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庆幸自己不必整理这个交流会的会议纪要。。。
景初在路上便与她说了,听听就好,不必做记录。
她很认真的听,但听得费力。
反观,景初则一派淡然,从容自若。俞槿眼瞧着他流利的以一口听起来十分标准,十分地道的德语,同与他攀谈的与会者们自在的交流,应付自如。看得出,他对这类场合,很是得心应手。他是天生属于这个领域里的佼佼者。
俞槿看着他面带浅笑,进退得宜,行止有礼。无论专业的学术素养,还是交际的礼仪风度,在在的熟稔合宜,委实游刃有余无懈可击。
她心里不期然浮现出昨日他撅嘴的神情。谁能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景初虽是拿这个交流会做幌子,实质是想带俞槿出来放松。但毕竟是业内专业技术的探讨,是以,人在会场,他也听得专注。
皮埃尔作为这一行的技术专家,就更不必说了。积极热烈的参与讨论,一脸的求知若渴,敬业又谦逊。
但凡用了心,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三天的交流会转瞬即逝。这三天,他们吃在希尔,睡在希尔给他们预定的酒店里。
几天下来,俞槿对德国人的饮食习惯已深有体会。早晚冷餐,无肉不欢~
各种的肉。。
各种做法的肉食~
多种多样,但素都是肉。
所幸,除此还有意面,有蔬菜汤可供选择。尤其这个时节,还有口味清新的芦笋。是以,俞槿倒也不觉得特别难忍。左右不过这几天,回家就好了。
然而,第三日傍晚,交流会结束,在吃过晚餐回酒店的车上,便不见了皮埃尔。
俞槿疑惑,问景初:“皮埃尔先生去哪了?这回也是要到机场与我们会合吗?”时间不早了,她担心皮埃尔会赶不上晚班的飞机。
熟料,景初望着她,慢声道:“他已经去机场了。”
对着俞槿微愕的目光,景初接道:“他今天需要赶回去,擎开那边他不能离开得太久。”
这是什么意思?
俞槿很是奇怪:“我们不是也要今天赶回去的么?为什么不一起走?”她说完,心却突地一沉,似有所感。
她盯着景初,果然听见他轻声道:“我们晚点走。我答应了伯恩特周末的邀约。他邀请我们这周六去他家吃午饭。”
俞槿郁闷,望着景初,莫名的有种上了贼船的不妙感。
这是巧合,还是根本就是他的刻意安排?
这三天里,因为交流会,她很迅速的找到了工作状态,与他相处一如在擎开。虽然吃住同行,但有皮埃尔倒也不觉得不自在。反正,她一回酒店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可是现在只剩他和她了……
周六才赴约,岂非还要和他独处三天。。。
“我不去,不行吗?我可以和皮埃尔一起回去。”她闷闷道。
但心里却不抱希望。她对景初可谓是越来越了解,他既然没让她与皮埃尔一起走,势必也不会同意她此刻的要求。
何况,她此行还顶着他的“助理”身份。虽然,她完全没有胜任担当好这个角色。无论公与私,他都没有给她指派过任何的工作。她无从下手,只每日里跟着。
景初看着她温声道:“只有三天,周六去伯恩特家吃过午餐后,我们就回去。”
又是一个只有三天。。
三天复三天,三天何其多!
俞槿心底很是着恼。
“我答应过昕慈,三天后就会回家。她会等我。”她只能拿出昕慈。
而她说的也是事实。昕慈长这么大,从未与她分开过这么久。三天对昕慈和她都已然太长,再来个三天,她与女儿都难以适应。
景初沉默了一会。方回道:“我已经托伯恩特的助理订了周六的机票。”
其实若不是之前怕俞槿起疑不肯来,而又考虑到女儿太小,长途飞行短期来回,小家伙会感觉不适,他还真想能让女儿跟着一块过来。
听到他的回答,俞槿再也按捺不住。低下头,生闷气。
人生地不熟,她一个人真是想跑也跑不了。
甭论,她根本没有钱。。
机票她都买不起!
她偏过头看向车窗外,恼火又无奈。
而景初自车窗玻璃看到她已然僵凝的小脸,心疼又自苦。
她就这么不想和他呆在一起吗?气成这样,明天也不知要怎么哄劝她,才肯与他出去玩。
各怀心事,各有所思,一个不言,一个不语。于是一路气氛凝滞的回了酒店。
第42章
翌日清晨, 俞槿的房门被轻轻叩响。郁郁不快,窝在房内单人软沙发上的俞槿,充耳不闻。除了景初不会是别的人。
她不想理他!
