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棠气得瞪眼:“那你为什么还那样?”
赵见深突然停下来,一把将她搂住,让她紧紧贴住她,然后才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因为你喘气了。你喘气的声音实在好听,我受不了。”
薛锦棠的脸“腾”地一下如火烧。
她捂住嘴,推开赵见深,离他稍稍远了一些。
赵见深也不勉强,跟她在身后,慢悠悠看着,一路送了她去见薛夫人。
威武将军与薛夫人都在,几人到书房说话,赵见深把晚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薛夫人立刻起身拜谢:“小女之事,多亏世子斡旋。”
赵见深正色道:“夫人请起,威武将军既然投到我燕王府,保护府上女眷亦是我该做的事。以后这样的事情,必然还会有,夫人不必客气。”
赵见深一本正经的,薛夫人与威武将军就更感激了。
薛锦棠咬了咬牙,没说话。这个人,太能装了。偏偏她还没办法在姨母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几人重新坐下,赵见深皱了眉头道:“薛小姐被封为宜兴郡主……我用了一些不好的手段,请夫人听我细说。”
薛夫人神色凝重:“世子请讲。”
“我求了圣上,让他给薛小姐一个出身,皇祖父疼我,自然答应,只是他却问我,为何如此青睐薛小姐。我自然不能说,是因为威武将军,所以,我说了另外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皇祖父不仅不会怀疑,反而还乐见其成。”
剩下的话,赵见深没说,薛夫人与威武将军却都猜到了,虽然猜到了,却都不敢相信。
薛锦棠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抬头盯着他看。
在一阵寂静之后,赵见深说:“我对皇祖父说,薛小姐美貌,我甚爱慕。当时情急之下说出,现在想来极不稳妥,这样坏了薛小姐的名声,我实有愧。”
薛夫人的确是埋怨他的,他这样说了,以后锦棠还怎么说婆家?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抱怨也无用了。
“殿下也是无心之失,当时那个情况下,这也是最好的借口了。”威武将军是男人,他没考虑那么多,反而笑着说:“这样也好,以后再与殿下来往,也不怕别人怀疑了。认真想想,这个主意不仅没错,反而十分妥当,连后顾之忧都解决了。”
赵见深对薛夫人说:“夫人不必担心,我只说是我爱慕薛小姐,并未说我与薛小姐两情相悦。日后我只对薛小姐深情款款,薛小姐只管对我冷淡对待就是。”
薛夫人一愣,脱口而出:“那岂不是太委屈了殿下?”
“无妨。”赵见深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笑容:“本来就是我惹的祸,自该我来承担。”
薛夫人想了想,竟恭恭敬敬给赵见深行了一个大礼:“殿下如此,薛氏感恩不尽。待下个月我们夫妇去了任上,小女就拜托殿下了。”
赵见深郑重承诺:“夫人只管放心,我必不让薛小姐少一根汗毛。”
自打赵见深进门,他就没看过薛锦棠一眼,真是一派正人君子、冷冰冰的模样。再加上他一向有不近女色的名声在外,所以,薛夫人与威武将军竟丝毫没有怀疑。
薛锦棠心里却五味杂陈。如果真按照赵见深说的那样,估计赵见深很快就要沦为别人的谈资了,而她的名声则会扶摇直上,压过李凝仙也不再话下。
这时候,她又想起赵见深之前的承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当玩笑话,当他玩弄她的感情,说的是不靠谱的甜言蜜语。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
这个人,竟然是可以信任的吗?
薛锦棠有些乱。
门口薛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将军,夫人,锦衣卫带了一队人,说要进来搜查要犯。”
☆、82.送行
皇帝在行宫过寿玩乐, 理应放松惬意, 不会让锦衣卫在此时此地查案坏了千秋寿宴。除非……发生大事!
威武将军李峻与薛夫人对视一眼, 面色冷峻、如临大敌般走了出去。
薛锦棠也察觉到气氛变了,跟在姨母、姨父身后走出去。她没出去, 停在了屏风后面。
厅堂里,站着一个表情倨傲、眉眼狡诈的男子, 他轻慢无礼地拱了拱手:“李将军、薛夫人, 皇后娘娘的凤麟殿出事了,卫某奉皇命捉拿钦犯,请两位速将家人都叫出来,卫某现在要搜查。”
卫涯身穿飞鱼服, 腰挂绣春刀, 说话很不客气。
威武将军李峻与薛夫人听说皇后娘娘出事, 便知道一定不是小事。两人不敢怠慢, 立刻叫了薛锦棠、李元郎与其他下人出来。
他们来行宫, 本来人就不多, 除掉主子,也不过十来个下人, 在院中站成一排, 一眼就能望尽。
薛锦棠出现的一瞬间, 卫涯双眼一眯,然后让锦衣卫进去搜查。他自己则踱步到薛锦棠身边, 故作不识地盘问:“这位小姐不知是将军何人?”
