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不得自由,但节还是要过的。秦勉拿钱出来让杜老爹去买些酒菜回来。下了一上午的雨,下午也一直阴沉着,看样子是无法赏月了。
到了天色渐晚时,厨房已经收拾了一桌还算不错的席面。
秦勉一人坐着喝酒也没意思,便将杜老爹和傅明都叫过来作陪,府里的其他下人秦勉也赏了席面和月饼,大家坐着一乐。
秦勉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他却没怎么动筷子,而是端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傅明和杜老爹都知他心中苦闷,但像这般的猛灌却是要不得的。傅明将酒壶拿了,陪笑道:“王爷,您吃点菜吧。这样一个劲的喝酒哪里成。”
秦勉红了眼睛,已经有几分微醺了:“我就想喝酒,给我满上。”
“王爷……之前王妃在的时候,是不会让您喝这么多酒的。您还是别喝了,毕竟对身子
不好。”
“之前她管着我,如今她不在了,你们还要管着我。就不能让人痛快!”
杜老爹有些看不过去了,便和傅明使眼色,让他把酒壶给秦勉。
没多久,酒壶就见了底,秦勉脑袋胀得厉害,后来是怎么爬到床上去睡觉的,他也不清楚。
等到他第二天醒来时,只见满屋子的亮光,不知什么时候了。他坐起身来,因为宿醉,脑袋有些发疼,他开始有些后悔昨晚喝那么多的酒。
秦勉不习惯丫鬟伺候,自己便换了衣裳,利落的笼了头发,他缓缓的走出了房门,却见傅明一脸焦急的样子在院子兜圈子,秦勉有些纳闷,暗道这傅明又怎么呢?
傅明听见动静,抬头一看,赶紧走上前去。
“王爷,有情况。”
秦勉便当傅明给他带来了锦书写的信,忙道:“去书房里说。”
傅明跟着秦勉来到书房,秦勉关上了门,便伸手问傅明要:“你拿到呢?”
傅明诧异了下才道:“王爷,您误会了,小的不是拿到了王妃给您写的信,而是打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宿醉过后脑子果然还是不大清醒,秦勉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淡然道:“什么事,你说吧。”
“王爷,听说夏千户大人吃了败仗,又惹上了事情,如今已挂冠去了。”
秦勉又再次站起来了,担忧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傅明道:“听说是上个月时候的事。”
夏凉打了败仗?!据锦书之前所说,前世的夏凉可一直都是风光无限,怎么突然就败呢?事情又发生了偏移。那夏凉是回了开封,锦书也回跟着回外祖家吗?
秦勉满脑子想的全是锦书的事,担心她回了开封会败露给她带来危险。
可是如今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冲破牢笼的那一天迟迟没有到来。
接下来好长的一段时间里,秦勉都不敢和锦书写信,他怕锦书暴露。九月初二这天傍晚,孟轲上门来了。
秦勉被软禁在此,早些年还有些英宗时期的旧臣前来看望过他,后来怕牵连,也就没什么人敢来了。但孟轲却一直和秦勉保持着往来。
“孟大人今天怎么过来呢?”
孟轲笑道:“今天下衙早,没处可去,所以来你这里走走。”
秦勉十分热情的接待了他。
孟轲接过茶,就直接开口道:“王爷,您的画还真是热销,您也别闲着还是得画起来。上午时遇见户部的杨侍郎,杨侍郎说很欣赏你的画,如今点名要。”
秦勉想着也是谋生的一个手段倒没拒绝,因此也满口应承下来:“好啊,他什么时候要?”
孟轲笑道:“什么时候要倒没说,您加紧一些不会错。不过杨侍郎……”孟轲低了头,脸色显得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杨侍郎很欣赏你画的美人,说也要美人图。”
“成啊,要几幅?”反正秦勉除了时间别的就一无所有了。
孟轲轻咳了一声,道:“他要二十四幅的册页,就书那么大就可以了。至于画什么,想来王爷也应该明白了。”
让他画避火图?秦勉也有些不自在,他画了这么多年,还没画过这样的,因此迟迟的没有说话。
孟轲见状,以为秦勉不同意忙又说:“杨侍郎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买这本册页。”
“一千两?!”秦勉惊呆了,又道:“他可真有钱。”
“说是买来自己珍藏的。”孟轲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看在钱的份上,秦勉并没有推辞。
说完了画的事,秦勉便向孟轲打听起最近有哪些大事,有些朝政上的事孟轲也不敢向秦勉提起。只说了一件和秦勉没多少关系的事。
“八月初,山东有个地方地震了,听说房屋都倒了,死伤无数。陛下最近为了此事焦头烂额的,派了人去赈灾。”
锦书没有说错,这事果然应验了,秦勉听得一震,随口便道:“可真是天灾不幸。”
“是啊,陛下已经决定重阳祭天祈福。”
秦勉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场地震只是个开头,后面的动荡也会逐渐而来。他一直在等这个时机,也早就准备好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门
夏老夫人背着锦书给老齐王妃写了一封信,信上隐晦的告诉老齐王妃锦书在开封的事。
老齐王妃收到这封信后分外的激动,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锦书,于是找到张侧妃商量:“不见她一面我寝食难安,再艰难也得去看看她。”
张侧妃疑惑道:“太妃您真这样打算?”
