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妒——为伊憔悴
时间:2018-05-07 13:19:56

  他这个二嫂一向瞧不起他,骂他的话一点不给他留脸,自己这次够丢人的,慕容蕙没找到,被辽军抓住,这消息如果传到萱阳城侯府,自己当真也没脸见人。
  他二嫂怎么可能拿城池换他的命,二嫂恨他恨得牙痒痒,给了一包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辽军恨燕军,恨不得生食其肉,辽军知道步将军不开城投降,自己就没有利用价值,下场令他不寒而粟,还是一了百了,免得受尽折辱而死。
  他一咬牙,打开纸包,把里面的粉面倒入口中,连纸一起塞在嘴里,大口吃了两口饭,嘴里满满的,噎得剧烈咳嗽,看守他的士兵不耐烦地放下碗筷,拿过一只空碗,倒了半碗水,往他跟前用力一放,“这粗食咽不下去,还以为自己是大爷,搅得人饭都吃不消停。”
  徐询端起碗,喝了一口水,把喉咙里堵着的东西咽了下去,放下碗,盘腿坐着,阖眼等死。
  辽军吃完晚饭,张俊传令召集兵马,等待燕军开城投降,人质已经验过,准备受降,这时,一个看守徐询的士兵慌忙跑来,“回禀刺史,大事不好了,徐四爷死了。”
  “死了。”张俊蹭地站起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关键时刻,就要大功告成,人质死了。
  “不知道,吃完饭,他坐着一动不动,我们看不对劲,上前一推他便倒地身死了。”看守徐询的士兵说。
  张俊急道;“叫军医,快叫军医来给他医治。”
  那个士兵腿都哆嗦了,“人已经没气了,叫军医来了也没用了。”
  张俊气得一脚踹翻辽兵,“滚,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
  辽兵连滚带爬地跑了。
  张俊气恼地站在帐子里,看着军医给徐询检查,军医站起来,“刺史,徐四爷症状是中毒,人已经没有救了。”
  “大夫,确定是中毒而死吗?”张俊犹自不大相信。
  “确定是中毒。”军医肯定地说。
  张俊纳闷怎么能中毒,回想起来,燕军使者曾经接近过徐询,一定是悄悄给他□□,如果徐询自身携带药物,为何自己早不服用。
  中了燕军的计,张俊气得暴跳如雷,“把他的头给我割下来,挑在营门前,点炮,立刻攻城。”
  辽军士兵摩拳擦掌,早就看这个姓徐的小子不顺眼,燕军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拿这小子报仇雪恨。
  一个士兵举起钢刀,刚要落下,就听帐外一声急喊,“刀下留人。”
  张俊看走进来的人,原来是段氏鲜卑部族里一个精通汉人文化的谋士,张俊不解地问;“你们段氏为何替他求情。”
  鲜卑部族的谋士施礼道:“我家首领知道刺史抓了这个人,要我来跟刺史求情,放了他。”
  看看地上已经死去徐询,“可惜来晚了一步。”
  张俊不解地看着他,“鲜卑部族难道跟这个姓徐的还有什么联系?”
  鲜卑人凑近小声说了几句话,张俊恍然大悟,“我说这姓徐的小子跑到前方打仗地方做什么?这还是个痴情种,既然这样,就留他一个全尸,你也好回去交代。”
  鲜卑人道;“谢刺史给我段氏这个面子。”
  “一家人何须客套。”
  张俊的女儿嫁段氏鲜卑部族的首领,是翁婿关系。
  张俊命令士兵,“把他拖出去好生掩埋了。”
  几个士兵把徐询拖了出去。
  张俊看外面天色已晚,天黑攻城怕要吃亏,命令明日开始攻城。
  寒城里的百姓消停了四日,第五日,四城又隐约传来喊杀之声,城里百姓习以为常了,不似刚开始打仗恐慌,照常生活。
  魏昭带着萱草、书香和老丁,在农贸市场里转悠,农贸市场里生意萧条,几乎看不见杀鸡宰鸭的,有两家卖鸡鸭挂着几只鸡鸭奇贵,无人问津,几家米店都上了门板,门口牌子写着断货。
  老丁直摇头叹气,“寒城以前吃菜,都是城外菜农趁着清早菜新鲜,挑着担子往城里来卖,现在围城,菜农也进不来城,蔬菜也供应不上。”
  居安思危,想起府里老仆,在后花园开了块菜地种菜,如果早知道有今日,整个花园,府里空地都种上菜,现在是来不及了,菜没等长出来,吃不上了。
  市场里不景气,有的人坐在哪里嗮太阳,没东西可卖,做生意的人自己都没吃饱饭,无精打采不愿动地方。
  魏昭几个人从市场里出来,昔日繁华的街道比平常萧条,繁茂的商街上开着最大一家浴堂,门前寥寥,老丁见状说;“饭都吃不饱,沐浴消耗体力,都躺在家里不动弹,省些粮食。”
  魏昭看见有两家米店开门,门前排着一条长龙,一人只限制卖二斤米,米平价,
  “这个掌柜的还有良心。”
  魏昭一天天数着日子,一个月过去了,寒城日渐艰难。
  大街上燕军贴出的征兵告示,守卫城池的士兵每日都有伤亡,需要补充新兵,从战事开始,军队一直在征兵,寒城人口仅次于萱阳城,战事惨烈,伤亡严重,这个时候当兵,下战场的只有抬着下来。
  可征兵的地方挤着不少人,除了青壮年男丁外,还有未成年的和年过半百的,街上店铺开着门,生意不景气,没几个人进店铺买东西,这一条街上唯有征兵的地方人多,热闹。
  萱草奇怪,问;“夫人,为何这几日征兵处人多了?”
