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太太忙回了礼,心道要是这老太太知道她家老爷曾经拘禁过锦书两口子,这会子肯定对她笑不起来。
“老人家高寿啊,看着气色真不错。”
夏老夫人笑答:“再有两年就八十了,不行了,老得都快要走不动了,”
“八十,哎哟,您老人家不说,小辈们还以为您刚过花甲之年。看上去保养得真好,一点也不像快八十的人了。”知府太太惯会看人说话,几句话奉承得夏老夫人倒十分的欢喜。
锦书也跟着陪笑。家里唱戏,夏老夫人精神也不错,还帮锦书招呼来客。知府太太的位置正好与陆夫人的位置挨在一处,席间陆夫人低声和知府太太说:“秦娘子的姥姥的庆王府里的福喜郡主。可别失了礼数。”
“是位郡主?哎哟,怪不得那通身的气派和寻常的老太太就不一样,一看就充满了贵气,我等到那个年龄只怕已经看不得了。”
“是啊,不过我听人说这位郡主年轻时可吃了不少的苦,这一辈子也挺不容易的。”
两人都无心看戏,私下里叽叽咕咕的说着小话。
锦书忙着与客人们周旋,久了便觉得有些头晕。中途偷了个闲便出来了。刚出了这边的院子,就看见尹宝芝带着金秋正在树下玩耍。
锦书上前道:“七嫂怎么不过去看戏?”
尹宝芝见是锦书忙回头和她说:“金秋缠得紧,他又坐不住,要我陪他玩一会儿。”
锦书忙道:“七嫂也太辛苦了。”
姑嫂俩说了一阵话,锦书便回了自己的宴息室,她坐下来喝了一杯水,兀自按了按太阳穴。
“太太,您累了要不躺一会儿?”
“哪能呢,那边还有不少的客人在等着,我不过是偷闲出来歇歇,怎么能将客人扔在一旁不管。”锦书还是闭了眼睛假寐了片刻。
“太太,夏家七郎君找您。”
才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半夏就走来在锦书耳边回了话。
锦书立马就醒过来了,头发衣服都一丝不乱。她忙揭了帘子走了出来,正好见夏凉已经大步过来了。
“七哥!”锦书立定之后给了夏凉一个大大的笑容。
“晏清约了我说谈话,结果扭头又不知上哪里去了。陆家那位长公子要拉着我喝酒,我给逃了。想在程妹妹这里讨杯茶喝。”
锦书笑道:“我知道七哥酒量不错的,今天怎么却要逃。”
夏凉也如实道:“我和不熟的人喝不起来。”
这边锦书让人给夏凉上了茶。
“这里没有七哥爱喝的茶,只有些本地出的粗茶,七哥将就喝吧。等到今年新茶出来了我再送七哥一罐好茶叶。”
“我这人没那么多的讲究。”夏凉揭了茶盖,却见那汤色碧绿,片片茶叶都竖立了起来,浅饮了一口,滋味没有他常喝的那般醇厚,但余味回甘,也算得上上品了。
“这茶就不错。”
“七哥若是喜欢,我让他们装一罐给七哥送过去。”
两人就茶叶的事说了起来,竟然还扯到了小时候的事,夏凉笑道:“小时候你嘴也挺挑的。只吃素芳居的点心,换了别家的你立马就能尝出来,然后就不吃了。”
“小时候是被姥姥给惯出来的,现在我什么都能吃,早就不挑了。”
夏凉笑道:“是啊,大了也就学会妥协了。初九去豫章你不和我们一道去?”
“不了,元哥儿还小,不适宜走那么远的路,晏清替我代劳了就行。”
兄妹俩相谈甚欢,时不时的有笑声传出来。过了一会儿,连翘匆匆走来说:“太太,那边正找你。”
锦书也不敢再坐,只好和夏凉道:“七哥,我还得去应酬,你自己慢慢喝。”
夏凉也不好独自留下来,便与锦书一道走了出来。
兄妹俩一道出了院门,正好见尹宝芝牵着金秋走了来,尹宝芝见夏凉眉眼含笑,看锦书的时候目光又格外的温柔,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夏凉蹲下身来去抱儿子,金秋见了他却还是有些,夏凉有些不高兴的说:“你这小东西连你爹也不要了。快过来,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金秋听说“好吃的”三个字终于迟迟疑疑的走到夏凉跟前,夏凉一把将孩子搂了起来,贴了贴儿子的小脸,又挠了挠他的痒痒肉,金秋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锦书便和尹宝芝说:“七嫂,我们一起去看戏,让七哥带着孩子,他们父子俩也亲近亲近。”
哪知宝芝却说:“不了,我怕吵。程妹妹自己去看吧。”
七嫂的态度好像冷淡了些,锦书有些纳闷。
第二百二十一章 动身
接下来的几天锦书都不怎么在家,庞家请,万家请,淳于家也来请。
接连走了几家,锦书也有些厌倦了,便让人稍了拜贺的年礼去,自己告了病。秦勉立马要跟着夏老夫人去豫章了,锦书便帮他准备行装。收拾了几身新衣裳带了两瓶可能用得上的药,又还得准备见面礼。
忙碌好这些后,她又去了一趟夏家。
锦书是突然造访,事先并没有传口信。到地下车后,她也是自己进去了,直接奔往夏老夫人的院子。
哪知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尹宝芝低着头慢慢的走着,一面走一面偷偷的抹眼泪。锦书吃了一惊,暗道出了什么事。
她忙上前招呼了声:“七嫂?”
