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木天道境
时间:2018-05-15 17:16:20

  灵素本想给他出出主意,或者知道他想要做点什么看自己能不能帮上点儿忙。结果一听人家现在过得挺乐呵的,虽然琢磨起来总有哪里不太对头,可毕竟人家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要是要帮把手的话自己还能伸一下胳膊,人家觉着哪儿哪儿都挺好的,自己就别半懂不懂的给出主意了。
  这会儿说给陶丽芬听了,又道:“我们从前在百杂行里帮忙做活儿,一个月是四钱银子。他如今每日扛活,一天能有一百钱,一个月就三两银子了,干两年不是能在县里买个屋子落脚了?唉,说起来当年七娘就撺掇我去天字组呢,早知道卖力气这么挣钱,我就去那儿了!”
  把个陶丽芬听得大乐:“你要想赚银子,用得着这么费劲?!”想了想敛了笑意叹道,“你想得容易了。别说不是日日都能寻着活儿的,就是真的日日都有,天天这么干身体受得住?还一个,这挣多少钱,哪里就都能落下了。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哪样不得花钱?
  “更别说他们这样扛活儿的,最怕伤。要是哪日扭了伤了,就是十天半月的事儿,要是一不小心碰着骨头,那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了。又没有地,又没有别的来钱路子,全靠有活儿干又能干的时候存下的钱捱日子。要是没点积蓄,那可就难过了。
  “再一个,这年轻的时候扛得动,过了四十再瞧,还能搬得动哪个?便是他自己愿意冒险,人行头也不爱要他了。要是在干不动之前不能存够下半辈子的老本,往后老来伤病又多,只好指望能有个孝顺儿女吧……”
  灵素听了一愣一愣,这方才听着无比自在美好的事儿,被陶丽芬一说忽然就变了颜色了,这么灰乎乎的。
  陶丽芬看看她那样儿,乐道:“这不是明摆着的?要是果然这事儿这么好干,怎么来的都是穷苦人,没法子的,怎么不见财主廪生们来做这个的?”
  灵素一听也是,点头道:“看来那小子这么干不成啊!怎么你知道,他就不知道呢?”
  陶丽芬苦笑一声:“吃了亏自然都知道了。他如今年轻着呢,又没有家累,身子骨好力气大容易寻着活儿,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可不是觉着日子好过么!等成家立业了,上有老下有小的,自己也上了年纪,就知道钱这东西有多不好挣又多不经花了!”
  看看灵素,“我这真是不晓得哪里来的运道,碰上了你们。要不然,我现在就该在哪个租来的暗屋子里,没日没夜地劈篾做篮呢!又要担心有没有合用的竹子,竹子价格会不会涨;做出来了又要担心能不能卖出去……就算都顺遂,一个月也挣不上二两银子。还得付房子的租钱,还得养活母子两个,真是连场病都不敢生的……”
  灵素心里就琢磨上了,这陶丽芬就是得了一个稳定做工的机会,之后跟自己合伙开了这个小馆子,因做的也不是什么精细吃食,价儿也不高,要发财是不能的。就这样,她就很知足了,觉着自己运道好。
  那有没有办法给别的贫苦人家也多些这样的“运道”呢?她又琢磨开了。
  第二天去码头铺子,还真带了些本色的丝线过去。——都是灵境里现成的。
  然后凭着她那脑子,随便编了几个不算复杂又挺新巧的花样出来教给杏妮儿。小姑娘学得真是认真,头一个没编好差点哭出来。
  灵素便告诉她,这是最新的花样,德源县里还没人会呢!她这头一回见就能编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夸她在这个上头有天分。
  小姑娘破涕为笑,第二个果然就挺像样子了。如此没过半天,就把几个花样都学会了。灵素告诉她,下午先练着手,等明天开始正式做,今天的工钱照给。
  转天再去,发现小姑娘的爹带着她在铺子里等着。见了灵素便上来行礼,灵素赶紧还礼。
  杏妮儿爹爹就问起昨天小姑娘拿回家四个青钱的事情来,灵素便把事情说了,又道:“我寻常自己也做一些,做这东西得手巧心静的才行,赚的又不多,实在也找不到什么人乐意干这个。杏妮儿在这上头挺有悟性,一学就学会了,我想叫她帮帮我,工钱我不会克扣她的,你看行不行?”
  那汉子愣了会儿,摸摸自家闺女的头顶,对灵素行了一礼道:“谢谢您了!”
  灵素赶紧又回了一礼。
  之后小姑娘就每日来铺子里跟着灵素学打络子,过一阵子灵素就弄个新花样出来,师徒两个玩这个也玩得兴起。起初她只想寻个借口给小姑娘些助益,后来见东西都做出来了,都收在灵境里白糟践了。就寻个空儿往远处县里,或者干脆去府城寻铺子卖掉。还真能换些钱,尤其她那些花样又各别。倒叫灵素又尝了一回“挣工度日”的朴素滋味。
  岭儿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宁可去看后头的两小块菜地,或者路沿上的花草。倒是湖儿看得挺认真。
  有一天灵素又弄出一个新花样来,正同杏妮儿说,湖儿在边上看了一会儿道:“就比上次的燕子多转一回头,空两个再打结,一样的。”
  灵素回头看着自家豆丁大的儿子,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好忘了发出来了……顾着吃饭去了,被自己蠢哭……
 
 
第269章 山南道
  灵素问自家儿子:“你……你都记得住这些线的回路?”
