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兄长临门关一战取得预想的战果,那么大渝与玄蜀国至少有十年的安稳日子,可是临门关一战因为粮草一事,草草结束,并没有按照兄长预想的大挫玄蜀军的锐气,所以,劫粮本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战事,倒是她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可是战事此时已经结束,这粮草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图什么?向我们挑衅吗?”
榕桓缓缓摇摇头,揉揉她的头发,“现在毫无头绪,想多了也没用,先睡会儿吧,等休息好了,咱们再来讨论。”
祁谙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靠近榕桓,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知我者,兄长也。”
马车平稳的前行着,马车内的人睡得安稳,榕桓抬手撩起她的发丝,看着她洁净的小脸,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
已是午后,昏黄的阳光洒落在巍峨的祁王府内,消融了些许肃穆,平添一丝暖意。
沈书夏带着丫鬟在王府里百无聊赖的闲逛,小丫鬟宜珊忍不住抱怨,“小姐,这偌大的王府未免也太朴素了些,依奴婢看,这宅子连一般人家的院子都比不上。”
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假山花园,有的不过是几处萧疏的花木,还有一汪没有几条鱼的池水。
沈书夏温和一笑,安抚自家丫鬟,“王爷常年带兵在外打仗,哪有时间花费在打理宅子上,再者,王爷一个大男人,又不同于女子,自然不在乎这些花花草草的。”
宜珊偏头想了想,突然笑了,“可是以后有小姐了啊,小姐可以帮王爷打理家务啊。”
“不可胡说。”沈书夏轻声呵斥,“这种话岂能乱说,若是被旁人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宜珊瘪瘪嘴,拖长声音,“小姐,现在王府里的人哪个不是把您当主母,你看管家对您多好啊,他为何对您这般好,肯定是王爷私下里嘱咐了,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哪能无缘无故的对人好呢。”
沈书夏迈着步子,看着发了春芽的树木,轻轻叹了一口气,“宜珊,你要记得,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千万不可多言,王爷对咱们有恩,我只想着能好好报答王爷,什么主母王妃我都不稀罕,我只想呆在王爷身边,能做一个侍妾已是满足,只盼着日后的王妃姐姐能够心胸宽广,让我有一席安身之地,我于愿已足。”想到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沈书夏便觉脸一红,心跳加快。
“小姐,你不可妄自菲薄,虽然咱们沈家已经没落,但是小姐到底出身名门,也许不能做王爷的正妃,也必能做个侧妃的,再说了,王爷对小姐定是有心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对待小姐。”在这高门府第之中,有时候看奴才的态度便能猜得出他们主子的心思,王府的下人们对小姐如此尊敬,可见小姐在王爷心里必是极为重要的。
沈书夏有些恍惚,轻轻呢喃着,“希望如此吧。”能有一瓦遮身已是不易,哪还敢奢求旁的。
两人信步走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竹林边,沈书夏看着那幽深的石板路,有些诧异,“昨日这里还被封着,怎么今日便撤开了?”
宜珊探头看了一眼,有些兴奋,“小姐,咱们去瞧瞧吧,这些日子,这王府咱们都转了好几遍了,也没什么新奇好玩的地方,倒是这里还从来没有来过呢。”
沈书夏略一沉吟,便应了,这管家也没说这王府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偌大的宅院,这林边一隅占了小半个王府,倒是让她好奇了。
*
平顶马车在祁王府门前停了下来,祁谙这次倒是醒的挺及时,因为在梦里她记起了一件事情,瞬间便没了睡意,清醒了过来。
祁谙揉揉眼睛,目光在榕桓脸上停留了片刻,榕桓捕捉到她的视线,拿起披风给她披上,顺便问道,“怎么了?”
祁谙摇摇头,没说话。
云莲再次上前,门口还是那日的那个侍卫,见到云莲,不由眉头微皱,“你怎么又来了?”
云莲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了祁王府的腰牌,“可识得这个?”这些人也许没见过皇上的金牌,可是祁王府的腰牌,自然不会不认识的。
那侍卫忙躬身,“可是王爷回府?”
“不是,乃是公主殿下驾到。”榕桓从马车上跳下来,接过话茬。
祁谙正打算下马车,闻言,步子一顿,低头看向伸手打算扶她的人,低声道,“这些人不认识兄长?”
