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那报告我明天不急着要。”
官颖耸了耸肩：“反正也做的差不多了。我这人强迫症，留着点儿尾巴心里不舒服。”
季裴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官颖加完班都十一点了。走出办公楼才想到，这么晚公交车可能都没了。
官颖有些踌躇……打的？
她掏出手机，点开应用查看离她最近的车……
“上车。”
官颖抬头。
一辆黑色的特斯拉停在路边，季裴远透过摇下的车窗看着她。
官颖迟疑了片刻：“没关系季总，我自己……”
季裴远打断她：“上车。我有义务保证我员工的安全。”
于是官颖不再矫情，既然有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她悄悄瞄了季裴远一眼，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他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靠谱那么一点点。当老板的，一直都是这么忙吗？
“季总，你怎么这么晚才走？事情很多？”
“嗯，手里是有些事情。”但事实上，也没那么多。
“当老板的也不容易。”官颖心想。眼神却泄漏了她的心思。
季裴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嘴角却慢慢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第6章
官颖在季裴远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昨天还是个体贴下属的好老板，今天……
“重写。”
季裴远把官颖叫到他的办公室，只说了这两个字。
他将市场策划书往桌上一扔，一边接起桌上响个不停的电话，一边挥手示意官颖出去。活像打发一条狗。
官颖有些不服气，她整理的这些资料是之前收购另一家公司时从那边转过来的老客户。因为被收购的公司规模小，再加上目标市场和现在公司的产品也不是很一致，所以公司刚开始入主香港时对这些老客户并不太重视，不知不觉间这些客户也就慢慢地和公司往来少了。官颖专门花了大量时间来研究这些客户的共性，并整理了一份营销策划出来。她得问问清楚季裴远，为什么要将她的策划一票否决。
官颖默默拾起散落在桌上的纸张，撂整齐了，放回季裴远的桌上。而后安静等他打完电话。
季裴远一个电话打了二十来分钟。官颖也不着急，晃荡到他的书架面前，光明正大地偷窥老板的私隐。既然敢摆出来，那就是让人看的。
官颖见过太多人在办公室摆什么哈佛管理学，成功学，乔布斯自传等能显示自己是“有志青年”的书。季裴远的书架上没有一本和商科有关，甚至也没有像别人一样五花八门地把书架塞得满满当当。他的书架的一侧放着一些艺术史和电影相关的书籍，中间放着一些小说和散文集，而另一侧则是一些漫画和插画集。
官颖回头看了季裴远一眼，人不可貌相。
官颖顺着那些书一排排看过去，忽然看到一个自己非常喜欢的法国插画家的画集。她忍不住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这本书是这个插画家早年的作品。因为年代早远，当年全球一共也只印了五千册。而收集了这本画集的都是些发烧友，没有人愿意拿出来卖。所以这一直是官颖的一个遗憾。
“你还真把这儿当图书馆了？”
官颖正翻得起劲，冷不丁耳边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官颖吓了一跳，差点儿把书扔了。季裴远就站在她身后，低头看着她手中的书。他靠得有些近，下巴似有若无地蹭过她的发梢，官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古龙水味道。
官颖淡定地将书放回书架上，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
“抱歉季总，我本来不该乱碰你的东西。”
季裴远似笑非笑，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装逼’的表情。
官颖咳嗽一声：“不瞒你说，我找着套画集好久了。刚才看到心中甚喜，一时没忍住。”
季裴远笑了那么一笑：“你喜欢什么书，尽管拿去看就好。”
官颖愣了一下。咦，这么好说话？
“不过,”季裴远话锋一转，“这不是你在上班时间偷懒的理由。”
官颖：“……”
季裴远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挥了挥手：“下不为例。”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
“等一下季总！我不是偷懒，我是有事找您。”官颖跟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季裴远挑了挑眉。
官颖指着桌上的策划书：“季总，你把我方案毙了，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季裴远看了她片刻：“你不知道？”
官颖只觉莫名其妙。废话，知道还会问他。
季裴远看着她：“你知道你整理的这些客户有什么共性吗？”
官颖点头：“都是我们收购的公司的老顾客，那条产品线并入我们公司后重新进行了品牌定位，这些客户后来都慢慢走了。我想是品牌定位与他们的需求不符。”
