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葵确实非常喜欢吃榴莲,但榴莲卖的比肉还贵,她每次在超市都是看看而已,不会舍得买。
她看到箱子里四个榴莲,个个顶大,登时笑的一脸满足。
宋葵竖起大拇指:“如果你能帮我扛到楼上的话,那就相当够意思了。”
林梓鹤叹气:“小的错了,小的这就给您扛上去。”
宋葵笑嘻嘻,正准备上楼,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她接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对方嗓门洪亮:“你好,顺风快递,请问是宋葵宋女士吗?”
宋葵一愣,有些纳闷,她很久没有在网上购物了:“是的,我是。”
“有您的快递,请问您在家吗?”
“在的。”
“好的,我三分钟之后到,请您来门口取一下。”
宋葵挂了电话,跟林梓鹤说:“你先送上去吧,我等个快递,马上就上楼。”
林梓鹤点点头,扛着箱子上楼去了。
宋葵等了几分钟,顺利拿到了快递,也是一个纸箱子,沉甸甸的,从外面看不出什么。
她把箱子放到长桌上,找来剪刀,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箱子。
掏出来一看,是一台智能扫地机器人。
宋葵没有立马打开,她盯着这台扫地机器人的包装盒看了半天,有些怀疑是不是快递搞错了。
她又翻到第一个箱子上贴的快递单子,看了一遍,没错,收件人姓名、地址和手机号码都是自己。
她下意识的看了下寄件人信息,只看到“海市”两个字,脑海里立刻回忆起前两天周雨年来店里的时候,自己正在拖地,周雨年还告诉自己他要去海市出差。
难道?
她怔怔的盯着眼前的箱子,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正出神,就听见林梓鹤在楼上喊:“小葵!”
宋葵回头,就看到林梓鹤蹬蹬跑下来,手里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礼品纸袋子。
林梓鹤眼睛瞪得鼓鼓的,语气惊讶道:“你家里怎么也有这个?”
宋葵没有回答。
她一下看他手上的纸袋子,一下又低头看了看长桌上的箱子。
林梓鹤手在她眼前撩了撩,问她:“喂?傻笑什么?问你话呢!”
宋葵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笑,她一秒面无表情,一把抱起箱子往楼上走:“好饿,我去做饭。”
“你不是说刚做好饭了吗?”林梓鹤问道,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袋子里的东西——除了无比眼熟的巧克力,还有咖啡、茶叶和太妃糖。
比自己的那一份要丰富的多。
难道?
他眯了眯眼睛,心里跳出一个人的名字。
☆、第 22 章
林梓鹤呆了没一会,便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宋葵吃饭,洗碗,然后又洗澡,洗衣服。
等忙完了一切,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宋葵关了灯,钻进夏凉被里。
今晚的月光淡淡的,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给整个房间渡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
她睁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宋葵鬼鬼祟祟的摸出手机,点开了周雨年的微信对话框。
打了好多字,想了想又删掉。
退回到周雨年的朋友圈,翻看了一会,过一会还是回到了对话框的界面。
思前想后,她只打了三个字:“是你吗?”
发送之后,她将手机倒扣在胸口。
不远处的地板上,扫地机器人正在一趟趟来回的清扫作业,发出轻微的振动声。
她正听得出神,胸口处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声。
宋葵连忙拿起来,点开屏幕,就看到周雨年也回复了三个字:“好用吗?”
真的是他!
宋葵咬着嘴唇笑了,想了想,她又打了三个字:“为什么?”她非常困惑周雨年为何要送自己一部智能扫地的机器。
周雨年回她,仍旧是三个字:“想知道?”
微信消息框,一来一往的对答,文字长度工整的好像在对对子。
宋葵觉得俩个人的行为幼稚极了,她这次只回复了一个小兔子凶巴巴的表情包,配图文字是“快点说!”
隔了一会,周雨年回复道:“防走光。”
宋葵无语。
她刚打出一个“谢”字,脑子又转了一圈,好像有一道雷劈在脑门上,这才醒悟过来“防走光”这三个字或许还有言外之意:
——难道那天自己拖地的时候在周雨年面前走光了?
——所以那天周雨年看她的眼神似是有话想讲,可话没说两句就很快离开?
——所以他才送了自己这台可以防止拖地时候走光的扫地机器人?