  湖儿摇摇头:“我试着记记看。燕爷爷说,记得住是根上的功夫,得练。”
  灵素不晓得怎么答这话才好,只好点头:“嗯,你练练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正说话,后头就听岭儿的声音:“不要了!够了!够了!”
  灵素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后头去。就看后门口开着,帮忙的大娘刚刚洗完一拨菜,张罗着要把洗菜的水泼到地上去。岭儿站在边上跳脚,一只手抓着大娘的围裙角,一只脚直跺:“不要七了,它们不要七了!”
  那大娘看灵素出来了,笑道:“囡囡不叫我给菜浇水。”又笑着对岭儿道,“好了,好了,阿婆不往那儿倒了!”说着话往一边水道里泼了,这边岭儿才放手。
  又低头看看那些菜,对大娘道:“阿婆,不要给它们浇了,它们不七了。”
  大娘直乐:“好,好,都听囡囡的。”
  岭儿更长开了些,雪肤大眼,一笑俩酒窝,整个跟个糯米团子似的,谁见了都爱。兄妹俩虽生得相像,湖儿自小就看着端肃,不像岭儿这么招人亲近。
  灵素就说岭儿:“大呼小叫的,被你吓了一跳。”
  岭儿便道:“菜要死掉了,急人!”
  大娘赶紧道:“喔唷喔唷,乖囡囡,这才刚出正月呢,可不兴说这些话!”
  几人说着话往外头去,灵素见岭儿方才又扒拉过泥了,一爪子的黑,便拉了岭儿到一旁给她打水洗手,顺便问她:“你怎么晓得那菜要死掉了?”
  岭儿皱眉:“水太多了啊。”
  又对灵素道:“娘,咱们不要七掉菜菜吧……就让它们活吧……好不好?好不好?”
  灵素看看她都不晓得说什么好,——菜你舍不得吃,吃羊肉你咋吃得恁欢呢?!
  晚上回去说给方伯丰听,方伯丰也直乐:“这大概随我?一看地上就晓得这地是不是浇得太过了。下回去近处的官田,就带囡囡一块儿去。”
  说起湖儿,方伯丰就摇头:“这事儿咱们没法管了,夫子同燕先生都快打起来了。”
  灵素道:“我看湖儿挺喜欢跟着燕先生的。”
  方伯丰一笑道:“所以才没法管不是?!”
  俩人对看着嘿嘿乐起来。——鲁夫子先说好的,结果娃儿喜欢跟着燕先生学,这叫他们俩晚辈怎么说!
  如今花后田里的五色麦和米袋子都长得不错,方伯丰也算松了口气。只是这时气是真的越来越冷了,去年头场雪开始,到过年时候就又下了两场。初七的时候那雪大的,许多人家都半夜起来扒拉房顶上的积雪,说压得檩子椽子都吱嘎作响了。
  上回农务司走访县里的老农人们,也都说地气在变,有几家种晚稻已经都提前半个月插秧了。还有几处压着秋分时候下田的那些苗收上来的一多半是秕谷。方伯丰年里也没歇,天天就在看这些走访的记录,又写又画的。怕耽误功夫,出去走亲戚也滴酒不沾的。好在众人都晓得他的性子,也并不相强。
  正月十八衙门开始办差了,老司长同几个司的人说接下来这一年的大事,着重就说了下这个。
  “如今整个山南道粮食缺口挺大,这回的散花稻是个点引线的火星,那炸的其实是桑树奇花苗木占的良田。朝廷是鼓励各州各县尽力发展一地经济民生,可这耕地良田的数儿是底线。都弄去种桑麻了,一两年看着赚钱,真要旱涝蝗灾接踵而至,得死多少人?!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完,估计年后就得大动了。”
  德源县在这上头做的不错,可这要论起来都是老司长这么些年做下的政绩,反没法儿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直接就说到了天时变化的事情,又道:“之前桑蚕为什么忽然大盛了?细算算去,并不是绫罗绸缎这块如何了,原是丝绵和绒的官收价大涨,且基本上有多少要多少。细想来,或者也有备着天寒民生的用意。连着棉花也是一样。”
  坊业司的点头道:“这么一说还真是。且农务那边也一直在推抗寒稻种和其它耐寒耐旱的粮种。难道真的要大冷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老司长等他们都说完了,才道:“朝廷一直没有大张旗鼓,就是怕万一事情并非如此,话先传出去了,闹得民心惶惶,更增纷乱。且这东西也不是说冷就一下子冷了的。你们细想想,其实这一年年下来,并不是今年才忽然冷下来的吧?”