一会后“叩…叩…叩”依然是节奏规律的三声轻响。
俞槿纹丝不动, 只作不理。
“叩…叩…叩”
……
“叩…叩…叩”
……
敲门声隔一会响起, 间隔一会再次响起。如此往复,约莫半小时后, 终于静止。
须臾,她房间里的座机“铃铃铃…”的响起, 在响过两遍均无人应答后, 亦然宣告阵亡。
俞槿怏怏的闷坐在房内, 心绪烦忧。她没想开口请求景初给她机票改签。一来,她自觉不够资历,也不想添加额外的公费, 且还要另行给伯恩特的助手添麻烦,无端劳民伤财;
二来,也是最根本的。。她知景初不会答应。。。
昨晚一直到最后,各自进房, 他也没有松口。何况,无论怎样,这一趟出行, 她毕竟是他的“助理”……
昨晚俞槿想了很久,她考虑着回去后,也许应该申请调出擎开项目,回到原部门。然前思后想, 思量了一番。她又颓然放弃。
因为那样的话,事情又会回到原点。。
她不可能拗得过景初。小卒子与公司重要客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除非她离开欧翔?
但这个念头刚起,又立即被她否决。
没有用的!
俞槿蹙眉,如今不管她身在何处,景初都不会任她离开他的视线。他信誓旦旦,说得那样斩钉截铁。
她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次用行动向她表明,他说得有多么认真。况且,说一千道一万,他始终是昕慈的父亲。
可是,接受他吗?就象他说的那样?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接纳他,并且爱他。
不,不能!她做不到!
今时今日,过去那些事,她可以不去回想,任岁月尘封,任时光湮没。可是对他,她却是做不到心无芥蒂,做不到彻底释怀。
只要打开记忆,他那些伤人的话语,便言犹在耳;而他曾经的冷淡表情,他望着她的睥睨不屑的目光,更是令她,令她羞耻而瑟缩。
俞槿捂着脸,对自己与景初的现状,感到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事情与她原想的要同他保持距离,公私分明,根本大相径庭!
躲不了,逃不开,她该怎么办?
又想着待会还得给小姨与昕慈打个电话,知会她们一声。昨儿中午才与她们说了,晚上会坐晚班飞机赶回去。今儿,她们可不得给盼着。
由于时差问题,昨天晚上她也没法给她们打电话。而这几日的午间,那人都会把他的手机给她,让她给国内的小姨和昕慈打电话。她在电话里说着,他就在旁听着。她知道他是想要听听女儿说话的声音。
想到这里,俞槿放开手,长长的叹气。
突听得窸窣窸窣的细微声响,自门边传来。她循声望去,只见门缝里推进来一张浅灰色的便签卡。那卡纸一来一回的不停挪动。想见是要吸引她的注意。
俞槿坐着不动,瞪着那移动的卡纸,好像瞪着景初一般。
这人真是令人生气,又令人哭笑不得。。
他在她面前似乎越来越接地气了。。。
她久久不动,那卡纸也终于一动不动了。
半晌后,俞槿起身走到门前弯腰将那卡纸捡拾起来,上面只有三个字,很漂亮的行书:“别气了!”
俞槿立在门前,瞪着卡纸,倍感郁闷。
她正要转身,却听得门前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她身形攸地一僵,却莫名的顿住了脚步。
“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来都来了,出去看看吧。”她听见景初在门外说道,语气柔和声音低沉。
俞槿咬住唇,不吭声。
“大老远的来这一趟,总该给昕慈带些礼物。我们出去逛一逛好不好?嗯?别气了好不好?”他软语相求,说得温柔极了!就好像她是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无奈又包容。
俞槿干瞪着门,依旧不肯应声。
他表现得越是温柔,她便越是想要逃开。她不敢让自己丝毫的沉溺其中。
“别生气了!”他又轻轻说道,象是了解她的心思一般,接道:“真不是我安排的。伯恩特开口郑重邀约,情面上实在抹不开,推却不了。”
伯恩特的邀约确实不是他的刻意安排,但却是他早有预料,并且乐见其成的。他本就是为了带她出来旅行,便是没有伯恩特的邀请,他亦早有计划,要将她留下来,多呆几天。只这些,自是不能让她知道。
“待会先给小姨打个电话,免得她担心。等晚点昕慈回家后,再打一个。”他语声缓缓,说得贴心。
俞槿忍不住孩气的撇嘴。
小姨,小姨!他倒是叫得顺口,是他的小姨嘛?!谁准他这么叫了!
