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阿清?”顾长风迷迷糊糊的,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慵懒的声音温柔中透着一股诱惑,就像是拂面而过的轻风,挠得何逸清心里头发痒。
见顾长风醒了,何逸清退到了屏风后,“长风,快别泡了,水都凉了,过来吃点东西再睡。”
“知......知道了!”顾长风回过神来,眼睛往旁边飘了飘,耳尖绯红,带有一丝慌张。
因为长风这九天没有好好吃饭,脾胃虚的很,何逸清也不敢贸然给他吃太好的,只能熬一些清淡的、安神补气的粥给他补补。
何逸清思来想去熬了一锅沙参枸杞粥,先将沙参煎汁再去渣,加几滴清凉的薄荷水去除苦涩的味道,再与大米、枸杞同煮成粥,粥熬好后,加入玫瑰花稍煮片刻,再放一点点白糖调味。粥色清淡,气味芳香。
何逸清天还没亮就起来准备了,熬了两个时辰刚刚好。
顾长风很快就出来了,刚坐到饭桌前,一股淡淡的清香就飘入他的的鼻中,他看着桌上的粥并几样小菜,轻声道:“辛苦阿清了。”他一连喝了两碗粥,显然是很满意的。
何逸清就坐在旁边看着顾长风吃,又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叮嘱道:“毛巾放在你房间,你睡前一定要把头发擦干了再睡,不然要着凉的。”
顾长风点了点头,乖乖应道:“我知道了,阿清。”
吃饱喝足,困意就上来了,顾长风回了房,头发刚擦到半干,就抵不过困意的席卷,沉沉的睡去了。
只可惜,不知道何逸清是一语成谶还是顾长风不听劝告,他真的生病了......
何逸清还是到了晚上唤顾长风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的,他躺在床上,满脸通红,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嘴唇也因为干渴而发白起皮。
这幅样子可把何逸清吓了个够呛,赶忙叫来了大夫。
大夫给顾长风把了把脉,随即便低头认真写着药方,嘱咐道:“这位公子是因为身体疲劳,以致邪风入体,最近两日切忌不可吹风受寒,喝了药发几场汗,便不会有大碍了。”
“有劳大夫了。”何逸清对着大夫客气颔首,付了诊金后又让玉枝把人亲自送出府。
待房里没人了,何逸清立刻转头瞪了眼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顾长风:“早说叫你把头发擦干,你偏不听我的,这下好了,生病知道难受了?”
“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把头发擦干再睡?”
“擦了......半干。”顾长风的眼神左右飘忽,声音越来越小。
他被何逸清凶巴巴的瞪着,老老实实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的下巴,愧疚的同时竟然还还生出了一丝新奇。
阿清发怒的样子也很好看啊......
眼见何逸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长风立刻乖乖认错,“阿清,我知道错了。”
何逸清“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生气归生气,何逸清一边念叨一边还不忘用手给他压了被子,又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拿了块冷帕子往上一敷。
顾长风虽然觉得身上黏腻得难受,但是见何逸清关心的神情,便也乖乖躺着不动,渐渐地生出了一股困意。
何逸清见状,立刻道:“你先睡一会儿,等药熬好了,我再叫醒你。”
强撑着困意,顾长风道:“阿清,你也回房间休息休息吧,别让我把病气过给了你。”
“没事儿,我就在这儿陪你,你别操心这个,快睡吧!”何逸清用手绢擦了擦顾长风额间鼻头的汗,安抚道。
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胆子大了,顾长风竟也撒起娇来,“阿清,我要你靠着我睡。”
这回轮到何逸清觉得新奇了,撒娇的长风啊......
何逸清将头靠在顾长风的胸膛上,侧耳倾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笑了笑,说道:“我靠着你了,你快睡吧!”
何逸清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对顾长风一直有着两种态度,有时候非常想照顾他,逗弄他;但有时候又想着依靠他。
顾长风一点一点伸手把何逸清拥进怀中,仿佛瞬间安下了心,终于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第73章 放榜
顾长风昏昏沉沉的醒来, 不知道是睡得太久,还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直到听到旁边有声响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 有没有好一点?”何逸清靠着顾长风也睡着了一会儿, 但她醒得早,为了不吵醒他, 一直没有发出动静。
额头上多了只温热的手, 顾长风眨了眨眼睛, 声音还有些沙哑, “阿清放心,我感觉好多了。”
“没有刚才热了,体温降下来了,”何逸清摸了一会儿,坐直了身子, “你醒的正好, 药已经熬好了, 快起来把药给吃了。”
何逸清扶着顾长风靠着床头坐着, 后面站着的玉枝很有眼色的递给她一碗乌漆墨黑的药, 何逸清托着碗, 舀起一勺吹了吹, 递到顾长风面前:“来, 趁热喝吧!”
