阮茂学,“爹,我根本不在乎你如何看我,又待我如何,可我在乎阮家。如今我回来,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阮家!”
  阮茂学此时早已气得浑身乱战,一伸手就朝阿俏粉嫩的面颊上扇了过去。可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员,哪里是阿俏的对手。阿俏一伸手,已经将阮茂学的手腕握住,阮茂学一阵急挣,没想到他整个右臂都纹丝不动,被阿俏牢牢扣住。不得已阮茂学望向阿俏因为愤怒而睁圆了的一对大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眼神分明在控诉,在大声地质问:
  “你这样,还算是我爹么?”
 
 
第102章 
  “阿俏”
  不知何时起,花厅里早就聚起了看热闹的下人。不过这也不奇怪,花厅本来离大厨房就近,而大厨房里此时也早将阮家的生意席面忙得差不多了,阿俏与阮茂学这样大声说话,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宁淑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见到花厅里的这副情形,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了阮茂学作势要打阿俏的样子,立时发出一声尖叫,扑上来护住阿俏,冲着阮茂学大吼一声:“阮茂学,你敢动她一根指头,我今天跟你没完!”
  阮茂学的手腕却还被阿俏拗着,隐隐作痛,一动也动不了他倒也想有这能耐能动阿俏一根手指头啊!
  见到宁淑过来,阿俏不再与阮茂学死扛着较劲儿,渐渐松开了手,放开了阮茂学的手腕。
  宁淑一把扯过阿俏,将女儿护在身后,自己面对阮茂学,死死地盯着他半晌,终于缓缓地道:“阮茂学,我今儿个……终于认识了你。”
  阮茂学盯着宁淑的面容,见她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时心头怅然若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挽留住妻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把揽住阿俏,母女两个齐齐地转了身,将他这个丈夫,这个父亲,彻底抛在身后不再理会。
  “宁淑”
  阮茂学终于忍不住出声,宁淑没有回过身,可是脚步到底缓了缓。
  正在这时,只听常小玉娇滴滴地唤了一句:“老爷!”
  宁淑的脊背顿时便直了,足下也不再停留,揽着阿俏的胳膊往外走。她们母女两个都没瞅见,刚才是常婶儿又在常小玉胳膊上拧了一把,常小玉才发了这么一声儿。
  宁淑与阿俏走到花厅门口,大厨房里出来的人依旧候着她们母女二人。宁淑低声而疲倦地道出一句:“今天大家辛苦,收拾之后都早点儿去歇着吧!”
  “是,二太太!”自主厨高升荣以下,人们莫不应允,接着全部跟随在宁淑母女两人身后,一起出去,无人理会留在后面的那位“二老爷”。
  常婶儿轻轻地“嗤”了一声,冲阮茂学说:“老爷您看,他们都不把您放在眼里。”
  阮茂学此刻依旧木愣愣地呆在原地,怅然若失宁淑这是头一次,没有在人前给他台阶下,以前阿俏因文仲鸣的事儿,也吼过他一回,可是那次宁淑便是软语抚慰,既安抚阿俏,又照顾了他的面子,可是如今……
  如今,真的是因为身旁这一对不省心的母女么?
  想到这里,阮茂学不禁回头,打量一阵常氏母女。只见常小玉懵懵懂懂,而常婶儿始终是一副精明市侩的模样。阮茂学无奈地挥了挥手,常小玉“哦”了一声就要离开,可常婶儿那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打着一脸眉毛眼睛的官司,暗示小玉留下服侍阮茂学,常小玉又“啊”了一声,不得已只能耗在阮茂学身后。
  这情形全教躲在花厅一侧的阮清瑶看在眼里。
  阮清瑶扁了扁嘴,也不与父亲和旧仆打招呼,悄无声息地从花厅里离开。
  宁淑将阿俏带回自己房里,亲自打了热水给阿俏洗脸,看着阿俏面上的肌肤依旧吹弹可破,没有半点被打过的痕迹,宁淑这才稍稍放心。
  “二太太,老爷子请三小姐过去书房。”服侍宁淑的佣人跑来向宁淑请示。
  阿俏起身,平复一下情绪,开口叫了一声“娘”,对宁淑说:“我去了,娘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祖父的吗?”
  宁淑摇摇头,半晌憋了一句:“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娘对不住你。”说毕她便转身拭泪,不愿在女儿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
  “娘,依我看,爹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阿俏斟酌着,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以后到底如何,还要娘自己拿主意。”
  她抛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宁淑的屋子。
  若是她再年轻个几岁,或是她从来没有重生,或许此刻阿俏会选择抱住宁淑,陪她一起大哭一场。可是现在的阿俏已经做不到了。
  她冷眼旁观,自然辨得出阮茂学是个心肠与耳根一样软的男人,他望着宁淑的样子,想必还念着当初的旧情,两人十几年的婚姻,这感情不是说放就能轻易放下的。
  可是这耳根软也是阮茂学致命的弱点,他这么轻易就能被情绪蒙蔽了双眼,被人花言巧语地牵着鼻子走,这样的男人,不分是非、不辨亲疏,一直守在阮茂学身边,怕是以后会被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这对宁淑而言,又何尝公平了?