尹宝芝抬头见是锦书,眼圈红红的,眼睛里还有泪水,她与锦书见了礼。
锦书见她这番模样心中疑惑,谁敢给七嫂气受?七嫂可是外祖母最疼爱的一个孙媳妇。
“七嫂,你怎么呢?”
尹宝芝努力的掩饰自己的狼狈模样,强颜欢笑道:“没什么事,程妹妹是来找老夫人的吧,老夫人在里面。”她一副不愿意和锦书多说的样子,便匆匆走开了。
大过年的,这番模样谁信没什么事。她满腹疑惑的穿过了竹林,上了台阶,丫鬟替她通传了一声,锦书自个儿接了绣帘就进去了。
她走进屋内一看,四舅母梁氏也在此。夏老夫人在喝茶,梁氏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她立马想到了七嫂的眼泪,心道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夏老夫人抬头见她来了,忙笑着招手说:“丹娘快过来。”
锦书与外祖母和舅母见了礼这才自己拾了个绣墩在夏老夫人跟前坐了。
梁氏的脸上方渐渐的有了笑容,道:“丹娘怎么突然就来呢?”
“明天姥姥你们要动身去豫章,我过来看看还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梁氏道:“都齐全了,外甥女不必费心。”
锦书点点头,又去看她外祖母,却瞧着她姥姥精神似乎不大好,忙说:“我给姥姥把把脉。”
夏老夫人伸出了手,锦书认真的给把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梁氏也跟着紧张起来,待锦书把完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人家没什么事吧?”
锦书笑着说:“没什么大毛病,但姥姥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大好,夜里老醒?”
夏老夫人道:“你倒猜中了。”
“有点五心烦乱,饮食上注意清淡一点,我给姥姥送点丸药过来。”
夏老夫人道:“有你在我也安心一点。本说让你也跟着一道去了,可你又要以元哥儿为重。”
梁氏插了句嘴说:“丹娘还是才元哥儿那么大的时候跟着去过一趟豫章吧?”
“不,你记茬了,那时候丹娘都已经五岁了。正好赶上老王爷走,我抱着她去给老王爷磕的头,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自那年后,夏老夫人再没回过娘家。
梁氏笑道:“还是老夫人的记性好。”
“姥姥,四舅母,是不是这边出了什么事?”
梁氏矢口否认道:“没什么事啊。”
“那我看见七嫂……”
锦书刚开了个头,夏老夫人就接着说:“你七哥、七嫂俩吵架,我将你七嫂叫过来训了一通。”
“吵架,大过年的有什么好吵的。不过姥姥怎么不说说七哥,就训七嫂?”