思维发散到这里,宋葵感觉自己的脸皮霎时间涨了个通红。她“啊”的大叫一声,捂住微微发烫的脸颊,暗黑的房间里,只听到自己的一颗心咚咚乱跳。
手机砸在胸口上,还没感应到痛,就又是一下振动。
宋葵“噌”的一声从被窝里坐起来,顾不得额前散乱的头发,连忙捡起手机,划开屏幕,就看到周雨年又回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个人真是的!
宋葵又羞又恼,脸皮滚烫。这个人真是……可是……不能发脾气,毕竟也不是周雨年的错。她拿着手机,第一次面对一个人的歉意而不知所措。
扫地机器人正巧来到她的床边,好像试探一样,碰了碰床脚,换个角度又碰了碰床板,最后智能的离开。
她盯着扫地机器人发出的微小红光,心里面慢慢软了下来。
宋葵重新躺回去,装作没有看到周雨年的道歉,回复他:“谢谢你。”
周雨年很快回她:“不客气。”
所以她还要为自己走光的事情感谢占了便宜的周雨年——想到这,宋葵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
她飞快的回复周雨年,“晚安”两个字打乱了队形,宣告对话结束。
点击发送之后,她立刻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塞在了枕头底下,气呼呼的拉起夏凉被,一把遮住了自己的脸。
又过了两天。
宋葵早上接到了袁家打来的电话。她看着手机振动不停,心里呼了一口气,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叫袁海涛,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正是宋葵的债主。
当年宋葵父亲疲劳驾驶,车祸身亡,事故中还撞翻了袁海涛停在路边的小货车。小货车当时车上没人,但是袁海涛说车后面装着四十多万的机器设备被撞坏,要求宋家赔偿。
宋葵父亲当时生死未卜,宋家其他人甩手不认账,而宋葵又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袁海涛不得已才同意,让宋葵分期赔偿。
袁海涛每次打电话来,都是催债。
虽然不会像黑社会催债那样恐吓宋葵,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夹枪带棒——先是隐晦提及当年自己无辜被波及,搞得生意没做成,连累他至今都混得不成个样子。再夸自己当年看在宋葵年幼逝父的情况,只要求宋葵赔偿车辆和设备损坏的钱,并没有借机索要损失费,也没有收取任何利息,已经是仁至义尽。
宋葵清楚他所说的确实是事实,所以每次只能默默忍受。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袁海涛“呵呵”一笑,语气不善:“宋小姐,今天已经是二十九号了,任是随便哪个单位也都该发工资了吧?”
宋葵咬着下唇;“袁先生,不好意思,我明天就把钱转给你。”
袁海涛哪里乐意,嗓门一高:“明天?明天你要是还不了钱,那我不得等到下个月了?”
他“哎呦”一声,唉声叹气的感慨道:“真不是我想催你!你以为我想给你打这个电话吗?这年头?呵呵,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我一把年纪每个月巴巴跟在你屁股后面要钱,我难道不觉得丢人吗?可是没办法呀,我不催你,医院就来催我!宋小姐,我这边也是困难重重啊!你看,我家老太太上个月摔断腿,现如今还在病床上躺着呢!你是不知道啊,这医院每天开出来的流水单子,哪哪都能扣钱,简直吓死人!诶,我可没骗你啊,要不要我寄单子给你看看?再说了,你袁叔我老啦,可不像你那么潇洒,年纪轻轻,就当了小老板,只要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饿!我这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啊,你袁叔我实在是吃不消啊!”
他顿了一顿,提议道:“要不这样吧,你帮帮忙,你看哈,从下个月起,每个月多还一千块,怎么样?”
宋葵听了心里十分复杂,但也不理会袁海涛电话那头一口一个“你袁叔我”的套近乎,她真诚道:“袁先生,不是我故意拖欠,我真的是明天才能把钱打给你的。欠你钱是我不占理,但凡我手上有,你以为我不希望赶紧把钱还给你吗?只是店里如今生意并不好做,而且我们也讲好的,每个月四千,袁先生,这真的是我能力的极限了。”
袁海涛不屑一顾道:“你再难能有我难吗?要我说,你难也是你自找的!不是袁叔说你啊,你看看你开的那个什么破书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买书?我就是平日里不看书,也知道如今的年轻人早都手机看小说了,好不好?要我说啊,你的店干脆就租出去得了!这样每个月光房租怎么着也得有个三千吧?你年纪轻轻,长得又漂亮,身材也不错,去酒吧啊、KTV什么的端端盘子,递递酒的,还有小费可以拿,一个月轻轻松松的,不说过万,怎么着也能有个五千吧?你看看,你是不是傻?来钱快的你不挣,这剩下的二十来万,你说你就指着你那个破书店,这哪年哪月才能还的清,啊?”
