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槿冷眼旁观, 心道:这位杜小姐可真是位千面女郎!
每一次见到她,面貌是同样的美丽,但神态气质却大相径庭。
她一忽儿热辣放&浪,一忽儿娴雅贞静;一忽儿纯真可爱, 一忽儿风&尘靡靡。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远远的跟着,眼见得他们走进了一家酒店。她快步跑上前,堪堪见到他俩的衣角闪进了酒店的电梯。酒店富丽堂皇, 十分气派。俞槿抬头看了看酒店的招牌,是本市知名的五星级大酒店。
她的心沉了下来,她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不会以为他们进酒店是普通的叙旧聊天,尤其她亲耳所闻的, 度假村洗手间里的那一幕。
显而易见,他们到酒店是为了偷&情。
俞槿在酒店门前徘徊了一会后,怏怏的走往景初公寓。
她的心很乱,要不要告诉景初呢?她没有景初的联系方式,或者告诉莹莹,让她转告景初。
可是,景初会怎么样呢?他会受不了吧!她想起他第一次知道杜海若劈腿后,他那颓然挫败的样子。
若他现在得知,杜海若故态复萌,于他该是多么深重的打击呢!她亲眼所见,他对这位杜小姐,爱恋深深,情浓意长。
不能,无论如何,亲自捉&奸,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床上。实在太残酷太不堪!
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都是不能承受的羞辱,说奇耻大辱亦不为过。
可是就让杜海若欺骗下去吗?这个女人非良善之辈,心善的女子不会如此轻贱爱人的情意。
她根本不会给景初带来幸福,她终究还是要再次伤害到景初。甚至会毁了景初。俞槿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莹莹提到杜海若的时候,口气不屑。为什么莹莹的妈妈不喜欢这位杜小姐。
俞槿神伤不已。她来到景初公寓,给阳台上的小家伙们浇了水,清理了下枯叶后,便蹲身坐在那里,心里各种念头交结着。
她本来是下了决心,过来搬花,从此再不过来了。她原以为杜海若能让景初幸福。可今日所见,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又自嘲,杜海若给不了景初的,她自己就更给不了了。自己在景初的心里何尝有丝毫份量。景初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她也安慰不到他。
她留在这里,于人不济于事无补。
只是,只是,她现在就是做不到离去。在知道他会受到伤害时,她便不能安心离去。
事实上,这些天来,她一直在纠结。理智告诉她,不要再来景初公寓了。
难道你都没有自尊的吗?!
然而,理智维系不了多久,她终究是一次次的过了来。她要怎么办呐?!她心乱如麻。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呵!
坐了一会后,她起身机械的开始收拾屋子,这已成为她每次过来的例行公事,是一种习惯。
她感到身心俱疲。她的身体虚弱,心神恍惚。她想着:今天先别搬了吧,做完清洁就回宿舍。等回头精神好点了,再来搬。
心内有个声音立刻嘲讽道:你又在找借口了,你怎能这样不知廉耻,死皮赖脸呢!
这不是你的公寓,你早该完璧归赵。不管景初和杜海若之间发生什么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从始至终,你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她泄气的停下手里擦拭的动作,拎着抹布,缓缓挪步至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天色黑了下来,俞槿就这么痴痴然的呆坐着。对自身情感的无能为力让她痛苦难当。
门被猛力合上的声音使她惊醒过来,她悚然回头,看见客厅里站着的人影,即便他没有开灯,她也知道是景初。
她有些意外,因为景初已经快大半年,没有来过这个公寓了。转念又想,她凭什么意外呢?这是他的房子,他是主人,他想什么时候来,便能什么时候来,他有这个自由。
景初同样也有些意外,反应过来是她后,便不再理会,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兀自思考着什么。俞槿开了灯,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瞧着有些失魂落魄。
她走去他跟前小心的问道:“要喝水么?”
景初抬眼看着她,面上的表情一如以往的淡漠。俞槿想到日间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惊疑,他知道了吗?
景初的眼神渐渐阴鸷,他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是。过了会,他垂下头,身子向后躺倒在沙发的靠背上,整个人显得疲惫又脆弱。
俞槿又犯傻了!
她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他难过的时候,她的心也会跟着疼痛难安。
她凑上去想吻他,她第一次这样大胆。可景初偏头避过,表示拒绝!不留丝毫情面。随即直直地盯视她,眸光冰冷。
俞槿心里黯然,她不知道要怎样取悦他。她笨拙的去脱他的衣服,景初按住她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刺激太过,这一瞬间她陡生孤勇,执意扒开他的手,继续解着他的皮带。
再然后,他们做了那件事。就在沙发上。疼是不必说了,景初从来不会对她温柔。她的私&处火烧火燎,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没有不同,景初的怨气越深,捣&弄得就会越狠。
显然,他今天的心情非常非常糟糕!
