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顾长乐低下头,轻轻揉捏着司徒晗尧的手,“可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过去也有个孩子在我身边一样。”
“你累了,一定是昨晚没睡好,长乐,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过两天再来看你。”
顾长音想要带司徒晗尧离开这,顾长乐却突然拉紧了司徒晗尧的手。
“不要,哥,让这个孩子陪我一会,就一会。”
顾长音拧紧了眉头,看了一眼桂娘。
桂娘连忙上前掰开顾长乐的手说:“夫人,您该休息了,孩子刚刚怕是被您吓到了,让他先回去,等哪天您想见,我再把他带过来陪您。”
顾长乐的手是硬生生被掰开的,连带着司徒晗尧的小手都被拉扯红了。
他们顾家的人怎么样司徒葵可以不管,但是他儿子凭什么受这个罪?
司徒葵蓦地上前,一把推开桂娘的手,“我儿子没被她吓着,倒是快被你给掐死了,你是这的佣人吗?我怎么看着你比这的主人还要嚣张?”
司徒葵自从来这就没有给过任何人好脸色,别说现在是顾长音在这,就是顾槐在这,她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伤害她儿子为代价去做些什么。
桂娘一时尴尬,连忙摆出下人的姿态跟司徒葵道歉。
司徒葵没有接受她的道歉,而是看向顾长音,“听说她是顾熙的姑姑,我对你们家的事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用这么粗的铁链拴着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会不会有点太变态了?”
顾长乐摸索着拉住司徒葵的手,说:“不怪他们,是我经常出现问题。”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问题,就算她是精神不好,但她已经看不见了,这铁链代表的是什么,难道还不明显?
顾长乐说:“哥哥担心我伤到孩子,那可不可以让这位司徒小姐陪陪我?”
顾长音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司徒葵。
他的样子似乎不想让任何人接近顾长乐,可司徒葵偏偏不在他的“任何人”的范围之内。
“好,我在这陪你。”
顾长音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笑了,回头想想,应该快二十年了。
听到司徒葵的那声好,顾长乐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顾长音口中的拒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好吧,不要聊太久,你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
顾长乐点了点头,随后桂娘跟着顾长音一起走了出去。
司徒晗尧也跟着离开了,门关上,却没有听到落锁的声音。
在他们离开的那一瞬,顾长乐突然站起来,拉着司徒葵的手也随之捏紧。
“我知道你是谁。”
闻言,司徒葵神色一凝。
顾长乐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离开这,带着你的孩子离开这,这里不适合你,走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说她知道她是谁,不知怎么的,司徒葵竟然信了。
她相信顾长乐说的知道,并不是单单指她是司徒葵这么简单。
在她的身上司徒葵也能感受到一种熟悉,可是这种熟悉又和陌生,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哪里。
顾长乐低声笑了一下,“我是谁?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会相信吗?二十年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他们告诉我说,我是顾家的女儿,可是你也看到了,有谁家的女儿会用铁链常年锁在屋子里?我不在乎自己是谁,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可以离开,不要嫁到顾家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顾长乐?”
顾长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就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十年的静默,加上时不时的发疯,顾长乐已经习惯这种日子了。
她摇头,说:“不想,如果事情的真相会让我比现在还要痛苦,我又何必去寻找真相,我活着是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我。”
司徒葵动了下眉心,“你说的是顾长音?”
顾长乐扬起嘴角,笑意淡淡,“是啊,这么多年,他是唯一一个经常来看我的人,除了他,就只有桂娘了。”
“那你知不知道,桂娘是他的人,是他叫桂娘来看着你的。”
“知道。”
“知道你还……”司徒葵突然嫌弃她的懦弱。
她虽然没有能力自己走出去,但若她想,她完全可以摆脱这种困境,像她这种任人鱼肉也不懂的反抗的人,在司徒葵的眼里跟祈求安稳放弃一切没什么区别。
听着她声调的起伏,顾长乐可以感受到她在生气。
她勾了一下耳边凌乱的长发,说:“我可以反抗,但是我反抗的结果若是两败俱伤,又何苦呢,倘若这个世上还有让我牵挂的人,我一定会为自己某条生路,可是现在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是可以去做的,出去又如何,留下又如何?”
——
司徒葵出来的时候桂娘一直在门口站着,她看着她,像是在堤防敌人一样。
司徒葵看了她一眼,若是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不会给这个桂娘好脸色,可是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她也没心情去牵扯别人。
只是,顾长乐的事她始终有些放不下,她好像知道到底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说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却说知道她是谁,这一点,她尤为上心。
主屋前,顾长音站在那。
他从顾长乐那边出来差不多四十分钟了,一直站在这,不是为了等她,又会是为了什么?
司徒葵走过去,“在等我?”