季裴远点了点头：“那你有了解过他们现在所使用的是哪家公司的哪种产品吗？”
官颖：“……”
季裴远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知己知彼。这是我们做市场的基本素质。”
官颖拿起桌上的策划书，转身出门：“我去改。”
官颖这次学乖了，花了整整三天时间仔细查资料。
她对这次返工的策划书信心满满。
她把写好的策划书交给季裴远：“季总，策划书我放这儿了。有什么问题，我随叫随到。”
“不用。”季裴远抬手示意官颖等一下。
他草草翻了一下，然后扔还给官颖。
“重写。”
前后大概不过三十秒时间。
如果说上次季裴远毙她毙得还算有理有据，而这次她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官颖啪地将那沓A4纸拍到桌上：“您不是存心找茬儿吧？”
季裴远本来在打字的，闻言他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十指交叉，优雅地撑在线条完美的下巴下：“说说吧。”
官颖被他那昙花一现的黑帮少主气场震慑了一下，舌头打了结：“说，说什么……我说完了。”
季裴远安静地盯着她看了那一会儿，直到盯得官颖后背发凉，他才缓缓开口道：“找你茬儿？你以为我很闲？”
官颖：“……”
季裴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公司产品不了解，对Target Market针对不明确，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客户归到一类来写？他们抛下我们的产品后，难道转向的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一种产品？”
“不是……”官颖恨不得将漂亮的大理石地板盯出一条裂缝，好一头钻进去。
“对不起季总，我会好好改。”官颖抓起桌上的策划书，以最快地速度逃离了灾难现场。
季裴远看着她那像被人在屁股后追债的模样，安静地弯了弯唇角。
官颖这次痛定思痛。仔细地将客户按年龄段，性别，以及偏好进行分类。她发现了一些特定的年龄和性别组合，确实是有不同的市场需求的。她也仔细研究了自家公司的产品，发现其实他们的产品种类丰富，完全能够涵盖这几类客户群体的需求，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做好推广。
一个简单的营销策划要日理万机的大老板来提点两次，返工两次，脸都丢到爷爷加去了。
官颖周六起了个大早，在街边小吃店买了豆浆油条还有两个酱肉大包，就自觉自愿地跑到公司去加班。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正好乐得清静。
官颖将早餐摊了一桌，然后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她昨天网上脑子里滚了好几个新点子，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些点子变成可实用的方案。
官颖嘴里叼着油条，一边嚼一边飞速地敲打着键盘。她就那么咬着油条，每一口都不咬断，一边吞咽一边唇舌并用地将油条往嘴里送。大约三分钟的时间，那根油条便被官颖慢慢嚼进了肚，整个过程，她的手都没有离开键盘一下。
官颖拿起豆浆来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咂了咂嘴。
“你好厉害。”
耳边徒然冒出来的男声着实吓了官颖一跳，差点碰掉手边的酱肉包。
她回头，只见季裴远站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带着些许玩味的表情看着她。
“季总，”官颖都想翻白眼了，“麻烦你走路出点声好吗？这样会吓死人的。”
“抱歉吓到你。我只是忍不住想要称赞，你碎纸机一样吞咽油条的方式。”
季裴远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桌上的两个大包子，然后将视线转回到官颖脸上：“胃口不错。不过我记得你档案上写的，只对蔬果类食物感兴趣。”
官颖脑子没转过来。档案？什么档案？HR档案没个人饮食爱好这条吧？
季裴远挥了挥手：“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大周末的，别全耗在公司了。”
季裴远走了许久，官颖才慢慢回过神来……他说的，大概是几年前刚出道的时候Kevin帮她胡诌的明星档案，她自己都不记得上面乱写了些什么——那时候为了能多些戏源，刻意把她塑造成大家闺秀的形象……至于她的真·吃货属性，那是万万不能出现在档案上的。
事后官颖又想起一事……季裴远没事看这种八卦档案干嘛？
第7章
官颖找对了方向，灵感源源不断，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口气从早上写到下午。
打完最后一个字，官颖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走到窗边。西南方天际微微露出橙黄色，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橙黄色不断扩散，颜色加深，整片天都被染成漂亮的紫红。
打印机流畅的运转，刷刷地在A4纸上呈现出规整的文字和漂亮的表格。