威武将军李峻说:“是本官义女。”
卫涯继续盘问:“小姐可曾上李氏宗谱?”
威武将军顿了一下:“本官一直未回山东祖籍, 所以没来得及上宗谱, 待本官回去了,一定把她的名字写在宗谱上。”
卫涯板着脸,喝道:“也就是说,从律法上来看,小姐还不是李家的人。将军与夫人带了不相关的人进来,于礼不合。卫某既然奉皇命办事,这次就不给将军与夫人颜面了,小姐怕是要跟卫某走一遭了。”
威武将军李峻气得咬牙:“卫千户,小女清清白白,又不是歹人,如何能与你走?”
这个卫涯分明是见薛锦棠美貌,不怀好意。
薛夫人也怒道:“卫涯,你休要欺人太甚!”
“这是皇命!”卫涯道:“皇上命卫某捉拿钦犯,追捕同党,李将军、薛夫人想抗命?”
“李将军奉公守法,乃皇上亲封的抗倭将军,下个月就要到福建赴任。卫千户还是不要把违抗皇命的大帽子盖在李将军头上了。”
赵见深慢慢悠悠踱步走了出来:“这事就算闹到了御前,卫涯你怕也占不到便宜。”
卫涯神色大变,立刻跪下:“不知殿下在此,卫涯冲撞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锦衣卫很厉害,朝臣闻之色变,因为锦衣卫是皇帝心腹,深得皇帝信任。
可说白了,他们不过是天子走狗。见到天潢贵胄,特别是深受皇帝疼爱的燕王世子赵见深,他们也只能像狗一样乖巧听话。
赵见深慢慢走到卫涯身边,貌似不经意踩在了卫涯手上:“不知者不罪,本世子一向大人大量,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卫千户太谨慎了。”
赵见深身材高大,又练过内家功夫,这么踩上卫涯的两根最小的手指头上,疼得卫涯瞬间满头大汗。
偏偏他一动不敢动,只能生生受着。
赵见深冷冷道:“原来卫千户不知道,那么现在,我告诉你,薛小姐不单单是李将军义女,她还是圣上亲封的宜兴郡主,册封的圣旨今日已经写好,明天一早就会下来。卫千户下回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否则……哼!”
这一声“哼”字极尽威胁之意,卫涯脸色苍白,忙道:“卫涯明白,今日冒犯宜兴郡主,实属无心之失,卫涯下次必不会再犯。”
赵见深这才收回了脚,依然神色冷淡:“去吧!”
卫涯如蒙大赦,仓皇而去。
李将军、薛夫人连连上来道谢,赵见深说:“这些许小事,不值当什么。只是……”
他皱了眉头:“薛小姐如此美貌,回来的路上受到羽林卫的调戏,若非我看到了送她回来,怕就要传出不好的闲话。刚才卫涯又如此做派,分明对薛小姐动了不轨的心思。以后这样的事情,必然还会有。”
“薛小姐若是嫁了寻常男子,还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将军与夫人也该为薛小姐早做打算才是。”
见薛夫人与李将军双双变色,赵见深才满意地离去了。
他这样说,不过是为了以后铺路罢了。寻常男人护不住她,他可不是寻常男子,到时候提亲,他们可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锦衣卫搜查,整个行宫都陷入一种人心惶惶之中,薛夫人睡不着,问丈夫:“燕王世子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你我能护得锦棠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必须找一个靠得住的男子给她做夫婿。”
李将军翻了个身:“燕王世子就挺好的。”
薛夫人心头一动,隐隐有些猜测,又不敢置信,最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如果汝宁公主、徐皇后两相争夺,是中了燕王世子的计谋,那这个人也太可怕了。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最后受益的人,是锦棠。他能为锦棠做到这一步,也的确是用心良苦了。只是手段……令人害怕。
李将军拍了拍爱妻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不用担心,锦棠的福气比我们想象的更大。若燕王世子真是那等混蛋之人,锦棠怎么会被封为郡主?他分明是用了心了。”
次日,册封薛锦棠的圣旨下来了,是燕王世子赵见深亲自来宣的旨,与此同时,昨夜锦衣卫搜查百官的原因也被众人知晓。
徐皇后所出的六皇子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太医正在全力救治,能救回来的可能性极小。太医说了,就算勉强保住性命,六皇子也会变成痴呆儿。
下药谋害六皇子的,正是六皇子的乳母。只是乳母早已消失不见。
因为有六皇子被害这件事,薛锦棠被封为郡主的消息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也没有几个人关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六皇子这件事情上了。
皇帝一直在凤麟殿陪伴徐皇后,千秋寿的庆贺活动一律停止,各官员与眷属在院中,暂时不能走动。只有羽林卫、锦衣卫、与几位皇子皇孙行动自如。
非常时期,赵见深并未在威武将军这里逗留,宣旨完毕,送上赏赐之物,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碰见皇长孙与吴王一行人。
皇长孙见赵见深,本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是皇室中人一贯擅长演戏,皇长孙亲切道:“深堂弟这是要去哪里?”