宋葵听得怒火中烧,脑门上一根血管“突突”直跳。她忍了又忍,咬牙切齿的说:“袁先生,我怎么挣钱就不劳你费心了!钱我一会就给你转过去!以后每个月我也会按时转给你!但是我们之前说好的,白纸黑字,四千块一分钱都不会少你,多了实在没有!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再见。”
说完挂了电话。
宋葵挂了电话,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难堪,她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抖。
欠人钱财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她每次听到袁海涛说话,恨不得手里有个几十万可以下一秒就甩到对方面前。
可是她又清楚的知道,在当年的事情里,袁海涛确实是无辜的一方。
袁海涛并没有义务去关心宋葵会不会沦落街头,他当年财产受损,完全可以让法院判定用宋家的房子抵债,但是他没有,反而接受了分期赔偿的协议。
当年的袁海涛确实是善良的,宋葵还记得当时袁海涛看着自己,叹了口气,说:“小姑娘也怪可怜的,再没有家,可怎么办?”
就因为这句话,宋葵现如今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家,所以她一直记着这份情。
然而袁海涛只是一个普通人,当年的善心举动,并没有改善他的生活。相反的,几年过去了,他人到中年,青春不再,创业的梦想和激情早已经在繁琐日常的磋磨之下而消失殆尽。
宋葵因为心里对袁海涛的那一份感激,一直对他很客气。
她想,袁海涛就算是后悔了,或者是恨着自己也是正常的,她完全可以理解,至于平时电话里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她都可以忍受。哪怕今天袁海涛竟然提出让她去做陪酒小姐,她心里愤怒异常,可一想到袁海涛当年的选择,也是一忍再忍,没有跟他撕破脸。
袁海涛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宋葵知道实际上他说的也有一番道理。
宋葵清楚自己确实不太适合做生意。
书店生意时常冷清,她不是没有想过将店租出去,自己再去找一份正式工作。
可她学历实际上只有高中,很多单位连她的简历都不收。
她也考虑过进工厂,但是车间每天长时间的工作,让她没有空余时间兼职插画工作。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店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开起来的,后来尽管母亲去世,父亲也没有把店关掉,而是一直请人来顾店。宋葵觉得这个店里肯定有着当年父母的美好回忆。
她心里也有一种执念,不想把爸爸妈妈唯一留给她的房子交给陌生人。
她害怕这个家里充满亲情回忆的痕迹被抹去。
她觉得那样,自己好像真的就再也没有家了。
宋葵平复了心情,翻出手机,给陈星罗打了个电话。
陈星罗接起来,背景听起来很嘈杂:“怎么了,小葵?”
宋葵已经很久没有向陈星罗张口借钱了,可她实在不想与袁海涛有任何债务之外的牵扯:“姐,你在哪呢?我有点事,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我在火车站,一会去海市出差。”陈星罗快步走到人少的地方,声音清晰了一些,又问她:“你有什么事?说吧。”
宋葵咬唇:“姐,你能借我一千两百块钱吗?我过几天收了稿费就还给你。”
陈星罗立马猜到是袁家的债务,她担忧的问:“只要一千二吗?够不够?”
“够了,我就差这些。”
“我微信转给你吧。”有人喊陈星罗的名字,陈星罗应答一声,对宋葵说:“我这就转给你,火车进站了,我要检票了,一会微信跟你聊。”
宋葵挂了电话,隔两分钟收到了陈星罗微信转给她的一千五百块钱。
陈星罗留言道——“答应带星星去植物园的,又要食言了。你有空的话就帮我带他去玩,三百块是辛苦费。”
宋葵捏着手机,笑了。
岚城市植物园的门票才十块钱,星星身高根本不够购票标准,是免费的儿童票。陈星罗这么解释,不过是找借口塞零花钱给自己罢了。
宋葵没有说破,她将钱转给了袁海涛,又将金额交易记录截图保存下来。
做完这些,宋葵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这时陈星罗的微信消息来了。
“收到了吧?还有其他事吗?有困难不要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