夏老夫人板着脸说:“那是因为她先挑事,是她不对我才训她的,往日里我是怎么宠她的你也看见过。”
外祖母虽然宠爱孙辈们,但却不是毫无底线的宠,是非问题上分得很明白。就是锦书养在跟前的时候,以前犯了错也被夏老夫人训斥。
因为什么吵架锦书却没有问,这是夏家的事,如今她是秦家妇了也不好插手过多。
锦书在夏老夫人房里坐了坐,回头想去宽慰一下尹宝芝,却被梁氏给拉住了,对她摇头道:“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就别插手,弄得不尴不尬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就当没看见啊。大过年的,还是一团和气的好。”
被四舅母这样一拉,锦书明白过来,笑道:“我听舅母的。”
梁氏无法亲口告知锦书那对夫妻吵架是因为锦书,这家里有人嚼舌根闹得不清静,老夫人已经发了话,要彻查是谁在背后添事。
锦书就这样又回了城,她暂时丢过了夏凉夫妻的事,没有再去多想。
等她到家秦勉已经从衙门里回来了。
“最近你都挺忙的,今天回来得倒早。”
秦勉道:“明天要出发,我把事情安排好就回来了。”这一别又不知几个月,秦勉有些舍不得妻儿。
锦书知道这次秦勉去豫章的意义非同小可,就连外祖母也出面,为的就是帮秦勉拉拢庆王府。
庆王一支当初是太祖皇帝的亲兄弟,太祖得天下后将弟弟分封到豫章,大乾上百年的根基来,庆王一支都很有名声威望。若能拉拢庆王府的确是给秦勉的基业添砖加瓦。
“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听闻我那舅姥爷待人有些苛刻,你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千万不能辜负了姥姥的一片良苦用心。”
秦勉含笑答应:“我知道的,到时候一定使出浑身的解数让他高兴。我们连外人都在拉拢,更别说这样的亲人了,更得好生经营。”
秦勉年少时还有些纨绔脾气,这一路来经历了太多的事,早就将他的那些棱角给磨平了,最近一两年来也越发的沉稳起来。他心态也变得更加的柔和,锦书想这样就很好。
“我走后,你带着元哥儿也要愈加的小心,我们毕竟和控鹤监结了梁子,我担心你们。”
“我知道的,除了经常走动的这几家,别处我也不会去。”锦书向秦勉保证。
隔日一早,锦书让下人将东西搬上了车,她与秦勉一道坐车先去了夏家那边,候着夏老夫人等一并出门往豫章去。
看着东去的车辆,锦书心道只要过了庆王府这一道坎,后面应该就会变得更加平顺了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回家
秦勉跟着外祖一家去了豫章后,锦书在家带着孩子也很少出门,陆夫人几次约牌局,确实推不过了才去一两次。
偶尔有人家慕名来求锦书去帮忙看病,她倒是回回都答应了的。
除了这些,锦书依旧忙着编写药书,等到秦勉回来再补充图鉴。另外她还做成了一件大事,就是花了二百两银子在城郊买了一处地,南疆这边的地贵,二百两银子也只买了不到一百亩的地。
买地的事她之前也没和秦勉商量,自己就做了决定。那地距离夏家现在住的地方不远,锦书打算建一处宅子,自己住或是赠送给夏家都可以。
地买来之后,她便交给了管事,让他找人帮忙设计园子。她的要求是不要什么规制,只要住得舒心就可以。
却说程书砚趁着年底有假他便回了一趟洛阳。
这一路走了二十来天,到洛阳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年。
车子在寿春伯府前停了下来,程书砚跳下了马车,跟随的仆人替他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了下来跟随他一道进了府。
门房上的仆人见程书砚回来了,争相请安,争相帮着拿东西,争相去里面通禀。
一别洛阳的家也有一年来的光景了,程书砚还真有些想念。他的步子快了些,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妻儿老小。
程书砚匆匆的赶到庆余堂,张氏得了通禀知道儿子回来了十分的欢喜,早就迎了出来。
“母亲!”程书砚微笑着与张氏见了礼。
“你这孩子总算是到家了,昨儿我还和你大伯娘提你来着,说你应该快到家了。”
“儿子不孝,让母亲挂念了。”
张氏这两年添了些春秋,身子比之前更加富态了不少。鬓角的白发也冒了出来,俨然青春不再。
母子俩进了暖阁,张氏让儿子炕上坐着。
刚刚坐定,程书砚又问:“父亲不在家吗?”
张氏道:“你知道的,你父亲是个坐不住的人,哪里肯在家好好呆着。”
这倒是,程书砚将带回来那些孝敬母亲的东西让人都搬了进来,一一拿给张氏看:“这是蜀锦,儿子特意挑了这样沉稳的颜色,母亲应该很喜欢。”
张氏见是一匹豆青色的缎子上面是团福的纹样,笑道:“还是你贴心,会心疼人。”
除了蜀锦,还有上等的野山参,一匣南珠。
张氏件件都喜欢,看过这些见面礼后,书墨、廖大奶奶和潘氏听说书砚回来了,也都相继赶来了。
程书砚每人都顾及到了,都有见面礼。他特意拿了个黑色的匣子捧给了书墨:“大哥,我见这方砚台后,想着你喜欢,就买了回来孝敬您。”
书墨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微微的扯出一丝笑容来,道了谢:“劳慰你了。”
书砚知道这个大哥上了年纪后越发的变得不苟言笑起来,不愧是将来要袭爵的人,越发的老练了。
看望了母亲,和大哥略寒暄了几句,张氏便让他们夫妻暂时回了房,晚些时候再来。
回到这边院子,书砚抱了抱儿子,又亲了亲女儿,三个孩子他都喜欢,但最疼爱的却是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