顾长风看了眼勺子里的药, 伸出手来想接过, “阿清,我自己来吧。”
何逸清的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
顾长风讷讷道:“阿清,我......”
何逸清见状,也不逗他了,将碗放在他的手里,柔声道:“小心烫。”
顾长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端着药碗一饮而尽,霎时间眉毛缩成了一团,好苦!
何逸清早有准备,拿了块蜜饯,笑眯眯的递到顾长风嘴边:“来,尝尝这个。”
顾长风也顾不得旁的了,张开嘴吃了,才勉强压下了嘴中的苦味。
顾长风吃了药,又用了些东西,何逸清就按着他的肩让他躺下, “再休息一会儿吧!”
顾长风觉得身上黏腻得难受,轻声道:“阿清,我想沐浴。”
何逸清立马摇了摇头,“不成,你还没痊愈,现在沐浴会加重病情的,等好了再说。”
说罢,她轻轻拍了怕顾长风的额头,“乖!”
顾长风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他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脑袋,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清。”
对他的配合非常满意,何逸清又给他掖了掖被子,“快睡吧,我先出去了。”
何逸清刚站起身,就感觉到手突然被人拉住了,她回过头,顾长风双瞳微颤,声音沙哑:“阿清,陪陪我。”
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顾长风手指弯了弯,看似自在,实则内里慌乱成一团。
橘色的烛火照在他布满红霞的脸上,让他脸上的轮廓都温柔起来。
栽了栽了......
何逸清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也混沌成一片。
何逸清笑得眉眼弯弯,反握住顾长风的手,“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顾长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竟然真的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也或许是因为他生病体弱,这一觉他睡得很好,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到底是身体好,他恢复到了平时精神饱满的样子,他披上外套,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凝神望着庭院里那株高大的桂花树。
“长风醒了?今儿感觉怎么样?”何逸清在外面听到动静,推开门进来了。
顾长风见何逸清眉宇间还带着倦色,知道她为了照顾自己没有休息好,十分愧疚,“我已经好了,阿清不必担心。”
“嗯,无事就好。”
两人用了早膳后,相携去了书房。
知道顾长风要搬来住,林府已经提前把他的行李都运过来了,书籍之类的也都在书房摆好了,最让何逸清惊讶的是,其中还有一把琴。
顾长风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扬,抚上琴面,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琴声委婉,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一曲完毕,何逸清忙鼓掌,调侃道:“长风弹得真好,被你这么一衬托,就更显得我五大三粗了!”
“你说,我要不要也去学一项乐器?”
顾长风低下头,眼底眉梢尽是化不开的情意与温柔,“不用,以后我负责弹,阿清只要负责听就好了。”
何逸清莞尔一笑,“那可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耍赖。”
“不会!”
何逸清想了想又道:“还有十天就放榜了吧?长风,你考得怎么样?”这话她可憋了好久了,想问又不敢问。
顾长风顿了顿,答道:“已经考出了我的水平,能不能中就看考官怎么评判了。”
虽是自谦之词,但何逸清还是看出了其中的胸有成竹,她勾了勾嘴角,笑言:“若是你考中了,可就是年仅十六岁的举人老爷了!”
顾长风耳尖绯红,一字一顿道:“那阿清......就是举人夫人了!”
何逸清闻言,对上顾长风充满情意的双眼,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地靠近他的怀里,“我喜欢这个称呼。”
顾长风轻轻搂住何逸清,紧紧地攥住她的双手,“我也喜欢。”
等候的日子总是漫长的,但有了佳人相伴,顾长风却一点也不觉得难熬,反而觉着日子过得太快了。
一晃眼儿,十天就过了。
八月二十八日放榜,才刚刚天亮,一群人就围在贡院门口等待。
辰时,贡院墙外便放出了今年的桂榜,而等待放榜的考生们翘首久矣,已是将贴榜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何逸清和顾长风自然不用亲自去挤,早就派了阿蒙、杜三和萧毅几人去看榜。
桂榜贴出之际, 报榜人也都打叠好精神, 飞速地领了报贴朝各家奔去, 好凭着一声喜报讨些赏银。
不时有“哐哐哐”的报喜的锣鼓声从门前经过,何逸清的内心比顾长风这个考生还忐忑,顾长风见状,还反过来安慰她。
“阿清,放松,别紧张!”