结束后,景初进了浴室。俞槿爬起来,目光被不远处,沙发上的一个蓝色小绒盒子吸引,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个戒指。
她并没有过去擅自打开来看,只是盯着那盒子看了会。她将自己稍微整理了下,虽然等下景初出来后,她也需要进浴室洗个澡。但现在,她还是想先穿上衣服。
她觉得自己烂透了!
做着不知羞耻的事,心里偏偏又不能安然。
景初出来了,他看也不看俞槿,拿起沙发上的戒指盒,装进口袋,转身就要出去。
俞槿犹豫了下,到底叫住了他。他回头,依然面无表情,哦,也不能说没有表情,他的面上带着她早已看熟了的冷然与不耐。
俞槿在他的目光下,不自禁有些胆怯。景初脸上的不耐更加深了,他转头就要开门。
俞槿终于下了决心,她嗫嚅着开口:“你是不是要去见杜小姐?你是要向她求婚吗?”
这回景初的表情有了变化,他犀利地望向俞槿,似是无声的质问。
俞槿不让自己退缩,她一鼓作气的说了出来:“我觉得那位杜小姐不是良配,你最好再考虑考虑。”
景初的面色更冷了,他眼神不善的瞥着俞槿。
俞槿小声道:“我不是诽谤她,我亲眼见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们”,俞槿说不出口,景初的脸上一片死寂。
“总之,你相信我,杜小姐她不是个好女人,她”,
“住口!你以为你是谁?”
景初瞪向她眼神轻蔑,透着厌恶。这是自那次初遇后,他第二次开口与她说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对她说三道四了。”
他的声音冷得象结了冰。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象冰渣,砸在她的身上。
“知道吗?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他嘴里吐着毒箭,睥睨的看向她,倨傲冷凝全无半丝怜惜。
她惊愕的看他,心底最后一根稻草终于也被折断。
旋即,排山倒海般涌入的羞辱感,自内而外,兜头兜脑将她团团罩住。她仿似全身都被剥光了,置于人群游街示众。她的身子不自觉蜷缩起来,止不住发颤。
此刻的她慌不择路,只想有个地方能让她藏身,永世不要再见人!
她拿双手徒劳地抱起自己的头。她感到冷极了!
一瞬间,她的生命又变得苍茫起来,前无来路,后无去处。她突然有些搞不太清,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似要说服自己一般,她喃语出声:“我爱你呀,我只是爱你,我爱你。她不爱你。”
她抬起眼,带着孩气的执拗,肯定的重复道:“她不爱你。”
她的话让他的表情僵硬,更显恼怒。
她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父亲的脸,父亲每次暴怒前,就是这个表情。
她瑟缩了下,环抱住双臂。她真的好冷,也好害怕。惶然不知所措。
“她不必爱我,我爱她就够了。你爱我?你凭什么爱我?!”
他嗤笑一声,残忍至极:“你爱我,那又怎样?我永不会爱你!”
她的心刀绞似的痛。她觉得他象一个恶毒的魔鬼,他要撕碎她了。让人眩晕的惊痛,使得她双眼发涨,脑子泛昏。
她于是口不择言,昏乱的反击:“你不爱我,却要和我上床。你那么爱她,却不为她守节;
她一边和你卿卿我我,一边又缠上有妇之夫。插足他人家庭,不仁不义;朝秦暮楚不贞不洁。她根本就不爱你,来寻你不过是消遣慰藉。
果然物以类聚,你们一个奸&夫,一个淫&妇,一样的自私,一样的下贱,一样的脏!当真般配得”,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他的耳光重重地掴了过来。她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那一刻,她的心静止了,空洞得透出凉风。
她觉得耳鸣眼花,脑袋嗡嗡作响。唇畔有血沫溢出,浓厚的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她没有抬头,缓缓转身,步履摇晃却坚定,直直走出了那间屋子。
她想,也好,她再也不用纠结,来还是不来了。
第21章
俞槿双手抹上面颊, 触手一片冰凉。她抽抽鼻子,使劲将脸抹干。说好了,再不为往事流一滴眼泪。
不值当的人呐!不值得的事!