  所以她愿意让母亲自己去拿主意,若是宁淑打算放手,与阮茂学好聚好散,自此离开阮家,也许对两人都是一种解脱;若是宁淑想要留在阮茂学身边,就要奋起保护她的地位和地盘,使出手段,至少不能再让阮茂学继续这么受人蛊惑了。
  想到这里,阿俏缓步走向阮正源的书房,在门口轻轻地叩了几声,听见里面的人朗声道:“进来!”
  阿俏“吱呀”一声推门,见阮正源书房里灯火通明,老爷子坐在书桌跟前,推起鼻梁上驾着的老花镜,冲阿俏看了看,慈爱地问道:“还在为你爹的事儿而生闷气?”
  阿俏摇了摇头:或许她已经过了遇事生闷气的年纪。
  “其实吧,这事儿,也不能尽怪你爹。如果你事先与他打声招呼,也许他今日不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也不会因此而这样伤你娘的心。”阮正源说得平实,阿俏不得不服,将头点了点,然后低下头,在祖父面前,盯着脚尖一言不发。
  “不止你爹,有些阮家族中的人也大多对你颇有些微词,甚至,祖父……也是一样。”
  阮老爷子这话越说越缓,阿俏却早有预料似的抬起头来,盯着祖父:“爷爷也这样想,觉得我不该打阮家之外的名号,与阮家的对手联手办席面?”
  这次“烧尾席”,她主打的是“辋川图小样”,推的也是“云林菜”,与阮家无关。至于寇家是不是阮家的对手,这个可以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毕竟寇家不做私房菜的生意,可是说到底,提起“私房宴席”这几个字,寇家倒也确实是可以与阮家相提并论的。
  阿俏此举,也确实有试探阮家的意思在里头果然,此事之后阮家的态度昭然若揭:她是阮家的女儿,就该牢牢地依附家族,听阮家的话。
  阮正源笑笑:“已经发生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好了。爷爷想起这茬儿,确实曾有那么一瞬的不顺心。可是令爷爷欣慰的,却是另一件事。”
  老爷子说着站起了身,背着手望着阮家先祖留下的那副中堂,似是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肯为了阮家而回来,爷爷很是安慰。”
  阿俏晓得自己早先反驳父亲的话,也已经被祖父全听了去。不过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之所以回省城,本就是为了阮家。
  “爷爷还记得你去惠山之前,在这间屋子里说过的话。”阮正源没有回头,继续望着那副中堂,上面写着“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几个大字。
  阿俏也一样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阮正源问过她:若是她成为“云林菜”的传人,能独当一面,举起‘云林菜’的招牌,不再需要阮家……她会如何。而当时她的答案是:“无论阿俏在惠山能学到什么,阿俏都会是个阮家人。”
  到了此时此地,阿俏不由自主地将这句话再次当着阮正源的面说了出来。
  “不错!”阮正源这时候回过了头,盯着阿俏。阿俏觉得这个一向和蔼慈爱的祖父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似乎想要看穿自己的心,想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话。
  “不错,阿俏,你是阮家最看重的人,爷爷希望你记住,是阮家造就了你,日后,也要靠你,将阮家的担子都挑起来。”
  耳中听着阮正源这么说,阿俏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爷爷,您别这么说,阿俏不过是阮家的一个寻常女孩子,光咱们这一房就上有二姐清瑶,下有弟弟浩宇,爷爷您这么说,阿俏当不起。”
  阮正源的目光并没有因阿俏这么说而发生任何变化,他持续久久地盯着阿俏,似乎想要辨清阿俏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以退为进。
  片刻后阮正源收回目光,嘲弄地抬了抬唇角,淡淡地开口:“阿俏,阮家将你放在外祖宁家,一放就是十五年,当年你回到省城的时候,恐怕并不明白背后真正的原因!”
  阿俏听见这话,皱起眉头,心头上仿佛有一块大石,压得死死的。
  她一直以为,阮家人其实并不在乎她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待她十五岁后将她招回省城,不过是要用她,要使唤她,要她为阮家卖命。
  而她,她则铁了心要做自己,不再受旁人摆布,做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阮阿俏”。
  可是到了今日,突然听阮正源提起这“真正的原因”,阿俏胸口不免一窒,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轻声唤道:“祖父!”
  阮正源在阿俏面前施施然坐下,打开面前的一本书册,阿俏清楚地看见,几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从书册中掉落出来。
  “阮茂学宁淑女公子满月留念”,那上面每一个字,阿俏都记得清清楚楚,始终不能忘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