顾长音点了点头,“我想你一定好奇极了,所以想跟你聊聊。”
“聊?”司徒葵怀疑的看着他,“如果是真话,我倒是愿意听听,但如果你想跟我说的,和你跟你妹妹说的一样,我想,我没必要听。”
“当然不一样,她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不跟她说是不想让她再犯同样的错误。”
闻言,司徒葵看了他一眼。
错误?
他们顾家到底犯过多少错误?
见她有了兴趣,顾长音指了一下远处,“陪我走走吧。”
——
“二十六年前,长乐跟一个曾经背叛过暗夜的男人私奔,一走就是六年,毫无音讯,六年后,终于打听到了她的踪迹,那时的她已经跟那个男人有了孩子,一儿一女,身为暗夜的最重要的家族之一,顾家是不会允许她跟背叛者来往的,父亲派人把她抓了回来,途中发生了车祸,那个男人当场死亡,长乐被我带了回来,她的眼睛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她的记忆是我抹去的,因为我不想她难过,更不想让她记得那段痛苦的过去。”
“整个家族的人都在埋怨她,父亲也因此很生气,把她关起来这么多年的确委屈她了,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可以抹去她的记忆,却不能时时刻刻的安抚她,她会发狂,因为一些小事就陷入疯狂的状态,未免她会想起什么,我不敢让她出门,更不敢让她见人,一个事物,一个人,或者一句话,都很有可能刺激到她,我不敢冒险,我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我更不能让她成为整个暗夜的茶余饭后诟病的话题。”
难怪过去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顾家还有一个顾长乐,这种事的确不值得拿出来挂在嘴边。
看着顾长音脸色的苦涩,司徒葵说:“你让她忘记了过去,同时也忘记了自己,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人,二十年,你有想过她是怎么过的吗?没有了眼前的世界,没有了爱人和家人,甚至没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们到底是残忍。”
顾长音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残忍,可是活着跟残忍比起来,我宁愿她活着。”
他的无可奈何司徒葵可以理解,但推己及人,她并不赞成他的做法。
“有一句话,叫做生不如死,一个人连生存的意义都没有了,活着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期盼着哪天醒来会想起些什么,但却又被你们无情的打消她心中唯一的清醒,如果换做是我,我会选择跟你们同归于尽,也不会活的这么苟延残喘,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同情,反而觉得你们一家无比冷血。她是顾熙的姑姑,往后我会经常去看看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过几天豆包的生日宴,我想邀请她出席。”
闻言,顾长音脸色一僵,连忙摇头,“不行,她不能去。”
“为什么?”
顾长音突然乱了阵脚,只顾着摇头说不行,却说不出不行的理由。
“没有为什么,总之她不能离开那间屋子。”
他不说,司徒葵也不强迫他,“既然你说不行,那就算了,我也不过是说说,如果你的话说完了,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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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先去眯一会在写,么么】
【284】 我们龙家人命都长
客厅里,除了神志不清的顾晟和还在发烧的顾寒,所有人都在,司徒葵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这些顾家人连对自己家的人都能这么冷漠冷血,回头想想,他们对她的所作所为也不算太无情无义,他们本来就是没有感情的人,又怎么强迫他们拿出人的情感来?
顾长乐生为顾家人,是她的悲惨,也只能让她自己承受了。
司徒晗尧回来之后把事情跟顾熙大致都说了一遍,顾熙很聪明,没有让小家伙当着顾家人的面说,而是把他带回了房间。
司徒葵进来,刚好顾熙牵着小家伙的手从楼上下来。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就见顾长音也走了进来。
“眼睛瞎了也不安生,真不知道你们当年为什么要把她找回来。”
贺绥新但凡开口就是酸的,也不管对谁,总是一张嘴一股馊味。
司徒葵曾经看不见,她知道看不见的感觉是什么,贺绥新的话以往她都不去听,可是今天,她却有点忍不住。
她凉凉的看向客厅里的人,没有刻意去捕捉贺绥新的身影,反而像是对所有人再说。
“瞎了就应该自生自灭?瞎了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被关起来?一个瞎子在你们眼里既然是废物,为何不把她放了,囚禁着,却还要说这种丧尽天良的话,这是你们家的传统?”
“你!”贺绥新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站起来指着司徒葵就开始嚷嚷,“你以为你是谁啊,现在还没进顾家门就这么嚣张,以后你要是真成了顾家的人那还不得爬到天上去?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一声冷哼,带着满口的不屑,“你是谁?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这几天明明没有见到过这么个人,这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司徒葵的嚣张顾家人全都领教过了,但是贺绥新不懂的妥协,这两人若是吵起来,怕是后果不好收拾。
顾槐活这么大岁数,到了了却还要帮儿媳妇和孙媳妇解决纷争。
他叹了口气说:“司徒小姐,虽然你还没有跟顾熙结婚,但我也已经把你当成了一家人,绥新以后是你婆婆,你说话多少要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