何逸清心里盘算着,根据往年的录取人数,一般是一千五百人录取一百人左右,而乡试不似会试,还要分出个三甲来,只要名字在桂榜上,哪怕是第一百名,也是和第一名一样值钱的举人老爷。但何逸清私心里自然希望长风的名次越靠前越好。
“小姐!小姐!出来了!”阿蒙喘着粗气,衣衫不整地一溜小跑冲了进来。
何逸清攥紧了手,紧张地观察他的表情,见到他的脸上满是喜意,立刻松了口气。
她倒了杯水递给阿蒙,“别急,慢慢说!”
阿蒙“咕嘟咕嘟”地把水喝了,总算缓过了气,“小姐,顾公子中了!名次排在第三个!”
第三?这个名次不错!
何逸清眼里染上喜意,脆声道:“快把赏钱准备好,一会儿报喜的人就来了!”
“哎!”阿蒙立刻下去准备了。
顾长风闻言,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乡试不比府试和院试,竞争更加激烈,能在一千五百多人中夺得第三,已是意外之喜了。
何逸清望向他,笑言:“恭喜你啊!举人老爷!”
顾长风墨澈的双眼里闪着温柔的笑意,“同喜,举人夫人!”
--------------------------------------------------
林府
林家人都聚集在大厅,等着听放榜名次,他们甚至还比顾长风要早一些知道他的名次。
报喜的小厮一脸喜意,“大少爷中了!排名第十五!”
章氏闻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念道:“祖宗保佑啊!长风呢?中了没有?”
“顾少爷也中了!排在第三个!”
“好!好!”林逸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满脸不敢置信的林琼,“琼儿,你可服气?”
林琼张了张嘴,颓然道:“.......服气。”
第74章 鹿鸣宴
林逸之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林琼, “你不忿我对初来乍到的长风另眼相看,可你自己想想, 你哪里比得上他?”
林琼被问得讷讷无言,章氏见状, 急忙打圆场, “好了好了,今儿是长风和琼儿大喜的日子, 你又训琼儿作甚?你罚也罚过了, 而且他已经知道错了!”
林逸之轻哼一声, “妇人之见!这事儿一旦传出去了, 别人可不会认为是兄弟间的小打小闹,只会觉得琼儿连自家兄弟都容不下,心胸狭隘,然后人云亦云,到那时......”
林琼闻言, 更是满脸窘迫, “我就是一时嘴快, 又没打算做些什么......”
田氏在一旁看着, 撇了撇嘴, 相公在屋里不是挺能说的嘛, 现在怎么不出话来了?
看来也就是个“窝里横”, 还一霸呢?哼哼!
林逸之又道:“此事我也不再多言, 你若是真心悔过, 便自己去求得长风的原谅吧!”
“知道了......”林琼嘴上应道, 内心腹诽: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再道一次歉多丢人啊!
不去!
书房里,顾长风反复翻看着手里的两张请帖,眉头轻皱。
这其中一张,自然是鹿鸣宴的请帖。鹿鸣宴,因歌诗经的《鹿鸣》而得名。由主考官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帘官等人,于乡试放榜次日举行,跟琼林宴、鹰扬宴和会武宴并称为“科举四宴”。
这还有一张帖子嘛,有个风雅的名儿,叫清平宴,时间就在鹿鸣宴散场后,地点定在清平乐坊,这种宴每三年都有,相当于约定俗成的,可去可不去,打的是举子间互相交流的旗号,可到底是跟同窗交流,还是跟清平乐坊的乐妓交流,就不得而知了。
顾长风对这种宴会可是敬谢不敏,又怕阿清瞧见了心里头不舒坦,当场就把帖子给撕了,只可惜还没悄悄扔出去,“吱呀”一声,何逸清就推门进来了。
何逸清手里拿了一沓帖子,进来就道:“长风,好多举子递了帖子来,想上门拜访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