所幸都过去了。她和景初这个人, 今生已矣。
她身体所承受过的苦楚, 如今看来更象是对他爱恋的祭祀;而他最后的耳光,终于敲响了她爱情的丧钟。
说来, 景初的那一巴掌,也并不是全无好处, 至少, 他打醒了她。
如果不是那一耳光, 也许自己还在蒙昧中过活。他残酷的话语,使她寒心。他的耳光,则使她下定决心, 离开。再无转圜余地。
如果没有那个耳光,自己可能还会继续,卑贱的自以为是的痴恋下去。画地为牢,桎梏于冷寂寒凉的黑洞里, 不见天日。独自一人徒劳的,在那泥潭里沉沦挣扎,不得救赎。直到最后彻底被吞噬!
她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太可怕了!她不要!她再也不要过那样的日子。再也不要!
他表达得明明白白, 她听得清清楚楚。他永不会爱她!
幸好,她也不再需要他的爱了。不需要,不稀罕。
那日俞槿走出景初公寓后,没有回宿舍。她昏头昏脑地坐上公交, 去了小姨的出租屋。小姨被她的样子,吓坏了!
她抱着小姨晕睡过去。当夜她就发起了高烧,噩梦连连。一会儿是妈妈浸在血泊中的脸,满屋浓稠地血腥味儿,萦绕在她鼻端,经久不散。
然后是父亲久远地暴戾的脸,阴森可怖!接着父亲的脸淡去了,换上景初狰狞冷沉的面目,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带着恨不能拆碎她,每一根骨头的凶狠眸光。
她在梦里呼救,大喊大叫!
醒过来时,看到小姨担忧得六神无主的脸。她觉得惭愧极了!这个世上,真心待她的只有小姨一个人了。可她却辜负了她,让她操劳又操心。
“小槿,告诉小姨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
她感觉小姨的声音很遥远,听起来怪怪的。而她的右耳轰鸣不停,很难受。
俞槿迷失的表情让小姨更担心了,她重复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嘶哑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好象戴着麦克风。再然后她的右耳被诊断为中度弱听,她开始了佩戴助听器的生活。
她避开小姨的追问,不肯说脸被打的原因。与此同时,她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她整夜整夜的失眠,食欲不振,成天神情恍惚。瘦得皮包骨。
小姨心知不对,忧虑于她的状态,不敢逼问她。
莹莹那里她早让小姨帮打电话,托辞要回老家,辞了家教。后来莹莹给她打了很多的电话,发了很多条短信,她一概不理。那时候的她已根本没有心力,顾及他人的情绪。
直到最后手机停机,她与莹莹再无联系。那学期的考试,她也没有参加。而那个暑假,她第一次没能出外做兼职。
刚开始是由于她状态太差,而到了8月初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小姨终于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得知真相后伤心得失声痛哭。
直道:“你这个孩子,你这个孩子,你这个傻孩子啊!”
她问俞槿是不是这个人打的她?
已无隐瞒的必要,俞槿点头。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小姨。
小姨平日里温柔和气,是个一句重话也不会说的人。那天气得发抖。
“我们去派出所,我要告他!”小姨悲愤不已。
“不,小姨不要!”俞槿哭喊着拉住小姨的手。
他们家有钱有势怎么告得过呢?而且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最重要是她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一丁一点的牵扯。
小姨望着侄女哭泣的脸,悲从中来。正如她所说,对方有钱有势,手眼通天。她们升斗小民,又单帮无依傍。
好比旧时布衣对官僚,不过以卵击石罢,又哪里来得胜算呢!
到时候,公道不成,反不知会有多少的污水,泼到侄女身上。她还是个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小姨莫可奈何,蔫蔫的坐下。
她望着俞槿的肚子,沉默半晌后言道:
“这孩子不能留!”
不!俞槿大惊,猛烈摇头。
这个孩子她是一定要生下来的。天晓得,她知道自己有孕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有多么激动,有多么惊喜!
暗无天日的世界,终于迎来一丝曙光,有如神助。是老天垂怜,给她送来的珍宝!
“你想留着这孩子?你还想着他?你怎么还不清醒呢,还要执迷不悟吗?”小姨恨铁不成钢,失望的质问。
“不不不”,俞槿急急撇清,“不是为他,这是我的孩子,我们以后的生活与他毫无关系。”
小姨看着她,半信半疑。
“当真不是为了他?!”
“不是,绝不是!”俞槿坚定的摇头。
她蹲在小姨身前,埋头偎依进小姨怀里。
“小姨,我以后也不想再找人了。这个孩子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我自小亲情单薄,到现在身边只有您一个亲人。如今,这个孩子它来了,您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