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仁心。”她忍不住夸赞。
这几天为了遮掩伤口,她向身材差不多的男生借了条校服裤,虽然长度差不多,但穿她身上跟个哈伦裤似的,格外滑稽。把裤腿挽至膝盖,露出纱布包裹着的小腿,秦砚蹲下身,正打算解开绷带系住的结。
他刻意放柔动作,绷带一角挠的她皮肤发痒,微弱的呼吸铺撒在腿上,挠的她心痒。
于是,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不料绷带缠着伤口,这一拉扯,疼的她眼角发涩。
“躲什么?”他抬眼,眸光清清淡淡的。
司浅心虚的撇开视线,“痒。”
他淡睨她一眼,继续解绷带,一圈接一圈的,其下掩着的伤口慢慢显露,愈合程度不同,有些已结痂,而有些深的仍有血色。
她看了一眼后问:“会留疤吗?”
“看你心情。”他打开药酒,拿棉签蘸着,刚碰到伤口表面,司浅便疼的往后一缩,幸好他提前预料到擒住她的脚腕,看她时眼神警告意味十足,“别动。”
她连忙转移话题,“为什么看我心情?”
他动作极认真,没有回答她。
从她这个角度看,虽吝啬的只给她一个侧脸,但线条优美,宛若雕刻者的有意为之。眉毛色少一笔则淡,多一笔过浓,形状生的规矩,地道的远山眉。
兴许是目光太过炙热,他恰时抬头,四目相对。
“看我就不疼了?”
司浅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啊……?”
秦砚慢条斯理的扯下新的绷带给她缠上,指尖擦过皮肤时微凉的触感传来,等最后打上一个结,像是死扣。
“这不是传说中的外科结吧?”
秦砚颔首,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宋爷爷今天教给我的,以防你不小心把它给拆开伤口感染。”
“……”
这不专门防她手贱拆开看的么!秦砚收拾好医药箱转身离开时,听到木质桌子被人踹了一脚,接着是隐忍的痛呼。
唇畔噙着不深不浅的笑。
趁大部队没到场前,快步离开。要是让陆余瞧见,估计会被他盘问好久才能脱身。
司浅终于知道他那句“看你心情”是什么意思了。
第21章 chapter21
期末考试结束, 被告知小学期补课,是市一中历来的传统,准高三生哀怨不已, 眼睁睁看着高一学弟学妹离校。
七月末, 盛夏的气温攀升到极点。从外面站一会,就有种会被烤化的感觉。司浅晃着白皙的腿窝在西倩的位置上, 背倚着墙,神情怠倦。
抹了秦砚给的药膏, 当真不会留疤。不过, 伤好了, 每天见他的噱头就没了。于欢已经开始交代下学期有关艺考的准备事项,团里大半的人要去外省专攻舞蹈。他们不和美术生似的,可以选择留校学习。
市一中有专门的艺考美术老师, 但舞蹈老师每个舞种,才配备一位。
西倩这考完试便跟着父母去外地考察舞蹈学校,陆劲呢,人家姐姐就是知名现代舞艺术家。只有她自己踟蹰不定, 难以抉择。
不如就跟着于欢继续练下去。S大舞院必是她囊中之物,只是早晚的问题。
搁在别人身上,得到S大舞院的教授赏识, 不等毕业早过上养老生活了,高三这折磨人的阶段,谁愿意从这受着。
但司浅却不以为然,李教授明里暗里朝她伸出橄榄枝, 但她直言,想通过正常渠道成为她的弟子。
高三这岁月,她想亲自走过。舞蹈生为准备考试受的苦,她亦想一视同仁,同甘共苦。
陆劲总嘲笑她固执,哼了哼声,“你高三要是喊累,可别后悔。”
“从小到大,FLAG拆的最多的除了你还有谁?”对他的冷嘲,司浅也不留情面的驳他。
*
七月二十八号,暑假自习正式开始,唯一的好处就是不需要穿闷汗的校服,于是学校成了时装秀场。女生短裙配坡跟凉鞋,男生的沙滩裤配人字拖,唯有学霸工工整整穿着洗的发白的T恤跟牛仔裤,丝毫不惧盛夏的热度快步行走在道路上。
“浅浅小宝贝,有木有想我~”西倩冲上楼来就是一个熊抱,严严实实从背后搂住司浅掐的极细的腰,“卧槽,小腰精,你这腰又细了。”
转头,视线落在女生纤细的腿上,短裙遮住小半个大腿,当真是风光无限好。学院风的千鸟格裙,配上七分袖的雪纺衬衫,规矩中又透出几分诱惑,特别是裙摆随风摇的时候。
“乔西倩,这一身是阿姨给你搭的吧?”
