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木天道境
时间:2018-05-15 17:16:20

  七娘看看灵素:“瞧见没?哪个不用心不急着做事的!这一样事情,你先做起来了,旁人要再进来就难了,得先掂量掂量。你要是能在旁人做起来的时候先做大了,那你的赢面就更大了。得快,知道不?”
  沈娘子却想起了灵素之前自己琢磨出来的大绒的织法,遂笑道:“若是人人差不多都能做的事情,那就得讲个快;若是你有只有你能做的好法子,旁人一时半会儿学不去的,那就更好了,稳得住。”
  七娘看看沈娘子不说话了。
  她们两个做的买卖不一样,七娘的填塘楼就是赢在一个早和快上。要说开脚店群,只要银子够,买地盖楼都能做起来,无非是个抢客源的事情。七娘是赢在这个先字上头。
  沈娘子就不是了,风和楼的东西许多都是独一份的,别说德源县,就算可着整个康宁府,许多时候都寻不出第二件来。所以沈娘子有此一说。
  七娘是满脑子生意经的人,一听自然晓得这话道理正得很,再想想灵素那脑瓜里层出不穷的关于吃食的主意,便也不打算十分迫着她了。
  就如七娘所言,这自腊月到正月,德源县确实许多没歇的人。细论起来,这银子真是扛冷扛累。
  头一个就是那个仙人露了。灵素当年开小铺子的时候,就卖过一些辣茄儿的干和酱。这仙人露在别处或者新鲜,在德源县却有不少人是尝过这割舌头的味道的。
  等几个大酒楼里风行了出来,之前在灵素这里拉拉杂杂买过些山货的大家管事们就想起这事儿来了。加上紧接着鸣霞饭庄就出了许多辣菜,虽同那个仙人露的复杂香气不同,可是那辣味人一尝就尝出来了。
  灵素的杂货铺关张了,可他们记得灵素说过那些稀奇的东西都是打翠屏镇那块的山里收来的。这些大户人家,多半都经营着一些产业,对逐利之事并不陌生。眼见着这样的好事摆在跟前,能不进去分一杯羹?就算主家不在意这点小利的,管事们还有自己的打算呐!
  冬日进山的路确实不容易,可若是山路那头连着个金矿,那不容易也变容易了!
  这么着,等到开年,德源县的许多铺子已经上架了各种各样的辣油辣酱辣末子辣粉了。有志一同的没见半个整辣茄儿,更别说籽了。虽晓得这事情多半压不了几年,可能多压一年就是一年的厚利,这点功夫还是要做的。
  而连障山里四散的村里人也莫名其妙的了一笔颇为可观的银钱。最开始有人上来说要收辣茄儿,他们还以为是走山货的人又来了。稍稍卖了些给他,价钱也都好说。哪知道之后接二连三地上来人,旁的都不要,就要这个辣茄儿。那收货的价儿也连着往上涨。
  到后来几乎每家每户都被搜刮一空,有两家更连加了辣茄儿的腌菜都被人一块儿买走了。
  有几家挣钱挣红了眼,嚷嚷着明年自家地里不种粮了,全都种上辣茄儿。结果叫里长给聚在一起训了一顿,又特地把各家当家的都叫一起,细说此事:“咱们不是平地上,换了银子去镇上买粮都方便。再说咱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今年这样,谁晓得明年还是不是这样!这又不是桃树李树榧子树,要个三五、十几年才结果的。人家得了籽,明年下头就都能种上了。
  “这辣茄儿没有,最多菜少个滋味没那么下饭,要是没了口粮呢?你能靠吃辣茄儿过一年?!趁早给我洗洗心,少犯糊涂!想种辣茄儿多挣点银钱,这想头没毛病。可头一个得顾上肚子,得保证你能有命花那钱!丑话我先说前头了。要是有人开春没种够口粮,到时候谁家也不许接济他们!叫他们拿了钱自己下山换了谷米背上来,瞧瞧这钱是不是真的这么值钱!”
  众人听了都不说话了。银子可以买谷粮是不错,可你得这么些山路背上来啊。这背二十斤干辣茄能吃一年,背二十斤谷米够干嘛的!这么心里想想,也明白了。不过这要挣钱的心思可没歇,整得这一年许多人家到了菜季只能拿辣茄儿叶子汆汤吃,没法子,地里全是这东西没别的了!