“刚刚宣了旨,要去见皇祖父复命。”
“相请不如偶遇。”皇长孙笑着上来勾住了赵见深的肩膀:“走,我们到吴王叔殿内喝一杯。”
赵见深朝后一躲,生生错开了皇长孙搭过来的胳膊:“六皇叔被歹人所害,我实在没有心情。大堂兄与吴王皇叔且去饮乐吧,我先回去了。”
赵见深拱拱手,走了。不仅没有给皇长孙留颜面,还嘲讽他们没有慈悲之心,留下皇长孙、吴王与几个心腹面色难看。
“不知抬举!”吴王忙道:“阿浩,你不必理会他。”
皇长孙赵见浩阴郁地点了点头,问吴王:“那个乳母是否处置妥当了?”
吴王笑着说:“自然处置妥当,你只管放心就是。”
皇长孙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一些,没走几步,听到有人在花树的另外一边大声骂人,还有噼里啪啦打人的声音传来:“你这下作的贱皮子……本公主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做搅屎棍,跟这太监做这种下作事,好不要脸的东西……”
她打骂的是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应该是她近日的爱宠。
皇长孙脸色一沉,对吴王道:“你派个人,管管汝宁公主,现在是什么时候,岂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若是被皇祖父知道她养男宠,做出这等有辱皇家体面的事情来,到时候本宫也护不住她!”
皇长孙不喜女子,好男风,有断袖分桃之好。这件事情是隐秘,几乎没人知晓。此刻汝宁公主这样辱骂那男宠,他听着只觉得汝宁公主骂的是他,自然恼羞成怒。所以,跟吴王说话时,语气就很不好听,说是呵斥、颐指气使也不为过了。
吴王面上毫不介意,立刻让人去制止汝宁公主,又连连跟吴王保证,一定管好汝宁公主。
皇长孙一声冷喝:“你知道厉害就好!”
吴王连连点头,点头时恨得牙痒痒,眼眸里都是狠毒,等抬起头时一脸恭敬。
小不忍则乱大谋。皇长孙今日这般羞辱他,他日总有他加倍奉还之时。
吴王道:“阿浩,六皇子出事,徐皇后就是折了翅膀的凤凰,不过是家禽耳,不足为惧。”
他笑道:“恭喜阿浩,又除掉一心头大患。”
皇长孙笑道:“这事还有赖吴王叔出谋划策,侄儿感激不尽,他日……必不会少了吴王叔的富贵荣华。”
吴王拱手谢恩,捧得皇长孙喜不自禁,好像自己不日就要登基为帝一般。
皇长孙又道:“眼下还有一个眼中钉,肉中刺。赵见深人前人后两副脸孔,在皇祖父面前惯会溜须拍马,认真论起来,赵见深比六皇子威胁更大一些。吴王叔要替本宫排忧解难才是。”
吴王眉头一皱,沉思了一会:“除掉赵见深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冒险一些。届时制造了意外,让他殒命应该不难。难得是如何哄他一同外出,事后如何摘掉嫌疑。”
“唯有意外发生时与他一起遇险,这样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了。”
皇长孙眼眸闪动,这个主意是不错,就是他要涉险,万一这是吴王一箭双雕的计谋呢?到时候,他跟赵见深同时毙命,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吴王?
皇长孙笑道:“那这事就交给吴王叔安排,本宫的身家性命都压在吴王叔身上了。”明着是吩咐,其实是试探。
“阿浩!”吴王摇了摇头道:“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份尊贵,乃太子哥哥唯一血脉,岂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万一有了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哦?”皇长孙问:“那吴王叔的意思是……”
“自然是我来做这件事。”吴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来安排一下,这一次,必要赵见深的命。”
皇长孙十分感动,亲自握了吴王的手:“吴王叔,你甘冒这样大的风险,事成之后,本宫定重重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