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这句话无异于晴空霹雳,好半天锦书才缓过神来,她惊讶不已的看着齐王妃:“娘娘,您没有骗我?”
  “嗨,我骗你干嘛。我以为他已经告诉了你这事。我说让他远离洛阳,带你一起走,哪知他自己却走了,却把你给留下了。也不知他做的什么打算。”
  锦书将那封和离书拿出来给齐王妃看,并道:“这就是他的打算。”
  齐王妃接过来,来回的看了一遍,叫了一声:“老天,这叫什么事。这孩子……要走带你一起走便是,何苦来哉。”
  齐王妃又拉着锦书道:“倒是苦了你。”
  他走了,为了躲避控鹤监的盘查而离开洛阳了。因为坐罪不追究已休妻子,所以才选择了要与她和离?
  锦书回想起前夜里他的温柔缱绻,那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吧。
  “我两世以来所求的,从来都不是要和你天荒地老。”锦书再次看见了这句话,泪眼渐渐模糊,他到底要做什么?
  秦勉会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并不符合他的作风,锦书她并不死心,差了下人四处打探,看他昨日都去了什么地方,他最后一个见的人是谁。
  被派出去的人分了好几波,天色渐晚时,抱朴给她带回来一个消息。
  “二奶奶,二爷最后可能去找了控鹤监的人,有人亲眼看见他和余指挥使一道从茶楼出来。”
  锦书心中大震,他去找了余威,并不是如王妃所说悄悄的离开了洛阳。秦勉他到底要做什么?
  锦书又问:“那个余威还在洛阳吗?带我去见他。”
  抱扑摇头道:“听说余指挥使已经离开了。”
  是带秦勉一并离开的吗?秦勉会跟着他去哪里呢,上京吗?秦勉那样的身份正是新君忌惮的吧,恨不得要把他给除掉。
  锦书急得在屋里兜圈子,身边没个可以商量的人,来回的绕了几圈。她终于想起了一个可以打听的地方:“叫人备车,我要出门。”
  当锦书急忙赶往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她焦急的站在孙家的外院里,过了好一阵孙湛才出来了。
  “孙郎君,你和我说,余威是不是把秦勉给带走呢?”
  没有任何的寒暄,锦书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
  孙湛倒是愣了愣,忙道:“你已经知道呢?”
  “这么说是了。上面的旨意是……”锦书顿了顿才艰涩的说了后半句:“是不是不留他呢?”
  孙湛从未见过锦书这样慌张的样子,他倒是愣了愣,这才道:“余大人接手的这个案子,我并不清楚先帝是怎样托付给他的,他也并没和我详说,所以……”孙湛满是歉意道:“对不起,这事我可能帮不上你。”
  锦书只觉得身子被什么抽空了一般,秦勉这是要去赴死啊。
 
 
第八十七章 孤灯
  孤灯独坐。
  他穿过的衣裳鞋袜都还好好的放在那里,他翻过的书也还在架子上。就是他时常带在身上的袖箭也还留在家里,屋子里全是关于他的气息,然而他却不在,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前世,他俩各自过着自己苦痛酸楚的一生,并无多少的焦急。从书砚的口中得知了他的噩耗后,她只是微微的蹙了眉。那时候她所有的喜怒哀乐统统与他无关。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庆余堂外,他与书砚双双出现在她面前,尽管之前来往不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再次相见她的感慨多了两分,为他的早逝而感到惋惜。那时候她从未想过会和这样的纨绔子过一辈子。
  他在她面前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后来才知道他这是一步步的向她靠近。她如愿的与赵世恒退了亲,他也渐渐的表露了心思,然而那时候她还是对他颇有些不屑一顾。可是命运的绳索将他们牢牢的绑在一起时,是她答应他要和他假成亲开始。
  她正式的走向了他的生命里,配合着他的演出,帮他渡过难关。二房倒了,曾以为他前世真正的敌人也倒了。早在南下去泉州的时候,早在韩家那个姑娘有意向他接近时,她心中的闷闷不快就已经有了答案。在朝夕相处中,不知不觉中,她的一颗无处安放的心已经慢慢的在向他靠拢。虽然她发现得晚了一些,但不妨碍他俩并肩携手走余生的路。
  曾经有人问她永远有多远,她觉得是一个人从小姑娘变成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老妇漫长的几十年,用尽自己的一生。曾以为她和秦勉也能白头偕老,一路扶持走完这冗长的一生,哪知幸福却戛然而止。
  他不会再回来了,上面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他。他心里自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在最后的关头,他选择推开了自己。他能想到的是《大乾律》上那句罪不及已休前妻的话。他用了最后的方式给了自己保护。
  灯火昏暗,锦书坐在灯下,她的手上还握着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两世以来,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要你和天荒地老。惟愿一别两好,各自欢喜。”
  她心中钝痛,泪眼渐渐模糊了字迹,后来她伏案而泣。她不喜欢他的不告而别,讨厌他的遇事不与她商量,擅作主张。
  等锦书醒来时屋子里漆黑一片,发觉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她猛然的坐了起来,急促的低喊:“晏清,你回来呢?”