  县里商贸兴旺,百姓虽忙碌了些,好处也是实在的。另外更高兴的就是知县大人了。
  知县大人细想一回,今年两件大事,一件就是县里商贸物产的事情,另一件就是春考了。至于那亩产增收两三成的渣水稻,他心里也略惦记了一下,只是想想官田报上来的各样秧苗数据都不好,还不如寻常田地的。他又忍不住有些灰心,这灰心里又掺着点儿庆幸。——没了现成的青云路,自然难过的,不过好在当时没有情急之下真的推广开,要不然如今的局面就不好收拾了。看来这商人还是不能信啊,也不是,应该说这人,能信的本来就少啊。
  那能信的有没有呢?还是有的。
  比如上一届引起了一些波澜的那位贡生,当时自己初来乍到,迅速弄清事情原委后果断替他站台。如今这位也不负希望,在京里也混出些样子来了,——攀上了一系显贵,眼看着能得处实缺,往后前途只怕要在自己之上。
  难得这位还是个有情有义的,过年回来,不仅跑来给自己拜年问好,还带来了许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京城里的消息。更难得的是,这位贡生居然在京学的学文里特地写了德源县商贸的事例,且已经得到了几个上官的青眼。这真是最大最知恩的回报了。
  这位贡生,自然就是季明言了。
  这些年季明言在京学候选,期间也有几个机会,不过他可不是那些年少性急之辈,他太知道许多事情一早不如一晚,一动不如一静。所以在许多同窗同年忙着各处跑官的时候,他却四处结交起人来,且绝口不提放官的事情。经过这二三年的努力,终于跻身京学里小有名气的才子之列,更得遇了一份于自己日后仕途人生大有助益的姻缘。
  听说许多人猜测他是被什么高门千金看中了,他只好摇头苦笑,这小地方的人就是脑袋简单,他就算安然和离了,毕竟也是有过妻室的人,哪家高门会看上他这样的“乘龙快婿”?!
  那位说来也是奇女子,曾以才女之名享誉京城,同许多达官贵人都私交甚厚。如今年纪渐长,虽有婚嫁之念却始终难遇相得之人。以她的阅历眼光,一般的人哪里能入得了眼?可入得了眼的,多半愿意以她为红颜为知己却不想为妻。这么耽误了几年,直到遇上了季明言。
  中间因季明言家里已有妻室,也许多矛盾踌躇,不过好在季明言同季家都非拖泥带水之人,事情总算顺利解决了,两人的姻缘也再无阻隔。季明言自认算是一个看透世事之人,可同她在一处后,还是每每为其才华见识所折服,在平常的言行设计上也多听从其建议且果然效果不俗。今次回乡来与当日相助于他的县令及府衙中的人等如何结交回馈,也多得其指点。
  忙过了一众正事,季明言又想起陶丽芬母子来。略打听了两句,听说自家从前典的房子叫人收回去了,母子二人如今借居在一处饭庄中。本来还想重游一回故居见一见儿子的,可是……饭庄子这样人多口杂的地方,还是算了吧。又想着要不要给些银两叫他们能有个安身之所,可又怕家中贤妻晓得了心里生怨生疑,只当自己旧情未了呢。唉,人难做,索性当做不知情,大家安生也罢了。
  季明言回来了自然也要约见一些故人旧友,祁骁远自然在邀请之列。刘玉兰知道了便跑去陪着陶丽芬,陶丽芬也听说了此事,刘玉兰道:“我们家那位还真去见他了,看得我生气!他要是一会儿来瞧你,你可别见他!”
  陶丽芬笑笑道:“不会来的,你放心吧。”
  刘玉兰又觉着自己这话说过了,不太好意思道:“我就改不了这性子,好好的跟你提这人做什么!”
  陶丽芬摇摇头:“没事儿!提不提不都这样。你放心,我早想明白了。这世上孤儿寡母多得去了,难道还不活了?何况我这运气真不错,能遇上你遇上素姐儿绍妹妹她们。如今这日子我挺知足的,真的,比从前……比从前还好。觉着是自己在过自己的日子,不用把从今往后都托旁人身上。我要早明白这个,也不至于……”
  刘玉兰拍拍她:“不说想开了么,想开了就不说什么如果从前的话了。对了,我还跟你商量个买卖呢,咱们还是挣银子踏实。”
  陶丽芬笑了:“这话再对没有了!”
  俩人便又商议起这新一年的营生来。
 
 
第236章 始料未及
  开年没多久就是春考,祁骁远想叫刘玉兰陪着他去府城,刘玉兰心里还恨着他同季明言走得近的事情,便怼他道:“做什么要我跟着去?我是能跟进去给你磨墨啊还是打扇啊?再说了你连个府城都要人陪着才能去,往后还去不去京城了?!难道你去京城考学,我也跟着去?叫爹娘两个孤零零呆在县里?真是白养活你了!这样读书读出来又有啥用!”
  她每说一句,祁骁远心里都有一句话可以驳她,只是她说得实在太快,祁骁远又因当年犯过错气势上略输了一截,却是叫她打得全没了反手之力,最后只好嘟囔道:“你就那么放心我?!”
  刘玉兰眉毛一挑:“怎么个意思?你是说我信错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是可信得很!你没有信错!”
  刘玉兰哼一声道:“但愿吧!”
  这下祁骁远更不好说话了,刘玉兰看看他又道:“你要是考上了,咱们如今也是有自己产业的人了,难道还指着爹娘给我们操心铺路?我这里踏实做买卖,你好好读书,也不消担心银钱的事儿,也不用为了几个银子卖良心卖气节卖身子的……不好?”