官颖走到打印机前，拿起新鲜出炉的策划书，用夹子夹上，然后送到季裴远的办公室去。
季裴远的办公室门开着，他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系列图表。
官颖轻轻敲了敲门：“季总，策划书改好了。”
季裴远抬头，冲官颖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官颖将策划书递给季裴远，而后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季裴远浏览了一下目录，又大致往后翻了翻，然后抬头看向官颖。他眼神中透着赞赏：“做的不错。先放这儿吧，我回头细看后再给你反馈。辛苦了，早点回家吧。”
官颖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渐渐落回原处。
季裴远跟她说完话之后又重新投入了之前的工作。他似乎很忙的样子。
官颖想了想，主动道：“季总，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季裴远唇角悄悄弯了弯，而后抬头看向官颖：“没有，谢谢你。说起来，这是你第一次来香港？”
“呃……对。”官颖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上面来。
季裴远刷刷地在便签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撕下便签递给官颖：“你明天若是有空可以去这里逛逛。这条小吃街不是旅游热点，但在当地人中评价很高。”
他顿了顿，玩味一笑：“我想你会喜欢。”
官颖接过便签纸，上面是一个地址。
她被季裴远那意味不明的一笑弄得有些尴尬……他似乎已经看透了她吃货的属性。
官颖不好再继续打扰他：“谢谢季总。那我先走了，别待得太晚。”
季裴远微笑着点了点头：“下周见。”
官颖忙了整整一周，着实也累了。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回家补觉。为了第二天能有充足的精力——享受各种美食。
官颖这一觉从当晚八点过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晒屁股。
她摸出手机看时间，一打开屏幕就看见一条短信。
“听说你在香港？”
那个号码熟悉得刺眼。
妈蛋。这侦查能力都能去当间谍了。
官颖直接删掉那条短信。她想了想，又把那个号码拖入黑名单。
官颖给Kevin打了个电话：“Kevin，是我。”
Kevin应该也是刚起来不久，声音里还带着困意：“小颖，你现在在那边怎么样？怎么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
“抱歉啊Kevin，这周天天加班，忙到想死。”官颖也觉得有些抱歉，毕竟在这个圈子里，真正能称得上朋友的并不多，Kevin算一个。
Kevin似乎清醒了些，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开始工作了？你来真的？”
官颖笑道：“什么真的假的，我总得养活自己吧。”
Kevin在那边叹了口气：“你也别太辛苦了。若真无聊，找点轻松的工作就好了。过段时间，等风波过了以后，我想办法帮你联系点新戏？”
官颖有些感动。现在各大娱乐公司联手封杀她，这种情况下Kevin还能想着她，着实不易。
“没事的Kevin,”官颖婉拒，“现在这份工作我干的挺开心的。你就安心好好带新人。”
Kevin有些无奈：“官颖，我……”
官颖打断他：“Kevin，不必多说，我都懂。”
顿了顿，官颖又道：“对了，唐昊知道了我在香港。他刚才给我发短信来着。”
“那孙子怎么知道的？！”一提起这人，Kevin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道。我已经把他拉黑了。”
“你自己在那边要小心一点，凡事多长个心眼。”Kevin叮嘱道。
“我知道。”
官颖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下娱乐圈最近的动向。
挂了电话，官颖瞟到桌上季裴远写给她的便签。想着左右也没什么事，干脆出门随便逛逛好了。
官颖去中环那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临近饭点儿，她才晃悠到了尖沙咀那边季裴远推荐的小吃街。
刚走到街口，官颖就闻到了从烧腊店飘过来的混搭着特色酱料的肉香。她朝小巷里粗略一望，果然是美食一条街。各色烧味，奶茶店，甜品店，粥、粉、麵排成一排，分散在街道两侧。
官颖买了一杯奶茶，一个鸡蛋仔，边走边吃，边吃边逛，而后循着一开始闻到的香味找到了那家烧腊店。
她走进烧腊店坐下，然后点了一碟烧鹅乳猪双拼。坐在周围的食客都是些香港本地人，各个年龄层的都有，有穿着漂亮都市丽人，也有穿着汗衫大裤衩的大爷，甚至还有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粗金链的‘大哥’。
官颖吃了一口皮脆多汁的烧鹅，吸了一大口奶茶，心满意足。之前习惯了一天起早贪黑地赶七八个通告，上街吃个饭都要偷偷摸摸的日子，现在这样回归普通上班族生活，反倒觉得有种平凡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