西倩颔首,不自在的揪了揪裙摆,“对啊,有问题吗?”
司浅嘴角噙着不深不浅的笑,“一副良善可欺的样子。”
良善可欺?她这才走了几天,司浅这丫就新学了个成语?
“这成语是别人形容秦砚的。”她咬字清晰的解释到,“良善可欺,却总引诱良善。咱学校昨晚BBS上的头条,估计现在都还热乎着呢。”
“确定不是学生会宣传部的人?”乔西倩掏出手机刷帖子,她说的那条前面标着个“热”稳居第一,跟帖量上达两千条,“新媒体中心的人也不管管?”
快速浏览完帖子内容,发现都不及这标题引人注目,西倩咯咯笑,“引诱良善?司浅,你算良善么。”
“是的。”司浅郑重点头,“不接受反驳,爱您。”
刘新齐捧着茶碗出现在视野内,司浅连忙拉着西倩猫着腰回到教室。奈何两个人长的扎眼,今天穿的也显眼,早落入老班眼里。他风风火火进来,茶杯啪一声撂在桌上,快步走至她们两个跟前,司浅是一直抬眼看着他的动作的。
刘新齐越走近,他越心虚。特别是政治考试她刚超八十分这件事,早估摸着他会找自己谈话,但一直没有见他来找自己。
只见老班从桌上抽出一本A4规格的书——
司浅瞄了眼封面,幸好是政治书……嗯,政治书?难不成又突击检查吧,上回她复检也没过,逼得她抄了三遍文化生活的全部课题。
下一秒,司浅觉得腿上一凉。
老班用手里的书盖住司浅的露出的半截大腿。
“我说你们这些人,有必要上去看看人家理科班怎么穿的吗?”他连连叹气,“真把教室当秀场了啊?”
“这么短的裙子,你问问楼上那些姑娘,活这么大穿过吗?!”
一段接一段的数落,总结便是:要是能把打扮自己的心思放学习上,清北大门必向你们敞开。
司浅打了个呵欠,“老师,我真想知道。”
“……”刘新齐深深看了她一眼,“行,那我们派几个代表,谁想去?”
这话听起来像极了威胁,在学生耳朵里听起来其中包含的隐藏意思便是:谁敢去?我看你们谁敢去!
一个个都蔫吧的低着头,装模作样的算着数学题。
“我想去。”看看秦砚。司浅咧嘴露出一口贝齿,唇红齿白的模样愈发良善,西倩默默跟着举起手,“老师,我也想去瞧一瞧……”
后排的男生一瞧她俩去,忙不迭的跟上。
“行,你们跟我去看看,你们五个算是真有自觉,快给我好好学学学生该有的穿衣打扮!”
听到他的话,五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再环视教室一周,心下已是默认了刘新齐的话——以司浅、西倩为中心,引起全班女生短裙衬衫的模仿风。以卫恒为导火线,引燃全班男生沙滩裤人字拖风潮。
——罪魁祸首。
司浅动了动唇,凭着嘴型和西倩打趣。
——彼此彼此。
西倩挑眉,哼声笑。
*
五楼的风景,比四楼还要开阔。几乎能望到长清校区的全景,位居西部最高处。教室里除了刷刷的书页翻动声,自动笔点动木质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全部是迎战高考的紧张状态。
绷太紧,会不会累?
秦砚收笔,行云流水的字迹,最后一个笔画仓促落下。语文试卷刷完一张,最头疼的科目留的作业从来都是最多的。
门外,班主任趴在栏杆上,握着手机玩的不亦乐乎。偶尔出去一两个问题的同学,他几乎是不开口说话的。惜字如金的顽固学者,埋头于物理研究不能自拔,所以班内的同学总是称他为“顽固王”。
“王老师,我带我们班同学上城来参观一下。”刘新齐迎上去,“不介意吧?”
顽固王抬了抬眼,瞧了眼刘新齐身后跟着的五个小朋友,微微笑了下,“嗯,随意。”
“听见了?你们给我好好学学。”刘新齐跟顽固王并排站着,吩咐着,“不光是衣着打扮,还要学习状态。”
西倩翘着头往班里看了眼,“老板,那我们能进去不?”
