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帮您分开装起来吗？”慕念将顾思轩的小票递给他，从抽屉中抽出袋子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多问了一句。
顾思轩看着她有一半露在外面的右手，正好看到了她右手手背上贴着的创可贴。唔，昨天晚上她那个动作果然是在擦着血迹。
“分开装。还有一份是我朋友买的，他去买书了，托我帮他一起付。”顾思轩将小票叠好妥帖地收起来，接着慕念将两个袋子调整好角度递给顾思轩。顾思轩结果袋子向慕念道谢，要走时迟疑了一会儿，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小姐你和其他店员不同，没有佩戴胸牌。”
慕念：……（顾先生，你观察的好仔细⊙ o ⊙）
看着慕念讶然的模样，顾思轩觉得自己可能问的并不恰当，正打算出声解释一下然后离开，就听到慕念弱弱地开口：“嗯……顾先生，我只是暑假期间来这里做兼职，所以店里并没有专门为我做我的胸牌。”
顾思轩心里默默地挑出了重点：暑期兼职。
他再度笑起来，眼睛微微上挑，慕念看着他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笑和不笑都那么好看那么有魅力的人呢O(∩_∩)O~~。
“勤工俭学吗？”他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比昨天晚上那种低沉的声音更加柔和一些，也更令觉得他平易近人。
“一方面是这样，另一方面是想要积累社会经验，服务行业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也算是为以后正式进入社会打一点基础吧。”被问及选择这份兼职的原因，慕念的语速变得微微快乐一些，语气也坚定不少。顾思轩根据职业的本能分析得出，慕念这时候讲的是心里话。
顾思轩轻笑一声：“确实是这样，小姐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说罢，他复看向慕念的眼睛，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慕念竟然觉得顾思轩的眼神有种想让人沟通交流的欲望，“可否冒昧问一下，小姐的名讳？”
等顾思轩走了一会儿后，慕念才渐渐回过神：她就这么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一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啊！但是回想起刚才顾思轩平静而又吸引人的目光和他那张脸，慕念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颜控。但，二十多年了，要是自己是严控自己早就发现了啊￣へ￣。这个时候，慕念看上去还是个温婉得体的女孩，其实心里已经各种咆哮……
不同于那边慕念的各种心理活动，问到了慕念名字的顾思轩在去找余鑫的路上，忽然觉得他们俩的名字竟有种莫名的缘分。
慕念，顾思轩。顾念，思念。
“顾老师，笑啥啊，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成这样了？”手上拿着室内设计相关专业书籍的余鑫大老远就看到自己兄弟顾思轩拎着东西笑着走过来，“知道您一向来呢，是个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平易近人有春风化雨功效的老师，但是今天来书城买东西，您这笑的这么欢是怎么回事？”余鑫是东北人，虽然来陵江这个南方城市带了几年，但是东北的口音和语调依旧不改，听上去倒还真有些让人忍俊不禁的感觉。
周围几个在看书的小女孩听到余鑫的话，一个个捂着嘴笑起来。余鑫见自己的话逗到了小女孩，咧嘴一笑，眉角挑起抛给顾思轩一个得意的眼神。
顾思轩收起笑容，看了看余鑫。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让余鑫慌了神。他和顾思轩是大学室友，一个是数学与应用数学一个学的是室内设计，看起来两个不同专业方向却很是投机成了铁哥们。说到对顾思轩这人的了解，除了顾家那些人，也就数余鑫最了解他了。顾思轩平日里都给人温和亲切的感觉，面对他人的时候都会带着笑，甚至连教训学生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但是这个笑容背后藏了什么东西没人知道，就知道那些学生回去以后一个个都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凭余鑫对顾思轩的了解，顾思轩这人，外表温润其实内心腹黑，而顾思轩一旦不笑了，有那么几种可能：一是遇到了非常正式的场合，二是他真的动了怒即将要发火，三是他在思考接下来让眼前人做什么事情。
余鑫下意识地抱着书籍慢慢挪开，与顾思轩保持一定的距离，警惕的看着顾思轩。一大早的他还睡着，就接到顾思轩打来的电话让他去他新家一趟。余鑫还以为是出事了，立马开车赶了过去，一推开门就看到顾思轩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翻着数学教材，见他来了就给了他一个大任务：帮忙一起布置屋子。余鑫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和堆满客厅的纸箱子，刚想逃跑，却被顾思轩一句话给止了脚步:“设计学院的李教授前两天和我父亲通电话，说他带的这批研究生的毕业设计简直不堪入目，想要他们重做。”
李教授是陵江大学设计学院的元老级人物了，现在是余鑫的研究生导师。顾思轩家里都是教育界的人物，关系错综复杂，要是能让顾思轩在李教授面前稍微提提，余鑫这学期的设计作业肯定就能通过了。所以余鑫只好牺牲自己的时间陪着这位顾老师来书城买一些室内设计的书，到时候帮着顾思轩布置。
