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感受？”
“空白，一片空白。”
“什么？请描述的尽量准确些，通俗化的语言更有助于法官和陪审员理解。”
“我在回想前半生都做了什么。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我也是在育儿所长大，成年后，顺利的通过职业考试，然后去人造人工那里贡献了最健康的精子。我以为这是一种仪式，做完了就够了，我履行了繁衍人类的义务。
可现在回想，不对啊，明明我很喜欢那个女孩，我想和她发展一段关系，和她组建一个健全的家庭。可我只是和她相约在人造子宫那里见面。我驾驶飞船，穿越过很多次虫洞，我经历过很多次生死危机。可回想起来，竟然一片空白？不，我想到了她的笑脸，可……五十年过去了，我都记不清楚她笑得有多甜了？”
“绝对强力的，影响神经和记忆功能的毒素！”
“这位先生，您的感受呢？”
“我头疼。”
“哦！那是怎样的头疼法？是偏头痛？神经性的刺痛？前额叶功能有没有受到影响？您记忆、思考方面有迟缓吗？”
“我是思考得太多了，多到想哭，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哭？我想控制自己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笑？我告诉自己，能堂堂正正活到这个时代，应该值得骄傲和自傲，看看那些冷冻人吧，他们的生活被剥离了，活着就是受罪。我再怎么，也比他们好。可是，不对，我又想哭了。对不住，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呜呜呜，等我一会儿，我哭完了再说！”
一个大男人哭得伤心，上气不接下气的。警察先生无助的记录下，“思维情绪明显受干扰，此毒素侵害大脑各种功能，暂时不知是长期性的损害，还是暂时性质。”
抽查了七八位食客，每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但二十分钟后，所有人还是活蹦乱跳，一个虚弱垂死的都没有，携带来的治疗仓根本没排上用场！
一直在右边等待的食客，悄悄的伸手提了一个要求，“轮到我了么？我是说饺子，轮到我了没？”
“先生！您知道食物中可能含有毒素吗？”
“知道啊，警官您不是一直在强调？”
“所以您是在明知道食物有毒的情况下，还想吃吗？”
“呵呵，我虽然不是什么药剂师，可我也知道，他们的情况不像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我今年八十岁了，见识过的世面也算不少，按照我的分析，他们是慕名而来吃东西的。可吃了一样食物，完全忘记评价食物本身的味道，想的却是自己的人生？警官先生，这种情况我见过一次，就是厨艺大师戈登先生晋升四星厨师，曾经做了一锅面。所有吃过那锅面的人，都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水，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后来戈登先生回忆说，他在做面的时候，想起了已故的妻子。大概面中，包含着他对妻子的无尽的思念和悲伤，才会让吃面的人控制不了的流泪。”
“抱歉，警官先生，您估计弄错了。这里没有什么中毒事件，相反，香舍里有一位隐藏着的未来厨艺大师，他还很年轻，却已经能让吃过他做的食物的人，感受到非凡的力量。”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调查
“厨艺大师？”机器人警察的眼睛红光一滞，而后就闪烁各不停，半响，“抱歉，没有相关资料可做参考。”
“呵呵，那是当然了，警官先生。联邦所有三星以上的厨师，可都是稀罕物啊，到哪里都会被当成国宝供奉起来的。像今天这样，明明制作出非凡食物，却被怀疑投毒？从来没发生过！”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您的观点，先生！而投毒的可能性没有减低，介于刚刚所有问询过的人证，都有不同程度的身体不适，请您慎重思考！”
“我愿意亲身试验，为警官先生的资料库更新。”这名高龄老者笑呵呵的，主动站出来，“喂，服务员，给我上两盘饺子！”
“这位先生，您、您知道可能的后果吗？”
