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慎之伤在背上和腰腹,伤口不算深,可是很长,流了很多的血,俯躺在床上的叶慎之头发披散,不同于平时束起发髻时的精神,现在的他像是狂风过后弯了腰的大树。
他脸色惨白,没有穿衣,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襟,能看到他身上泛着红色的纱布。
苏文眨了眨酸涩不已的眼睛,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偏过头去胡乱的擦了擦才质问道,“你干嘛要救他?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啊,你是想我做望门寡吗?”
说着她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紧紧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
流眼泪就够丢人的了,要是还哭出声的话就更丢面了。
话是这么抱怨叶慎之,可苏文知道他会救二皇子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只是心中的那点愤怒不说出来她就不舒服。
“没事的。”,叶慎之笑了笑,望了眼门帘子,将苏文拉近了点,温声道,“我没多大事,只是血流得多了些。”
苏文恨他一眼,声音哽咽,“你以为一个人有多少血,还血流得多了些。”
“真的。”,叶慎之扬着温暖的笑容,示意苏文俯身,他在她耳边低语,“事前我就知道会出事,所以我有准备。这伤口一般,之所以会流血重伤是因为我吃了其他扰乱脉象的药,隔两天多吃一点补气生血的很快就会补回来的。”
看苏文脸色不曾好转,他笑了笑,“放心,不会让你做望门寡的。”
别开脸,她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啊?”
“所以我现在不是和你说了吗?”,叶慎之手摸上苏文的嫩白脸颊,轻轻的摩挲着,“乖,不生气了好吗?”
苏文瘪嘴很不开心,听到他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她又忍不住的想笑,“你当我是小孩儿啊?”
叶慎之低笑,“现在练习哄孩子,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之后就有经经验了,到时候也不会让孩子一直缠着你。”
苏文脑子一时没转过来,顺口道,“有嬷嬷的好不好,谁要你带孩子啊?”
话说完就察觉到不对了,而叶慎之已经轻轻笑了起来,“嗯嗯,对,以后我们孩子就让嬷嬷来带,一定不会打扰我们的二人的独处时间……”
“……”,若不是还能看见印了血的纱布,她都快要怀疑这个人连一点点伤都没受。
见苏文的样,叶慎之脸上的笑容更甚,大拇指不断在苏文脸上摩挲,“文文是不是早就想过我们儿孙满堂的情形了,那是不是很幸福?”
苏文眉心皱起,严肃的望着叶慎之,手摸上叶慎之的额头,好像是有一点烫,“表哥,你没事吧?”
“有很大的事,需要文文的安慰。”,叶慎之放在苏文脸上的手忽然绕上了她的脖颈,将人拉下,他瞬时就找准了地方的亲了上去。
苏文顾着叶慎之的伤口不敢挣扎,只得含糊道,“你还伤着呢。”
叶慎之停下,含住苏文的嘴唇呢喃着,“所以你千万不要动,一动我就会痛,现在这样刚刚好。”
苏文气得不行,睁眼瞪他却发现这人已经享受般的闭上了眼。
青竹将罗氏,王氏以及王怜雪等人迎进大厅里,想着苏文进房许久,她考虑片刻后对罗氏道,“表小姐刚回来了,正在屋里陪着睡着了的主子爷呢。”
罗氏已经来看过了,没那么着急看儿子。听到苏文正陪着人的话她立刻就明白了青竹的意思,联想到苏文不喜王怜雪,她便转身对她妹妹道,“慎之失血过多,太医开的药里加了安眠的成分,不如我们改天再来探望吧。”
王氏眸光微闪,余光瞥过青竹,温柔的笑道,“可以,我也只是太担心慎之了,听到他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罗氏满意的点点头,不用探望病人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坐了一小会儿,三人就相携离去。
王怜雪回头看了一眼安静肃穆的明辉轩,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这个院子,而苏文却可以一直待着。
苏文事后听到王家母女来过,表情很平淡。王氏是叶慎之的亲姨母,又没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她难不成还能将人拦着不让他们探望?