顾思轩看余鑫一脸警惕的样子，又挂起了笑容。但是这下余鑫眼前一黑，知道怕是完了。顾思轩要是不笑了，那也就算了，要是他在不笑以后又对着你笑了，那恭喜你，基本上就会被顾思轩玩死。
余鑫认了命，垂下脑袋，没了刚才的欢脱：“顾老师，您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
顾思轩从他手里接过书，往收银台走去。余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思轩离开的背影：顾思轩竟然没有对他提出要求！开心，撒花！
事实证明余鑫过于乐观并且低估了顾思轩的腹黑程度。在他要死要活地按照顾思轩的要求帮他布置完家摊在欧式沙发上喘着气吹空调的时候，顾思轩拿着水杯站在一边，抿了一口以后对余鑫说：“下周顾宅的家庭聚餐，你也去，帮我挡我父亲母亲的话。”
余鑫原本还想要挣扎着起来逃出门，一听顾思轩这话直接躺在了沙发上装死。顾宅的家庭聚餐，一桌子的大学教授和校长，他一个小研究生实在是没能力招架啊。
顾思轩才不管余鑫在想什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这次聚餐李教授也会去，我想你要是去了，我很乐意告诉李教授你为设计作品废寝忘食的样子。”
余鑫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想要去握顾思轩的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顾思轩躲开余鑫伸过来的手，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想起了在文具店打工的慕念。嗯，虽然没有照片上穿着晚礼服那么高贵优雅，但是做兼职的慕念才更有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第 5 章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七月下半月慕念上班的时候总能遇到顾思轩来文具店买东西。不过顾思轩买的东西不外乎是那么几样，宣纸、练字纸、铅笔、橡皮和墨水，慕念每次都会暗暗想着顾思轩到底是什么职业的。但是店员不能问顾客的隐私，所以慕念也只得作罢，只能自己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到了八月份，顾思轩来店里的次数明显变少了，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在周末。慕念发觉他似乎平时很忙，但是顾思轩每次出现都还是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似乎他的忙碌都是不存在的。
这两天又有一件让慕念头疼的事：妈妈单位一个同事出差，家里的孩子没人辅导作业。思来想去，慕念妈妈决定把辅导作业这个重任交给慕念。慕念当时一听就要推辞，但是架不住妈妈的威逼利诱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但是等到那个孩子把自己的作业拍照发给慕念之后，慕念头都大了。高二的孩子其他都不用担心，就是数学时常有问题。可偏偏慕念是个数学白痴，高中数学就是在及格线徘徊的那种。再加上这个孩子是陵师附中的，省重点的学生，慕念也不敢瞎辅导，生怕害了那个孩子。所以每天只要慕念有空，她就开始恶补数学知识。虽然收效甚微，但是加上教辅资料和网上的解题思路，她还是勉强应付得了那孩子的数学作业问题。
那天慕念下了晚班之后，公交车一直不来，慕念就寻思着走回家。反正这路上灯火通明她也走大道，只要自己遵守交通规则，不会出什么大事。这样想着，慕念就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和公交车的路线不同，慕念走回家选的是另一条稍微绕远路的路，虽然有些远，但胜在道路平坦开阔好走一些。路经陵师附中时，慕念忽然在校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顾思轩和一些老师站在校门口，对走出学校的学生挥手再见。慕念看到这一幕，才恍然大悟，原来顾思轩是老师啊。
慕念站在陵师附中校门外，看着一个个学生从校门口走出来和老师说再见，想起了高中时候的自己。算起来，慕念也是这些学生的学姐。只是慕念后来走了艺考的路，可以说是陵师附中这座省重点学校里面比较特立独行的人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顾思轩和其他老师道别，纷纷往自家走去。顾思轩走出几步，意外看到了站在校门外樟树下的慕念。她虚靠在树干上，微微仰头看着校内的银杏树，看样子已经神游了很久。顾思轩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慕念今天上的是晚班。只是平时顾思轩也没看到慕念，怎么今天慕念出现在这里？
“慕小姐。”顾思轩上前和慕念打招呼，也把慕念神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慕念回过神，双眼还是带了些回顾往昔的悠远迷茫。顾思轩轻易便捕捉到了她的情绪，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那株自陵师附中建校以来便栽种的银杏树。现在的银杏树还是长满了绿叶，再过两个多月，树叶变黄凋零，金灿灿地铺满一地，煞是好看。
“顾先生，您是陵师附中的老师？”慕念现在完全回过神来，见顾思轩也在看那棵银杏树，就知道刚才自己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