“当然了！服务员，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饺子，我已经等了大半天了？你们就是这么让顾客等的吗？”
“来了！”
安吉尔等服务员，早被控制起来了。这会儿见警察其实啥证据也没，就因为某人嫉妒生恨，怀疑林恬儿投毒，都有些生气。不等帮厨机器人了，干脆的自己动手，现煮了两份饺子。
“还有我的！我也要！我们也等好久了！”
一直坐在右边等待结果的顾客们，纷纷举手。超过三分之一的都在大声叫嚷，催促服务员上菜快点，热闹场景，好像……警察没有到达之前。
“各位先生、女士，你们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刚刚登陆天网查询过，这家餐馆的主厨还未成为二星厨师，跨级晋升三星、四星的几率为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星际历史上还没出现过！”
“而通过使用的食材，以及厨具等级来看，做出非凡食物的几率，更在百万分之一以下！你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当赌注么？”
“呃……”
非凡食物大家都想吃，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可能中毒？几率未免太高了！
只有前面那位老者依然无惧，“你们犹豫怀疑就先等等。等我吃完了没事再说。”安慰完了身边人，又一句高声叫唤，“服务员！这锅煮完再煮一锅！”
他一个人就吃完整整六盘饺子。
左边那些顾客已经不正常了，大哭的，大笑的，呆坐茫然的，还有走来走去念念有词的。具体怎么变成这样，大家没注意。现在有了老者，所有人都在观察他的表情神态。
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
尤其是机器人警察，几乎全程摄录，背靠天网发达的分析能力，把老者脸部肌肉的动态模拟了十几遍。哪怕眉毛多挑高了一度，都会被打上“疑神经毒素刺激”之类的问号。
六盘饺子吃完，老者深深的吸一口气，闭上眼，眼角掉下一滴泪。
“太好了，太好了！”
他嘴唇颤抖着。
机器人警察赶紧做笔录，“先生请说仔细点！哪里好？”
“我刚刚一口一口的吃，一边吃一边祈祷，千万不要抛弃我，不要让我连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感受不到了。哎，都怪我年轻时候太愚蠢了，和一些糟糕的朋友乱吃了那些东西，身体产生了一些抗性，脑室功能混乱，导致情绪不稳，该哭的时候会笑，该笑的时候又哭，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伤害人……好多品行正直的朋友不理解我，纷纷离我而去！”
“我花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啊，才让自己学会了如何应对各种场合，如何符合社会礼仪的说话，如何在恰当的时候委婉表达。三十年来，我第一次不用思索清醒判断场合，能自我感知情绪了！正常的情绪！
这食物，也许不是非凡食物，因为我们所知道的非凡食物，都是能提高异能者能力的。这些食物，是给普通人吃的，呜呜！尤其像我，最应该吃！天，我能见见主厨么，我想亲自向他道谢！”
“他让我感觉像个正常人了！三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我没有任何负担，就纯粹的感受到一个正常人的感觉！”
机器人警官眼睛的红光闪了又闪，“先生，您的要求我记录了，稍后会为您引荐主厨。不过，您刚刚是否承认了，服用过禁药毒蘑菇呢？”
“呃……”
“毒蘑菇对大脑情绪感知会造成终身性的创伤，一百二十年前就被列为禁药名录第二十一位。除非医疗机构三名医师交叉认定病患的病情严重，有且必须服用禁药，才允许。否则任何个人擅自食用毒蘑菇，会被关押在精神科监狱，视具体情况决定刑期？”
“呃……好吧，我承认。这是我年轻时候犯下的过错，我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过警官先生，现在您不是为了香舍里主厨投毒案件而来吗？我可以非常负责的告诉您，绝不是毒素。”