“是,去见见她。我不去夏家,重新找个地方和她见面。”老王妃已经拿定了主意。
张侧妃还想再劝,但知道老王妃心意已决,旁人是改变不了她的,只好顺从着老王妃的心意道:“太妃您要妾身怎么配合您?”
老齐王妃想了想便说:“很简单,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扮演我。”
张侧妃傻了眼,暗道这样也行啊?
老齐王妃见张侧妃一脸惊诧的样子不免笑道:“怕什么,我让甘嬷嬷协助你,安排好了保证不会出问题的。”
“太妃您要去多久?”
老齐王妃道:“少说也二十来天吧。”
“二十来天?!”她顶多能装两三天,能保证二十来天不露馅?这不可能!
“我会安排好一切再走。你放心,不会让你冒险。”老齐王妃仔细的思量此事,不能出半点的漏子。但张侧妃却无比的心虚,她没把握做好此事。
十来日过去了,夏老夫人便收到了老齐王妃写的回信,她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不免露出了笑容,心道这老王妃的鬼主意可真多。
“姥姥,您笑什么?”锦书端着漆盘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见她姥姥在笑。
“是丹娘啊。”夏老夫人笑着点头,锦书便将漆盘里盛着的一盘萝卜饼放下。
夏老夫人打量着锦书身上新做的一身褙子,点头道:“这杏红色好看,显得你也人精神。小姑娘家家的就得穿鲜艳的颜色才好。”
锦书却说:“姥姥活糊涂了,我都快二十的人了,还说我是小姑娘。有我这么老的小姑娘吗?”
“能有多老,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姑娘。丫头啊,最近这些日子不冷不热的,正适宜出去走走,要不你陪姥姥去庙里住几天,好不好?”
锦书自然是答应的,笑着奉承道:“好啊,只要姥姥不嫌我吵闹,我甘愿在跟前伺候姥姥。”
于是夏老夫人便找来儿媳们商量十月初一要去庙里清修的事,儿媳们自是没话说,夏老夫人又道:“让七郎媳妇、九丫头和丹娘陪我一并去。”
梁氏忙说:“好,只是小七的腿还没好利索,我看不如让四郎护送吧。”
夏老夫人道:“倒也罢了。”
夏凉的腿伤还没有痊愈,但是一路有锦书的护理倒没有前世那般的严重,最近稳定下来了,药是唾手可得很是方便,再精心的将养一些时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锦书才给夏凉换了药,夏凉半卧在榻上,手里握了一本书正打发时间。尹宝芝轻步的走了进来。
夏凉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尹宝芝忙住了脚,有些含羞带怯道:“郎君您在呢。”
夏凉见妻子有些怕她,心中有些不快,暗道我又不是大老虎,你怕我做甚。
“老夫人叫你过去做什么?”
尹宝芝依旧有些怯怯的回答:“商议初一去普化寺的事。”
“哦,老人家是打算去庙里住几天么?”
尹宝芝点头,夏凉接着又问:“让哪些人作陪?”
“九妹妹、程家妹妹,还有……妾身。”
尹宝芝嫁他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但夫妻俩聚少离多,尹宝芝对他似乎还有些害怕,面对这样的妻子夏凉觉得有些恼火。
“你不愿意跟着一道去吗?”