“不必在意。”,苏文道,然后端着一碗白粥认真的喂着叶慎之。
京城外的刺杀事件在京城掀起了惊涛骇浪,堂堂大周国的皇子与国公世子,竟能在都城外遭遇刺杀,细想下,不难琢磨出京中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实力。
巧合的是他们是在调查锦州赈灾粮款的路上被人刺杀的,不少有眼力的人都看出了这件事不简单。
若是这次刺杀成功,两方势力的头领去世,京城必乱,而唯一留下来的大皇子即是最后的收益人,这样看来,大皇子的嫌疑不小。
可也有可能是二皇子的苦肉计,既可害了叶慎之,事成之后,嫌疑人最大的就是大皇子。
大理寺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可真正能得到的讯息少得可怜,那群刺客就像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了。
外面动荡不安,可国公府内却是安安静静。
叶慎之受伤以后,苏文基本除开晚上睡觉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待在明辉轩的中照顾叶慎之,虽是照顾,可就像叶慎之说的那样,他的伤不严重,很快的就能下床了,两个人在明辉轩中下下棋,写写字,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一日,白清风来探望叶慎之,苏文瞅着他那不自在的样子笑道,“难不成白大哥准备一辈子不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在晚上去了#^_^#
第116章
白清风挠挠头,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从白清幽的行为态度来看,他几乎可以确定惊马案就是他堂妹下的手了。他着实没脸来见叶慎之和苏文,这次来探望叶慎之都还是边童催他过来的。
苏文温和的笑笑, 斟了杯茶递到他面前, “白大哥不用太在意,若你真的因此和表哥离了心才让那些暗地里的人高兴呢。”
白清风双手拿起茶杯, 看看苏文又看看叶慎之, “我没想和大哥离心,就是想到那件事,心里有点别扭。”
“行了, 大男人的扭扭捏捏的。”, 叶慎之扫了一眼白清风手中的茶杯, 斥道,“你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去好好查一查大皇子府。”
喝下茶水, 白清风正色道,“我已经着手去做了, 可是没想到这大皇子面上看来粗矿,可是私底下行事沉稳,大皇子府固若金汤, 我们安插进去的人的位置都不太好, 得不到什么重要的情报。”
叶慎之靠在迎枕上, 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大皇子府与大皇子这个人太过违和了。”
白清风不解的看向叶慎之, 可叶慎之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自然没有理他。
苏文瞅瞅叶慎之难得一见的不解表情,再看看白清风那皱成川字的额头,小声猜测道,“难道这大皇子府做主的人不是大皇子?”
似乎苏文的话太好笑,白清风当即笑开,“这大皇子府做主的不是大皇子能是谁?”
苏文瞪他一眼,“说不定是大皇子妃呢?”
这话是苏文的狡辩,她自己也觉得她的话不太可能,而且大皇子妃不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听说连大皇子府的后院都不是她在掌管。
“女人哪能掌管一个皇子府……”,白清风不假思索的道,可被苏文瞪着,最后的话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嗯?”苏文阴沉沉的问,“看不起女人?”
“不……”,白清风忙摇头摆手。
“这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不是没有可能?”,苏文问,旋即想到她刚才的话,张大嘴惊讶的向叶慎之望去。
叶慎之点头,对同样愣在原地的白清风道,“查一查大皇子府的几个侧妃和她们的家族。”
慢慢的,白清风脸上的震惊变成了惊喜,若真的是叶大哥猜想的那样,以后对付大皇子也有个方向了。
“我这就去做。”
叶慎之颔首,叫住兴奋得要马上离开的白清风,嘱咐了另外一件事,“你查一查京城附近的村子,看有没有异状?”
“大哥怀疑那些刺客藏身在附近的村子里?”
事情发生以后,京城及附近的城池都戒严搜查刺客,却什么消息也没有,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很有可能,去吧,动作隐秘一点。”
白清风离开,苏文坐到叶慎之身边去,无聊的把玩着叶慎之的手掌,“难道大皇子府真的是由大皇子的侧妃掌管着的?”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叶慎之看着苏文揉捏着他的手指,笑道,“说不定这次文文立下大功了?想要什么,表哥送你?”
“我什么都有,要什么啊。”,苏文嘟了嘟嘴,很不敢兴趣。
“那再等两天,我带你去……”,话说到这儿,叶慎之发现真没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苏文抬了抬下巴,笑叶慎之说不出话的样子,“去哪啊?”