“我的身体已经老化了，可早些年早下的孽还影响着。普通的药剂根本无法影响我的大脑功能。只有食物的力量，这些饺子中蕴含这非同一般的力量，是这股力量影响到我，让我感受到正面的能量！从前只听说戈登大事如何厉害，一直当成传说的。现在我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其他人听到这里，还能忍吗？
“快，服务员，给我来一盘！”
“我也要！给我来大份的！”
“可以外卖吗？我想给我家的老人也带一份！”
看着群情激涌的顾客们，机器人警察呆了呆，“你们等一等！还不能确定啊！”
“砰！”坐在左边的食客，有人哭够了，忽然站起来，“我真傻，还在这里哭？我要去育儿所，我要把我的孩子带出来！我想有个家！”
“等等我！我已经和我孩子的母亲联络上了，一起去育儿所接孩子！”
“我要去结婚。这次不漂泊了，大半辈子都浪费了，去找我最心爱的女人，安定下来，卖个大房子，养两条狗，或许还能找到孩子们？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啊！”
瞬间，左边的食客走光了。
机器人警察想要阻拦，可他们全部神志清醒。登录天网，发现人造子宫和育儿所、保育院等地，已经有好多申请，要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了。
如果这是一种毒素，只能说，是人类本身的亲情，比病毒更强大，瞬间感染了全身。症状十分复杂，明知道自己要付出时间、金钱、精力上的巨大代价，还是愿意抚养小孩，心甘情愿！
“我想有个家。”
“我只想有个家。”
机器人警察，无法再阻拦了。他的程序中，没有阻止人类抚育孩子的权利啊！
“好吧……左边，你们可以离开，注意身体。右边，你们可以继续吃，我也尽到警告的义务。那我……我该继续工作了。人证物证都收集完了，该怎么分析案情结案呢？已有证据：所有吃过食物的顾客，产生了不正常反应。假定投毒，那么抓主厨，重判！终身监禁！假定非投毒，而是厨师晋升了，我……我没有判定厨师是否晋升的办法啊！”
“先从逻辑上推定。”
如果逻辑上混乱不清，那就不用多说了。
“餐馆的主厨是厨师，厨师晋升，使得制作的食物升华，普通食客使用升华的食物，引起精神上、身体上发生异样。到异样是无害的，是说得过去的。但……但但，我还是无法判断三星或四星的厨师资质标准啊！”
天网上也没有公开的审定程序！
一星二星还有人数上的设置门槛，再往上，几乎都是“突降”式的，某一天，突然某位厨师就升级了！天网上他们的个人标识添加了一颗星。到底谁来评定，谁来拍板，竟然没有一套相关资质论定检测办法？
机器人警察当机了。
无助之下，只能求助天网了。
天网做出如下判断——
“从今日起，我将驻扎在香舍里餐馆，监测每一位顾客的身体变化，包括心跳频率、血样以及头发。如有特殊变化，立即通报，现在，可以正常营业了。”机器人警察先生表情灿烂的说。
安吉尔等人一头雾水，“可是您穿着警察制服，您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客人上门的。”
“这简单啊。”
第二天，人们看到香舍里受“举报投毒”的影响，雇佣了一位机器服务员。这位机器服务员临时加塞了“服务系统”，动作灵活，可是围裙后面隐隐约约的警察徽标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是全日制正规机器人警察，上班时间，必须穿制服。但我受天网调派，在香舍里临时监察，也需要尊重香舍里的规章制度，所以我穿上了围裙。还有其他问题吗？”
天网论坛：某位高级警察给我端茶倒水，我应该站起来说谢谢吗？
除了无数嘲笑楼主做梦的，稍微靠谱一点的回答是：“请务必端正姿势，立正敬礼！高级警察端茶倒水？当心下一刻送你进监狱！”
“呃，你们错误理解了，这位高级警察是来查案的。但为了查案，他决定在餐馆里当一个端菜服务员！”
“搞笑呢吧？他是便衣？便衣就便衣，怎么会让你知道他是警察？查案也不会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吧？”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
机器人警察端菜的照片，以及他服务普通顾客的视频上传论坛。紧接着，论坛上的人都疯了，
“快，快告诉我这家餐馆在哪里？我也要去！”
“等等我，我立即买票打飞船过去！天，高级警察给我服务？就是端上来一盘屎，估计我咬牙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