  “报名当兵的大多是青壮年,城里一般家没有口粮,当兵能一天三顿吃饱饭,省了家里口粮。”
  可见冒死当兵,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家里断炊,当兵还是条活路,不当兵只有等着饿死,既然怎样都是死,死在战场上军队补给家里一袋粮食,没白死。
  这个抚恤阵亡将士的办法是魏昭跟步将军提议的,现在抚恤给银两,没有任何用处,粮食比任何金银珍贵。
  魏昭边走边盘算,燕军剩的粮食,顶多支撑半个月,半个月后城池不攻自破。
  对身旁的老丁说;“府里的粮食够吃多少天?”
  老丁卖弄起来,“没打仗之前,奴才看城里粮价涨,备了些存粮,关山带着侍卫在军营里吃,府里加一块就十几个人,粮食够吃三个月。”
  徐曜派来的保护她的侍卫,跟关山帮燕军守城,五百侍卫除了阵亡和伤亡如今剩下不到一半。
  “留十天的粮食,剩下都给军队送去。”
  燕军半个月后断粮,她留下十天的粮食。
  “好,夫人,咱们饿点没关系,将士们不能饿着打仗。”
  老丁望着街道旁的一棵榆树,叹息,“这榆树光秃秃的了,榆树皮都被剥光吃了。”
  萱草问;“榆树皮怎么吃?”
  老丁说;“榆树皮剥了,磨成粉,熬糊糊可充饥,这大概有的人家断了顿,实在没吃的,把榆树皮剥下来煮着吃了。”
  魏昭望着街两旁所有的榆树看不见一点绿色,才刚入夏,往前树木枝叶繁茂,今年树木光秃秃的了,差不多都被人剥光了。
  走多了路,吃不饱没气力,魏昭道;“回吧!”
  就连马匹都有气无力的,魏昭骑马走这一路,长街上几乎看不见几顶轿子,马车极少。
  人吃不饱饭,还哪有力气抬轿子,饿着肚子,没事不出门。
  桂嬷嬷坐在东间屋南炕上做被子,南窗开着,阳光照射进来,满屋映得红灿灿的。
  萱草看被子针脚细密,说;“嬷嬷,现在还做这个劳什子干什么?”
  桂嬷嬷没抬头,“等打完仗,你还要嫁人,到时现做哪里来得及,我这待着没事,先预备出来,省得到时抓瞎。”
  萱草摸着大红缎喜被,满心喜悦地想,仗打完了,她就可以跟田大哥成亲了。
  老丁去找关山,带人来拉粮食。
  魏昭吩咐书香,“你把厨房白家的和田氏叫来。”
  不大一会,厨娘白家的和田氏来了,两人神情紧张,以为出了什么差错,白家的系着围裙,正上灶,听见夫人找她,撂下铲子就跟书香来了。
  魏昭和颜悦色地说:“没事,别紧张,我告诉你们一声,现在城里粮食紧缺,府里粮食也省着点吃,以后每日吃一顿饭,面里掺点菜吃。”
  她们在府里呆着,不到处走动,不消耗体力,饿点也能挺住,剩下粮食给燕军官兵了。
  魏昭又强调一句,“现在府里剩十日的口粮。”
  “知道了,夫人,这十日的口粮,掂对着怎么也吃个二十天,府里后院有菜地,蒸馍馍面里掺菜,原来家里穷,面里还掺野菜吃。”
  白家的长篇大论地说,魏昭看她是嘴一张一合,没有力气听。
  田氏有眼色,扯了下她衣角,“夫人要没别的事,我们回去做晚膳。”
  “你们忙去吧!”