  几人都点头:“确实,只是今年一下子同之前的时气差得多了,才都觉出来。实在前两年就有地方说十一月冻了支流了,因都是偏僻地方,也没谁在意。”
  等众人差不多都接受这意思了,才正式商量起针对这个大情势,这一年最要紧的几样事情。一个是官仓的存粮,旧出新进,且要维持在最高限上。另外就是几处官行也得在这个上头先准备起来,跟朝廷一样,棉、粮、炭、石炭等物该存的存上,以备不时之需。坊业司得下功夫琢磨怎么把这几样的货商往德源县引,籍户司又得提前做好人口籍录,把从前的五年一更改成两到三年一更等等。
  最要紧吃劲的自然是农务司。旁的还好说,若是真的天时骤变,农务司这里的成败可关着人的生死。这不是散花稻这样一家一户能做主的事情,降霜提前半个月,就能导致大片稻作歉收。这靠一家一户的能耐是难以提前预备的,需得农务司把功夫坐在前头。
  方伯丰便把这年里自己做的各样数据的分析贴了出来给众人看,还有如今几样新粮作和他这三五年来忙活的抗寒矮株稻的种性情况。
  等都说完了,籍户司的司长同老司长一块儿往外走,叹道:“你们农务司真是风水好啊,又来这么个后生。等新任知县大人来了,我得提议跟你们换个屋子干活……”
  老司长笑着拍他:“你就扯吧!”
  方伯丰回到家,灵素收拾好了东西正等着他,说苗十八叫他们过去吃饭。方伯丰心知是岳父担心女婿的意思,赶紧换了身衣裳,俩人带着孩子走着去了和乐坊。
  饭桌上就说起这回开年衙门的各样事务安排来。苗十八听了点头道:“挺好,所以这人还得是自己做出来。那老爷子的为人是众人看在眼里的,都服。若是换一个上去,这会儿最大的心思恐怕都放在打压谁捧谁上了,哪里还能有心思管老百姓的死活!”
  方伯丰道:“老司长说了,他这就等着新任知县大人一来,就准备告老了。衙门里的也都知道老司长这个心思,没什么好争的。再说老司长一向为人正直,更没有趁机为谁谋好处的事情,自然平安。”
  苗十八笑道:“我当时唯一担心的就是个你。若是你撑不住,就是那老爷子的一个不妥处。幸好,你还真是块干田里地里活儿的材料,没给他丢人。”
  方伯丰一笑,想起岭儿的事情来,便说给苗十八听了,又道:“您看没准我往后还能有一小帮手呢!”
  苗十八直摇头,把岭儿抱过来问道:“怎么菜菜不能吃,肉肉你倒敞开了吃呢?还尤其好吃羊肉和鹿肉。这嘴尖的!”
  按着厨上的话来说,羊肉和鹿肉都是肉中上品。德源县没有养鹿的,市面上有也都是猎户们猎来的,是以并不多见。还是苗十八发现的岭儿这个口味,更高兴了,因为“随师公”啊!
  岭儿咽了嘴里的肉羹,清楚地对苗十八道:“羊、鹿,七好多草!”
  苗十八乐:“你这话也对!这草就不是性命了?是吧?它们吃那么些草,怎么就不该咱们吃它们呢?说得过,挺对头!”
  方伯丰摇头:“这真是天生的性子,一样长起来的,喜好都不一样。”
  灵素低着头啃一块蒸毛腌鸡,听了这话眼珠子乱转。这岭儿是群仙岭里头的什么灵物来投的胎,湖儿不用猜肯定就是那个遇仙湖里大阵的阵灵。所以如今一个看到吃草的兽就恨得牙痒痒(真·牙痒痒),另一个对什么算啊数啊的门儿清,这不是先天的灵性?
  可算来这世上的人,就算如今不是新灵了,从前最开始那时候总是的吧?却不知道转世轮回之后,最初的灵性又还能保存多少?又以什么形式保存下来的?
  又心叹一句方伯丰老说的“因材施教”太有道理了。可不得“因材”么,这豹子投胎来的同小鸡仔儿投胎来的没法儿一样啊!不过这里投胎又是按什么来的?……一想两想都不知道想哪儿去了。
  德源县在一个县丞的代管下,各样事务推进得顺遂,百姓们忙着今年种什么卖什么合适,只要不给他们添乱,衙门里多一个老爷少一个老爷其实没什么人放心上。
  倒是衙门里见朝廷迟迟未发县里的知县任命觉着有些奇怪。几个同老司长相熟的还问:“不会就落你肩上了吧?”
  老司长一瞪眼睛:“那就不是任命了,是要命!我这就觉着眼睛都比从前花了许多,早起头晕得厉害,知县大人再不来,我也不管了,我往府衙递辞呈去。”
  几个老弟兄安慰他:“别啊!你就呆着,咱们商议着,活儿我们会干,我们也不偷懒,你累你在家歇两天怕什么的!可别提什么辞呈!你要一走可真的群龙无首了,再上来谁也没人服气。再说了,万一再让你们农务司的顶上来呢?你底下还有能做司长的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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