“不去哪,就陪你在屋子里待着。”,被苏文笑,叶慎之也不觉尴尬,视线在苏文的胸前一扫而过,另外一只手不自觉的半握着,抿唇直笑。
苏文莫名其妙的看着叶慎之笑着,只当这人是因为察觉了大皇子府的事而高兴,全然不知这人是在笑她的胸。
大理寺日夜不停的查找,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在京城外的一个山沟沟里,发现了十余套的黑色短褐,上面还有被刀剑刺过的破口以及干掉的血迹。
衣裳上面什么标志性的东西都没有,连布匹也是最寻常的粗布,无从追查,除了能判断那些人换衣成了普通人以外什么线索也没有。
正在众人失望而归的时候,一个拿着一件里衣的衙差忽然发现手中的衣裳有一点不一样,硌手。
他将硌手的部分牵开,对着阳光足的地方看,竟看到了一个名字――雁儿。
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或者说这应该是一个丫鬟的名字。这雁儿怕是其中一个刺客的相好儿。
大理寺的人立即在全京城内查找雁儿这个人。可京城这么大,住的人又这么多,一般的府邸里面的丫鬟仆役就有几十人,更别说这样一个重复率及髙的丫鬟名字。
好在有皇上时常的催促,更有叶慎之暗地里不着痕迹的协助,几天后,就有人发现了大皇子府几天前死了一个丫头,名字就是雁儿。
事情的调查陷入僵局,雁儿一死,她的所有东西都被烧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大皇子知道这件事立即奔向了皇宫向皇帝哭诉他冤枉,样子和之前二皇子在金銮殿上哭冤枉一模一样,不愧是兄弟。
皇帝没有见他,大皇子便跪在殿门外不起。
周谨被公公带着从侧门进了宫殿,见到了在穿着明黄色常服的皇帝坐在深色的书案后,低着头,气氛沉重。
“孙儿拜见皇祖父。”
“你来啦,”,皇帝抬头,不疾不徐的问,“看见外面你父亲了吧,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不知为何,周谨觉得他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一点无奈,在仔细品的时候那点无奈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皇子们的相互陷害几乎是每一代皇权更替时不可避免的一件事,通往皇位的道路是用鲜血来浇灌的,而对于皇族人员来说,那鲜血更为不同,那是他们手足的鲜血。
周谨垂首,“孙儿已经知道了。”
“那你觉得是你父亲做的吗?”,皇帝的声音很平淡,好像就算是大皇子下的手他也无所谓。
周谨抬头,望向皇帝,实话实说,“不太像。”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向他,他继续道,“这所有的疑点很明显的指向了父亲,可是若真的是他做的,也未免太明显了一点,更不用说会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那个名字就像是有人特意准备好的,放在那里,等着大理寺的人去发现。”
周谨不是不想将大皇子拉下马,可是那是在能确定他能将人拉下马的情况下。这种情形,皇帝不可能看不明白,他如果真的说是大皇子做下的,恐怕就会失去皇帝心中的位置,到时候就真的亲者痛,仇者快了。
他诚实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然而,皇帝并没有因此结束,他声音也沉了点,让周谨的神经更加的紧绷,“那你觉得是你二叔?”
周谨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嗯?”
他为难的抬头看皇帝,斟酌着道,“皇祖父,孙儿身为晚辈不敢妄言。”
“什么妄言?”,皇帝道,“朕要你说,你就说。”
外面的天沉了沉,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刚还亮堂着的御书房瞬间暗了下来,总管公公带着两个小公公无声的走进来,行过礼后就轻轻的点上了灯,然后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从锦州赈灾一事来看,二叔最有嫌疑,或许是他为了阻挠叶师傅取得账本特意安排的,既可拦住叶师傅,也可转移视线。”,周谨顿了顿,“可是也有可能都是障眼法,这一切都是为了陷害二叔。唯有找到锦州赈灾账本和那群刺客,才能加以确认。”
“可现在不仅账本没有了下落,连那群刺客也都没了踪迹。”,皇帝的目光停留在低着头的周谨身上。
一年的时间,周谨比他刚进宫的时候高多了,可仍不减他瘦削的气质,着一袭青色锦袍,眉目清淡,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样子。
静谧之中,皇帝忽然道,“朕让你去查账本一事,你可有信心?”
低着头的周谨眼睛瞪大,呼出一口浊气,抬头惊讶道,“皇祖父?”
“怎么,不敢?”,周谨的表现似乎取悦了皇帝,他笑出了声,表情又恢复了慈爱之色,他道,“我会让你叶师傅给你一队禁军的调令,专门负责锦州赈灾一事,这是皇祖父第一次给你派任务,好好干,别让朕失望。”
“孙儿……”,周谨激动得不能自己,望着皇帝,他忽然单膝跪地道,“孙儿定不辜负皇祖父的期望。”
“嗯,这件事你二叔和你叶师傅已经调查了很大一部分了,你有不懂的或者想问的都可以去问他们。”,说到叶慎之,皇帝想到了什么又道,“正好现在你叶师傅在家养伤,你代表朕上门去探望探望,毕竟你们是师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