  片刻之后,下面才有个声音回答她:“二奶奶,您梦见二爷了吗?”
  他不在啊!孤衾难眠。
  以前总是笑话锦绣读那酸溜溜强说愁的诗句时,到如今才能细细体会到相思的苦痛。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饭菜懒吃,她只是呆呆的闷坐着。满心想的全是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旁边的人虽然不知秦勉为何突然失踪,可见锦书如此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流苏端了个小茶盘进来,盘上放着一盅锦书以前爱喝的红枣茶。
  “奶奶,您喝茶。”流苏屈了身将茶碗奉上。
  锦书木然的摆手道:“拿下去吧,我不想喝。”
  “奶奶。天大的事您也不能这样的折腾自己啊,二爷回来了看见您这样不知有多么的难过。”
  锦书呆呆的看着窗户外,碧绿的芭蕉丛上站了一只小小的麻雀,小雀正叽叽喳喳的乱叫着,没人能听懂它的啼唱。她呆呆的看着那只小鸟,木然的说道:“他不会回来了。”
  “可是奶奶……”流苏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不管二爷他在哪里都是盼着奶奶好的,他没有看见并不表明他不知道。您振作起来,才有力气去见他啊。”
  去见他?锦书突然回过头来,眼睛也不眨的看着流苏,怔怔的说道:“我还能见到他吗?”
  流苏不过是个丫鬟,跟了锦书好些年,虽然识字,但却没读过几本书,她本来没多少的见识,但此刻却说了一句至关要紧的话:“只要二爷他还在世上,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更远的地方,只要奶奶您想去见他,我想总能见到的。”
  锦书终于接过了流苏递来的红枣茶,大大的喝了一口。她没有接着流苏的话往下说,目光又看向了远处。只要他还在世上,她总能想办法走到他身边去,可是他还在世上吗?
  心中突然被揪紧了,暂时见不到或许也不要紧,只要他还活着就足够了。
  上面那位要他的命,还有让他活着的法子吗?
  流苏在一旁见锦书眼珠骨碌碌的转着,她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奶奶在思考解决的办法了,奶奶她应该想明白了吧。
  果然没过多久,锦书就站了起来和流苏道:“我要去王府。”
  流苏忙爽快的答应让去备车。
  再次见到齐王妃时,齐王妃已经卧在榻上没有起来。
  她言简意赅的和齐王妃说了自己的想法:“娘娘,要让晏清能活下去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齐王妃猛然坐了起来,她呆呆的看着锦书,道:“你说什么?”
  “或许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娘娘,晏清的存在正是皇帝的忌惮。他父亲的位置就来历不正,我不相信他能完全做到若无其事。去长安的路上我听见不少的人怀念起英宗时候的事,对宝兴一朝多有抱怨。我看不如就将他的身份大白天下吧,让更多的人知道先太子之子还活着,不仅还活着,还有可能要受皇帝的迫害不得善终。声势越大越好,他刚登大位不久,天下又并不大太平,朝中的那帮老臣还时时刻刻的盯着他,我不相信他能做出不顾一切的举动,冒个并不聪明的危险。”
  齐王妃听完锦书的诉说,这才恍然大悟的点头道:“丹娘,还是你聪慧。或许我们的思路一早就错了,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活着,那么即便有人要对他动手,也会好好的掂量一番,看值不值得。”
  “嗯,事不宜迟,还请娘娘安排下去吧。我那边毕竟人手有限。”
  “这事容易,我来办。”齐王妃打起了精神,瞬间觉得身子也硬朗了不少。
 
 
第八十八章 目标
  消息放出去了,不过一两天的功夫,整个洛阳城大街小巷的都在流传先太子幼子还活着这件事。
  一时间,坊间里都在流传此事。先有程家的张氏找上门来,拉住张侧妃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都说二郎君是先太子的儿子?二郎君不是你生的么?”
  张侧妃无奈的笑了笑:“他要真是我生的就好了。”
  张氏纳闷道:“这孩子叫了我二十一年的姨母,一直把他当外甥看,没想到竟然隐藏得这样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和我通通气呢?”