  白家的临走道:“夫人,我们今晚粥锅里下菜。”
  魏昭笑说;“吃这个挺好,晚间好克化。”
  待田氏送来晚膳,魏昭看瓷罐里一下子粘稠的粥,金黄色小米粥,里面剁碎的绿莹莹的青菜,书香给魏昭盛了一碗,魏昭尝了一口,粥里面放了盐。
  书香又端出一碟子素丸子,青菜掺面粉炸的,田氏说;“怕夫人光喝粥吃不饱,特意给夫人做了点丸子。”
  府里其他人晚膳只喝粥。
  魏昭喝了一小口粥,“以后我跟大家吃一样的。”
  对书香说;“把这碟丸子拿去给桂嬷嬷。”
  桂嬷嬷这阵子身体虚。
  吃过晚膳,书香捡碗筷,魏昭坐在窗前,夏季窗扇支开,院墙外一棵槐树,花开飘香,看见几个人拿着一根长竹竿,勾下一串串槐花。槐花快被人摘没了,靠近侯府的这棵树高,树顶尖上挂着一串串槐花。
  桂嬷嬷看夫人望着槐树出神,道;“槐花好吃,槐花炒鸡子,做槐花饼,有一股花香味。”
  魏昭听见墙那边说话声,几个人不等拿回家中,摘下槐花直接填入口中吃了。
  桂嬷嬷叹口气,“听说还有人上山采挖葛根吃。”
  “葛根苦,葛根不是入药的吗?能随便吃吗?”书香道。
  魏昭声音低落,“城里的百姓饿极了,实在没有吃的,能填饱肚子,哪里还管许多。”
  庭院静静,夜色浓重,月光洒下,落在窗前芭蕉绿叶上。
  四面城门停战了,书香正要关窗扇,常安跑进院子,“夫人,奴才听府门外街上的人说,西门打起来了。”
  魏昭刚要拔掉头上钗环,手指停住。
  “备马。”
  魏昭穿着家常衣裳,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走出内宅,到外院上马。
  出了府门,扬鞭打马,直奔着西门疾驰,萱草和常安紧紧跟着在后面。
  天黑后,两军停战,不知道西门出了什么状况,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西门被鲜卑人攻破了,城池已经像秋风中的落叶,随时有被攻陷的危险。
  坚守了一个月,徐曜的燕军没有回师救援,那一定是夏平关打得不顺利,魏昭心想再坚持十日,也许徐曜就打胜了,就能腾出手解救寒城之围。
  跑到半路,看见前方几十人骑着快马如飞,朝她们这个方向而来,街上店铺有未打烊的,稀疏的灯火,照着前方打头策马飞奔的身影,魏昭心中一喜,“宋庭他们。”
  来到跟前,勒住马,宋庭激动地叫了一声,“夫人。”
  宋庭的声音由于激动有一丝颤抖,多日来的担忧,终于石头落地。
  昭小姐还活着,黑暗中宋庭抹了一把脸。
  “金叔、兴伯,你们怎么来了?”
  周兴道;“回去再细说。”
  一行人回徐家别院,桂嬷嬷站在内宅门口焦急地张望,对书香说:“夫人急急忙忙出去了,是不是出事了?”
  一行人在门前下马,牵着马走进府门,大门口挂着灯笼,书香兴奋地叫,“嬷嬷,兴伯、金爷,宋爷他们都来了。”
  金葵走到跟前,“嫂子,我们全都来了。”
  “金爷,宋爷,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没想道这大半夜的你们过来。”桂嬷嬷放下心。
  金葵笑说;“嫂子,我们想白日来,辽军也不让啊!”
  众人进正厅里,落座,书香急忙去泡茶。
  魏昭看见他们如见亲人一般,心里又埋怨他们不该贸然闯营,又一想,她被围困,他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必然要冒死相救。
  “城外驻扎重兵,你们怎么闯西城门进来?”
  西城门外是鲜卑人驻扎兵马,鲜卑人凶悍,作战勇猛,应该选黄子襄驻扎的南门闯营。
  “蒲县的燕军偷袭鲜卑的营地,我们趁乱就闯进来了。”金葵道。
  “我们观察很久了,今晚才找到机会闯营。”宋庭说着,盯着魏昭,“夫人,城里断粮,吃不饱,我看你们脸色都不好。”
  魏昭摸摸脸,“灯光晃的,府里备有粮食。”
  一日吃一顿饭,一顿饭还是粮食掺着菜,或稀粥,饿得脚底下虚浮。
  “我们明晚闯营出去,我看城守不了多久,还是赶紧离开。”
  金葵接过书香端给他的茶盅。
  魏昭面色平静,“我不走,我留在这里,城在,我人在。”
  宋庭急了,“都到这节骨眼,你还留在城里,这不是擎等着送命吗?”
  “夫人,我们冒死闯营,就是要救夫人出去,夫人还是跟我们走,艰难的情况下城池守了一个月,夫人也算是尽力了。”
  金葵也劝说道。
  “我不能自己一走了之,留下燕军将士浴血奋战,步将军一家三口都留在寒城,我不能丢下他们自己逃走。”
  “你不走,我们都留下,也不走了。”宋庭语气坚决,让他扔下魏昭,他做不到。
  金葵道;“大家同生死共患难这么多年,夫人既然决意留下,那生死我们都陪着夫人。”
  魏昭低头,咬唇想怎样才能劝他们离开这危险之地,须臾,抬起头,“你们别为我担心,即使城破了,辽军抓住我,也不会杀了我,他们还要用我做人质,要挟徐曜,你们留下,我反倒有负担,受掣肘,如果你们被辽军俘获,我就陷入两难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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