  祁骁远开头听着挺触动,后来听到一句“卖身子”,忍不住抖了抖。细想想自己读书至今,虽觉得挺能耐,实在没挣过一文钱,也没给谁带去过什么好处。再听刘玉兰话里活泼泼的“夫妻同体”,方才的那点幽怨都没了,反觉得心里挺踏实,遂道:“你不去也没事。我一个人在那里也待许多时间了。嗯,你在家好好的,……休要太累。”
  说了这话耳朵都红了,他祁骁远这辈子损人坑人的话打会说话起就没缺过,这样体贴人的话可还真没怎么过过嘴。
  刘玉兰愣了一下,噗嗤笑出声来,眼见祁骁远要恼,赶紧拉着他道:“你放心,我守着咱们家,你只管好好考去。其实考不考得上都不要紧,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也没有非得怎么样才成的道理!”
  祁骁远也不知道怎么说,心里就那么热乎乎软乎乎的,反正他是听明白了,不管自己是不是学了十几年丁点成绩没得,自家媳妇都不会嫌弃自己,都认自己这个爷们!
  或者是越这么着越好考?
  等这回的春考成绩一出来,还就祁骁远中了!德源县这年唯一一个贡生。这就了不得了,哪有哪个县年年能出贡生的!知县大人也是喜出望外,——这样不费一兵一卒的政绩真是来得越多越好!
  绍娘子几个都来给刘玉兰道喜,刘玉兰乐呵呵道:“想是撞上的吧……唉,太狠的话我也不想说。”把一群人逗得前仰后合。
  刘玉兰这话却不是真要损自家相公,实在是祁骁远得知成绩后,回来在那里发懵。刘玉兰问起进京的事情来,——有运河虽快,到底路程在那儿呢,什么时候走,带哪些人,都得商议。
  结果祁骁远却道:“我还没想过京考的事儿呢……”
  刘玉兰一下子听明白了,这位自己就没打算过真能考上贡生啊!还有比这更叫人哭笑不得的事儿?花了这么些银钱读了这么些年,你老人家其实没想过进京考官这一天?!
  赶紧把他轰出去,叫他寻明白人打听去了。自己坐这里越想越好笑,可这笑话还没法说给人听去!嗐!
  另外几个也都是廪生娘子,说起来也是各有苦经。
  齐翠儿是等闵子清春考完了才一块儿从府城回来的,结果整个人瞧上去精神气色都不如从前做工的时候,众人虽看在眼里也不好多问。
  这会儿成绩出来了,闵子清也是考的科考,差了老大一截子呢。祁骁远居然考上了,叫他又是吃惊又是艳羡。他也有个远房的亲戚在府衙里,想到祁骁远是在府学里读了一阵子私府,才有了今日,他便忍不住开始打这个主意。
  齐翠儿看出来了便劝他,说那私府需要许多银钱,且祁骁远从前就是读科考的,而闵子清却是从典试转的科考,这又不一样。更何况祁骁远读着私府不说,还入了鲁夫子的门的,如今人鲁夫子可根本就不收学生了……
  闵子清听了十分不耐,直道:“不就是钱嘛?!你这些年总说忙着做工,忙得家里事务都顾不上,难道没攒下点儿来?!”
  齐翠儿见他一说银子就先惦记自己手里的,心里又气又急,两人便吵了几句。只是状元坊里人住得密,吵大声了到时候前后左右的都知道。何况里头本来住的就是廪生人家,齐翠儿不欲叫人笑话,说了几句之后平平气压低了声儿道:“我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家里送来的花销不是一直在你手里?你要是够银钱爱干嘛就干嘛去吧,我没那么大福分那么好命,也不敢惦记这些!”反正她心里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给闵子清这不靠谱的念想出半文钱。
  齐翠儿的事情,陈月娘晓得得清楚些,不过她从来不会在旁人面前说太多,也因这样,似乎谁的事儿都是她晓得的最多,也是稀奇。
  迟遇安这回也没考中,只是他家里分了家,自己也有几分底子,虽接下来再考就没有廪给了,不过他们平常度日也不指着廪给那几个钱。他想着要再读三年再考一回。只是拿不定主意是考科考好还是典试好。毕竟科考之后,就算真的成了,还得京考,京考之后还得等选官。他年纪不小了,娃儿都这么大了,难道要等娃儿成亲自己才当上官?
  可是若回头去考典试,那自己之前这五六年功夫不是又白费了?且这科考改典试,总有些退而求其次的味道,面上有些过不去。他倒是也问问陈月娘的意见,只是不管谁的意见,他都觉着有理。来回来去听了许多人的,反倒更乱了。
  陈月娘说起这事儿也叹气。自家男人脾性挺好,也没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什么事儿都能犹豫上许久。陈月娘本来也是不爱操心的性子,可自从分了家生了娃,如今被迫干练了许多。没法子啊,这位是给娃儿取个名都能犹豫上两年的人物!
  齐翠儿便道:“你们怕什么的,有房子有地有产业,就算真的再读个三五年,也不至于如何。我们呢?难道要在这状元坊里住一辈子?!”
  没人敢接这话,还是绍娘子开的口:“这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心不齐,那就没法往下做了。要不索性当成一个人的事情来谋划,或者还有点出路。”
  齐翠儿听了这话抿了抿嘴,低了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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