“进去就行。”顽固王亦是觉得自己班内的孩子绷得太紧,难能放松,想借此让班里的孩子休息休息,“不如我们找上老李他们班,有空来场趣味运动赛得了,我看我们班这些孩子绷得忒紧。”
“行啊,那我们改天商量商量。”刘新齐当然同意,这种乐呵的事他巴不得都参与。
教室内,秦砚半垂着头,停顿住写字的手,微微拧着英挺的眉目,好像是遇到了困难。
得到他们班主任的准许,他们几个人才进屋,尽量放轻脚步,但没想到顽固王站上讲台,言简意赅:“文三班派了几个代表来学习访问,别给我们班丢人啊。”
王超椅上陆余的课桌,回头笑了声:“我看这哪是访问,分明是联谊啊。”
司浅和西倩都是单身,而且是母胎solo,这件事在市一中乃是佳话:谁能撩到文三班的两尊女神,谁就能上天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陆余促狭的瞄了眼还在想题的秦砚,“在乎……理一之秦砚,秦公子你说对否?”
谁料他连眼帘都不带抬一下,吝啬的吐出个字眼:“否。”
陆余和王超突然不说话了,耳根片刻清净。
“比兴手法,生动形象的描绘出少女看到心上人的心理活动。与上文中因等待而生的苦恼烦闷做对比,更突显此刻的欣悦之情。”她压低声音,是只能周围的人听清的音量,“表达出热恋中少女情感起伏状况,歌颂了少女.优秀淳朴的品质。”
她答的,是这道题的答案。“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此句请简要赏析。
言罢,为避免麻烦,她移步离开,留下清雅的一句话:“君子如你,我即欢喜。”
司浅回到讲台上,刘新齐突发奇想,不能让人家白白被参观啊,“司浅、西倩,你们两个跳段舞以表感谢?”
一直埋头学习的学霸们终于来了兴致,纷纷摔了手中的笔看过去。
陆余扬声:“刘老师,我们想看《绿罗裙》。”
司浅的成名舞,但仅跳过入学典礼这么一次。
“呀,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支舞。”司浅耷了下眼帘,眸光流转处,光华尽现。
“要不先让西倩给你们来一段《山有扶苏》?我今天穿的鞋不太合脚。”她有点苦恼的皱眉,让人不忍心拒绝。
“《山有扶苏》?那不是专门给开学典礼排的舞么。”文艺部的干事忍不住开口问,他们舞团排的舞极其保密,在登场前也就寥寥几人看过。
“卧槽,这么有眼福的吗?”
“上自习还有舞看。”
……
司浅默默退后,把西倩往前一推,笑的狡黠。
乔西倩飞给她一个眼刀,意为——你这甩锅的本领一等一的高。
第22章 【1月3日修】chapter22
司老爷子八十寿诞, 邀请慈善界人士参加,宴会期间拍卖的古董字画所得款全部捐给“明今”工程。
司老爷子为人古板,喜欢的东西也传统, 宋代字画明朝瓷器摆了一整个书房。其中, 司浅最喜欢宋代一幅远山图,却作为司毓的订婚礼挂到了别人家里, 最后司毓大小姐一盏茶泼上去,画湿墨毁, 不得善果。
司浅听闻, 连连冷笑, “司毓那脾气,不闯祸我就不姓司。”
以往这种宴会她都用学业重的理由推脱掉,司家那宅子给她留下不少童年阴影。
司家扎根A市, 老爷子底下有三男一女,老大老二从政,只有司浅父亲这老幺从商,前面两个哥哥都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 到司浅父亲这,是被老爷子称为“戏子”的女人。
司老爷子把这份不满,连带到司浅身上, 从小便没给她好脸色看,谁料司浅傲气,活的比任何一个小辈都出彩。她懂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人面前粲然微笑, 标准的八颗牙齿格外讨人喜欢。
司毓从小跟她不对头,看到这幅美人含笑图图,总会抱胸哼声,“假惺惺。”
A市与南城交界处,环山公路上车辆并不多。结束一天的训练,脚踝酸的要命,懒洋洋窝在后座里摆弄着手机,但一时不知找谁聊天。
“你旁边那盒子里是你姑姑给你准备的衣服和鞋子。”
这是怕她中途逃跑还是怎么,竟然亲自来接她。司浅眼神微微闪了一下,掀开包装盒的盖子,宝蓝色雪纺质地的裙子,搭一双银色细高跟鞋。
仅看了一眼,便把箱子撂倒地上。她一向慵懒散漫,但对于不喜欢的东西嘲讽起来也不含糊,“这是司毓喜欢的吧,这颜色我可不喜欢。”
“是你姑姑买的。”他有些不悦的看她一眼,满含警告之意。
司浅挑唇,弯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咬字清晰的吐出接下来的话:“怕是买给司毓,但人家不领情吧?”
终于动怒,扬声呵斥:“司浅!”
“嘁,没意思。”她晃了晃腿,笑了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翻开相应页面发现秦砚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