“我……妾身怕惹得老夫人不高兴。”
“你这是什么话,老夫人疼你才让你跟着,在跟前好生伺奉,别东想西想的。还有,我也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
尹宝芝一个哆嗦,红润的下唇有些许淡淡的牙印。她的确有些害怕这个夫君,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夫君相处。嫁过来这么久了没有身孕,尹宝芝觉得自己始终融入不进夏家。
且不说尹宝芝内心的惧怕,却说锦书并不知这是夏老夫人的一场安排。她帮着丫鬟收拾要去庙里的东西,打点好了姥姥的东西,她自己却没什么好准备的。
终于迎来了十月初一这一天,一大早,锦书赔着外祖母理完佛,用过了素斋。车轿早已经备好了,她搀了外祖母上了马车,夏老夫人让锦书和她坐一处,尹宝芝和夏家九姑娘上了后面一辆翠盖车。
夏凉不放心,便和他四哥一道去相送。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坐在车内的锦书挑着帘子不住的往外面看,夏老夫人便取笑她:“多大的人了,出个门还像小时候那样的喜欢。”
锦书便嘴甜的说:“我最喜欢跟着姥姥一道出门了。”
“你这孩子,嘴巴上是抹了蜜。”
夏老夫人顺着帘缝看见了行走在前面,骑在马背上的夏凉,无不摇头说:“小七这也是性子倔,体谅他腿脚不好,让他别出门,还真要跟来。”
锦书笑着说:“姥姥放心吧,七哥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适当的走动一下更加有利于恢复。”
但夏老夫人却一脸的凝重,心道腿伤慢慢的好了,但前途呢?因为手下的莽撞行事自己受了牵连,一气之下就辞了官回来躲着,怎么还是小时候的性子?她最心疼的小七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锦书已经放下了帘子,端坐好,见外祖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倒能预料到几分,因此还宽解外祖母:“姥姥,七哥他需要时间好好的休养,您就别给他负担,由着他去吧。他的本事大着呢,将来还有风光的时候,您就别担心他了。”
“我怎么不担心?不仅担心他,我更担心你。想着什么时候你能和外孙女婿团聚就好了。”
团聚啊?锦书暂时不敢想,唯一敢想的便是秦勉能平安就好,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等。
夏老夫人发出了一声幽叹:“我老了,没别的什么盼头,就想着晚辈们好好的就行了。”
“姥姥,会好的。不管是七哥,还是我,都会越来越好。”锦书说得有些动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婆媳
普化寺在开封以西十来里的地方,是一座尼姑庵。
普化寺是观音道场,据说这里的送子观音很灵验,因此不少慕名而来的香客。
夏家的车马到了山门前停了下来。
锦书搀扶着夏老夫人下了马车,后面的人也都陆续下来了。
夏凉看了一眼蜿蜒盘旋的石阶,他下意识的捶了捶腿,暗道爬上去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尹宝芝看了眼丈夫,心道他还真是倔强,身上有伤不好好的养着,还到处乱跑。
夏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尹宝芝便向她招手,尹宝芝被叫,只得上前去。
夏老夫人将另一只手递给了尹宝芝,宝芝会意,便稳稳的搀住了。夏老夫人冲她笑道:“七郎媳妇,一会儿你好好的在菩萨面前磕几个头,这里的菩萨最灵验了。”
“老夫人,孙媳妇没什么求的。”
“怎么会没有呢,你肚里一直没消息,趁着小七在家,快快的给我们夏家添个孩子。”
尹宝芝还带着做女儿时的羞怯,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娇嗔道:“老夫人,程妹妹要笑话的。”
夏老夫人道:“她也是嫁过人的了,笑话你什么?开枝散叶不是每个女人正该经历的事么。你也别害羞。”夏老夫人说着又和锦书道:“丹娘也跟着多磕几个头,我去给你们捐些灯油钱。”
锦书暗道,她就是磕再多的头也没用,秦勉根本就不在身边,她和谁生孩子去。
一行人缓缓往上行,好再开封也没什么崇山峻岭,一从山门到大殿也不算太远,待到殿内,庙里的知客便迎了出来。夏老夫人双手合十与那知客行礼道:“阿弥陀佛。”
锦书主动去挽了尹宝芝的手,尹宝芝对锦书的热情还显得有些不适应,锦书微微一笑道:“我们同是洛阳人,你又是我嫂子,别见外啊。”
是啊,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宝芝还给锦书送过花,她脸上的羞涩渐渐褪去了,也愿意和锦书说话。
在夏老夫人的要求夏,宝芝与锦书在送子观音前拜了又拜。夏老夫人当场又捐了六两银子的香油钱。给两个人求了平安符。
“我们要在庙里住几日,不知厢房收拾妥当没有?”随行的管事婆子问着那知客。
知客道:“阿弥陀佛,早就备好了,备下了东院,请随贫尼一道过来。”
管事婆子让几个跟出来的大丫鬟去帮着布置收拾。这边夏老夫人正听庙里的主持大讲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