  张侧妃为难道:“姐姐要我怎么开口呢,王爷让我收养他,后来又养在了王妃房里。王爷说这件事是王府最大的秘密,一旦被公开就会给王府带来灾难,我哪里敢再说半个字。”
  张氏依旧纳闷,但很快又为妹妹担心起来:“王府会被牵连吧,毕竟是你们包庇了他,上面深究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就放过了。去年年底的那场没有闹起来的宫变,他可是连亲弟弟都敢杀的。”
  “都到这一步了,想不被牵连也不可能了。该怎样就怎样吧。”张侧妃已经无所谓了。
  张氏叹息了一回,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不仅担心妹妹,还担心锦书。锦书可是程家的女儿啊,程家就是秦勉的妻族,真要株连的话程家可是跑不掉的。
  这该怎么办呢?她想起了来之前大嫂和一番嘱咐,程家可经不起什么风雨了。好再两月前锦书肚里的那个孩子掉了,真要撇清关系的话也还来得及。她在妹妹这里坐了一会儿便就告辞了。
  张氏坐着车来到了祥云巷这边的宅子,锦书却不在家,被告知在那边的药铺里。
  都什么时候了,书姐儿她还有闲情与人看病。张氏心道这个女人的心可真大。二话不说她又前往本草堂。
  锦书果然正与人看病,甚至还大大方方的与人说起秦勉的事,张氏听了,脸色煞白,她简直要被锦书气得吐血。这个傻气的女儿竟然还一点不知即将大难临头。
  阿良在旁边说了一句什么,锦书抬头一看,却见二伯娘一脸气呼呼的样子走来,拉了锦书的胳膊道:“你跟我回去。”
  锦书起身道:“二伯娘我这里正看病呢,暂时还走不开。二伯娘要说什么的话就请在这里说吧。”
  药铺里有伙计、掌柜、大夫,更有不少的病人,此刻齐刷刷的向张氏看来。张氏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还从未被不认识的人如此围观过,她红着脸,有些尴尬的说:“找个说话的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两世的记忆来,锦书对这个伯娘已经异常的熟悉了,这时候找来要和她说什么,她也完全能料道,她不想耽搁自己宝贵的时间,病人们可还等着她。
  思毕,锦书淡然道:“二伯娘请回吧。不知是不是大伯娘请您来说项,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也用不着来劝我。他们现在都唤我秦娘子,与程家已经关系不大了。我和他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氏倒被锦书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讪讪然道:“书姐儿,你糊涂!”
  “二伯娘您请回吧。我有什么事要告诉程家的话,一定会让人捎话的。”
  张氏没想到会在锦书这里碰了颗软钉子。书姐儿她真不识好歹。张氏气呼呼的回去了。
  锦书已经坐下给人看病,其中有一个汉子打趣道:“没想到太子的儿媳妇给我治病,还真是长脸了。”
  旁边的人打趣道:“可把你给美得。”
  锦书略略一笑。
  周大夫朝这边瞥了一眼,却见锦书说笑如常,即便是说起秦郎君的事也那么的大方利落,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意思啊。
  接连看了几个病人,铺子就空闲下来了。
  周大夫关切道:“东家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锦书微笑道:“怎么办。我还问周大夫可拿了主意没有,到底要不要买这间铺子?”
  周大夫面露难色道:“买是想买,就是手上有点吃紧,还缺点银子。”
  锦书听说,立马又道:“那我便宜点吧,总共一百五十两转给你。”
  说好二百两的数,这才一天不到就少了五十两,降价也太快了吧。周大夫道:“东家急需用钱吗?”
  “是啊,要很多很多的钱。”锦书急着要去长安找秦勉,所以想赶快把名下的这些产业变成现钱。
  “那我再考虑考虑。”
  “明天之前必须给我答复,不然我可便宜别人了。”锦书又催促了一回。
  除了药铺,还有几处别的铺子、庄子,锦书已经拜托曹京在帮她寻买家。锦书打算在三天内将这些产业全部卖了,攒足了钱好上路。
  有了目标,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锦书也不迷茫了,除了每天睡觉时会非常的想念秦勉,其余的时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含糊。她又恢复到了以前明快的样子。
  闲来与江氏聊天,江氏担忧道:“奶奶,二爷他不会有事吧?最近两晚总是做噩梦,梦见二爷他浑身是血,怎么叫他也叫不应。”
  锦书只好安慰奶娘,也安慰自己:“梦死得生,说不定是个好梦。”
  在放消息的时候,锦书同时将宋平、戴嘉、聂绍,还有王府那边的两个得力的护卫都派了出去,让骑上快马去长安,沿途见机行事保护秦勉的安危。锦书还让他们特意留意洪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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