“出去吧,嗯,总不能白白浪费了时间,是不是?出来咱们一起吃早餐,我有些饿了,”他顿了顿,柔声道:“我等你一起。”
俞槿听得直皱眉。
他这什么意思!等她一起,是说如果她不同意,他便要一直站在门外,不走也不吃东西了?
这是要逼她吗?
她管他吃不吃东西?!
爱站就让他站好了!
横竖是他自找的!
俞槿揪着眉,憋着气坐回沙发上。
但其实,她的肚子也有些饿了。。
良久后,随着饥饿感的加剧,俞槿不能自控的感到不安起来。他不会真的还傻站在门外,没吃东西吧?
见识过他的固执与坚持,俞槿想,他多半还真就站在外面。她回想了下,貌似就没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
她看着门,心里愈发的恨!
恨他执意相逼!更恨自己为什么要关心他吃不吃早餐?恨自己缘何要为此心生不安?!
关她什么事!
明明是他步步相逼,是他在逼她!自重逢后一直都是他在逼她。
可是她越感到肚饿,就越是不能心安。欧翔里人人道她亲和友善好说话,却不知她骨子里的倔脾性。此刻,便是饿死,她也会生捱着。
没曾想,偏偏遇到了个同她一般认死理,犟性子与她不相上下的人。还是个富家公子哥。。
他这也是要生捱着么?嗯!比她还能吃苦?!
俞槿气恨起身,拧着眉在房间里泄愤似大踏步的走了好几圈,脚步沉沉。此时,也管不了会不会打扰到楼下的客人。她实在是压抑极了!
他到底要她怎么样?要她怎么样呢!她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漫腔怨气蹿至头顶,她“呼啦”一下,冲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那人果然站在门前,身姿笔挺,站得端正。见她开门,眼里即刻绽放出欢欣的笑意,半点也不遮掩。
及后看到她涨红了脸,面色不豫,眉眼冷凝。那笑便渐渐的淡了去,他的眸光变得黯然。但却并不挪移视线,就那般直直的看着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跟你说过了,我们是没有可能的!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没有用的!你明白吗?我永不会回心转意,永不会再爱你!永不!”俞槿极力克制自己激烈的情绪,压低了声冲他叫道。
景初定定的凝视她,神情惨然。他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低道:“怎么办?我偏偏只要你!这辈子只要你!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他迎着俞槿愤恨的目光,再一次重申:“我只要你!今生今世,我认定你了。不管你要不要我,我反正只要你!只要你一个。你要我,是我的福气!你不要我,是我活该!”
他看着她,眸光迫人:“可即便是你不肯要我,我也是要陪着你的!你在哪,我便在哪!总之,除非我死,否则,你的身边也只能有我一个!”他话音轻缓,语气却是强势坚定。
“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不会干涉我们的生活?”俞槿强自镇定的质问。心里却为他眼中烧灼的火光,为他宣誓一般的话语,不能自禁的颤抖。
他们要这样纠缠到老吗?
要这样不清不楚,不死不活的纠缠下去!
“我贪心了!俞槿,”他望着她,语声悲凉:“我不能骗自己,是我贪心了!我已不能没有你!所以,情不自禁!所以,不自觉就变得贪心,贪心的冀望能得到更多。贪心得不能忍受,你的身边会出现除我以外的别的男人。不行!”他的神情似乎平淡下来,唯眼里闪动着炙烈的火焰,一字一顿的缓声道:“俞槿,真的不行!如果,这都是你不能接受的‘干涉’,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做不到不‘干涉’!做不到不去爱你!”
第43章
“凭什么?你凭什么呢?你以为你是谁!”听到他的话, 俞槿忍耐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你是我的什么人?啊!凭什么你要爱了,我就得听你的!因为你突然爱上了我,所以我的生活就必须为了你的爱而改变?”
“你都忘了吗?”俞槿看着景初, 表情蓦然变得难堪, 变得脆弱,她垂下头声音低下去, 近似喃语:“你曾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你说你永不会爱我, 永不会!”
景初的心刀绞似的痛!他望着她低垂的小头颅, 眼神里堆满了痛楚与乞谅。
“你说我算个什么东西?”俞槿一句一句慢声道:“你说我给她提鞋都不配!你问我凭什么爱你?”她的泪落了下来, 扑簌簌的掉落,流得又凶又急:“你还打了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