顾思轩回过头，他的面孔被一旁路灯微弱的光照亮了一般，另一半笼在阴影里，显得有些神秘，但是他的眼睛却依旧清澄透亮，让慕念感觉这双眼睛能看透任何人心里想的东西。
他点头，用手示意慕念先走，自己则与慕念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既不会让慕念觉得不舒服，又不会显得疏远，这也让慕念再度对顾思轩的良好修养更加了一份好感。
“我是陵师附中的老师，教高三数学。”听到顾思轩说他教的是数学，慕念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可以摆脱顾思轩解决一下妈妈单位同事孩子的数学作业问题。但是自己和顾思轩也不熟啊，仅有的交流就是顾思轩去新意文具馆买东西自己是收银员而已，连顾思轩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要顾思轩帮这个忙，她也说不出口啊。
慕念想了想，决定暂时先不提这件事情，而是继续着之前的话题：“顾老师这么年轻就当省重点的高三数学老师，真是令人敬佩。”
明明是一句恭维的话，但是由慕念说出来，顾思轩却觉得莫名顺耳。他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笑起来：“慕小姐觉得，教毕业班的数学就很厉害吗？”
“嗯，我觉得教数学的老师都很厉害。能解出那么复杂的题目，难道不厉害吗？”慕念往前走着，到一个路口的时候看见是红灯，就自觉停下来等绿灯再同行。顾思轩跟着停下，侧头看慕念。他比慕念高，低下头只能看到慕念的头发。她今天扎的是丸子头，很少女的发型，配上身上穿的粉色连衣裙，整个人都显得娇俏。
“并不是教数学的老师都很厉害，所有老师都有自己出色的一面，每科的老师都有不同的思维，就像语文需要感性思维和逻辑思维的结合，数学更多偏向严密的逻辑思维。如果按慕小姐这么说，我倒觉得语文更难一些，语文老师也更厉害一些。”顾思轩淡淡说道。
听顾思轩这样说，慕念歪歪头，咬咬嘴唇：“说的也是。”
绿灯亮了，过马路时，顾思轩总是自己走在车来的一面，将慕念护在安全的一侧。走了一会儿，慕念觉得顾思轩这到底是要送自己回家还是他家就住在附近啊，怎么那么顺路。
“慕小姐既然是暑假兼职，那么开学就要继续学业，不知道慕小姐在哪里就读？”等过了马路，顾思轩又自动保持了安全距离。
“陵江音乐学院钢琴专业，下学期研三。”
顾思轩自动想起来那张照片上慕念穿着晚礼服站在钢琴旁巧笑倩兮的样子，点点头。钢琴专业的研究生，难怪那么有气质。
“顾老师，您家是在……”慕念放慢了步子，总觉得顾思轩和她顺路太巧了，处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她试探着问道。
顾思轩何等通透的一个人啊，听到慕念这么问就知道她大概是对自己保留了很强的戒心。不过一个女孩子晚上和一个不算熟的男生走在一起，有这样的戒心也是好事。
“锦江小区。”
慕念顿时没了话。顾思轩竟然和她住一个小区，难怪那么顺路，自己真是想多了。再看顾思轩似笑非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知道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慕念只觉得想捂脸，这样误会了顾思轩好像很不好意思呢。
走了一路，慕念和顾思轩也算是聊了一路。慕念在和顾思轩聊天的时候有种错觉：顾思轩不应该只教数学，他完全可以胜任语文政治历史生物地理各科老师啊，任何方面他都有自己的见解，而且你和他聊天，他会顺着你的话挑起话题，似乎任何话题他都游刃有余，你绝对不会感到没有话说。而且他说话从来都留有一分余地，不会让你觉得尴尬，但又能恰到好处领悟到他的意思。慕念腹诽：顾思轩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书啊，感觉他就是个百科全书什么都知道。
到了慕念家楼下，顾思轩还是没有停步的打算。再次出于安全考虑，慕念仰头望了望四楼的家，刚想说话，就听到顾思轩的嗓音：“慕小姐也住这幢楼吗？”
“是啊，我住402.”
顾思轩一听慕念的话，沉默一会儿，和慕念一样抬头看了看四楼。
“那真巧，我住401。”
慕念：……_(:з)∠)_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慕念就紧靠在电梯的侧壁上，余光正好看到斜靠在另一面侧壁上的顾思轩。他双手抱在胸前，肩上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笑容。电梯一开，慕念窜了出去，掏出钥匙开门。顾思轩跟着慕念慢慢走出电梯，从包里拿出钥匙，往锁孔里插入钥匙之前，他转身对正在开门的慕念说：“慕小姐，我才刚搬来不久，以后有事可以互相照应。”
慕念已经进了屋，从门缝里探出头，脸上有少许红晕：“好……顾……顾老师，晚安。”然后她强自镇定地关上门，只留下一扇紧闭的大门给顾思轩。从知道顾思轩住慕念对门以后，慕念整个人就不对了。虽然她伪装的很好，但是顾思轩作为老师，对一个人的真是情绪把握的很准确，他自然是早就感受到了慕念的不正常，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他笑着转过头，原本只是嘴角的笑此刻蔓延到了整张脸。他想慕念肯定不知道，她探出头的时候，从门下面也探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猫脑袋。眼睛圆圆大大的，机灵可爱。看来这只猫，就是那天早上发出委屈叫声的猫。早知道慕念住他对门，他也就不用往文具馆跑的那么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