榕桓伸出手自她腋下穿过将她抱了下来放在地上,不甚在意的解释道,“泉州的王府是皇上着人建的,府里的下人也是监工的官员选的,又不曾见过我,怎会识得我。”
已有人通知了王府的管家,那管家跑出来看到云莲,脸色一白,显然他还是认识云莲的,想到那日他对云莲说过的话,不由心下一惊。
但到底是王府的管家,也不至于乱了方寸,但是面上仍有些犹疑,仅凭一个祁王爷的腰牌便说自己是公主殿下,还是有些草率的。
“钱管家,还愣着干嘛,还不把长公主殿下迎进府去。”说话的人走上前来,钱坤呼吸一滞,此人乃是王爷身边的随从卫叶,这几年王爷有什么要吩咐的都是他从中传达的。
此事已不可能有假,钱坤慌忙跪倒在地,给祁谙行礼,“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主殿下海涵。”
祁谙摆摆手,“不知者不罪,钱管家前面带路吧。”
钱坤忙站起身,“公主这边请。”
祁谙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抚着腰间的玉佩,眸子灼灼的看着榕桓,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兄长可有事情瞒我?”
榕桓眉头微皱,倒也没急着回答,想了片刻,“应是没有。”
“什么叫应是没有?”祁谙眉眼弯弯,嘴角带笑,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与谙儿四年未见,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自然无法一件一件详说,所以谙儿所说有事瞒你,何种事情才算是瞒你?”
“应当同我说,却没有同我说的事情,便是瞒我。”
榕桓闻言,摇摇头,“没有。”
祁谙嘴角笑意更深,清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片刻,嫣红的唇微动,“希望兄长所言属实。”
说着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榕桓的脸,那上面四道指痕还未全然消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沈书夏,是第一章 后来又添加的内容,在此前情提要:祁谙初来泉州时想要进王府,正好看到了沈书夏住在王府里,便没有亮明身份离开了,去了溪家住着。
怕有读者抓狂,作者君再啰嗦一句,本文甜宠文,感情无虐,无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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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钱坤在前头带路将人引进了府中,王府内一眼望过去,寂寥空旷,连几盆花都没有。
祁谙微微皱了皱眉,这王府未免也太过简陋了吧。
“公主这边请。”钱坤将祁谙等人带往后院。
“等一下。”卫叶上前一步,开口问道,“钱管家,芳林居可收拾好了?”
“芳林居?”钱管家有些诧异,“这...芳林居...”钱管家侧身一步,在卫叶身边小声道,“芳林居不是王爷的住处吗?”
卫叶诧异的看了钱坤几眼,以前他觉得这个管家挺有眼力见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愚蠢。
卫叶不耐烦的摆摆手,“我知道地方,你去忙你的吧。”
钱管家还想说什么,见卫叶的神色,只好拱手下去了。
卫叶转身,正好对上榕桓冰冷的视线,心中一凛,轻咳一声,“小公子,跟属下来。”
祁谙倒是兴致勃勃,“怎么,这王府内莫不是还有世外桃源?”
一语成谶,这王府内当真是有世外桃源的。
自竹林的石板路上走进去,竹林深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清幽秀丽的栈桥小榭,傍水而筑,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祁谙惊叹一声,缓缓迈步往前走去,回廊起伏,水波倒影,隐约间可以瞧见位于碧水中珑精致的亭台楼阁,以长廊相接。
越往内走,景色越发精致,清风徐徐,楼阁间透白的纱帐随风曼舞,仿佛杨柳细腰的女子款款起舞。
怕是连宫里都没有这般细致的小园林了。
见榕桓面露满意之色,卫叶松了一口气,“这都是按爷的图纸来修葺的,工匠一丝也没有改动。”
祁谙听到卫叶的话,转身,眼中带着惊艳,“我以为咱王府已经贫困潦倒了呢,不成想竟还有这般惊喜。”
“朝廷拨的银子总归有限,便克扣了旁的地方,为你建了这处院子,可还喜欢?”榕桓眼中带上了一抹温和。
祁谙不停的点头,“喜欢,比咱们安绥的宅子还要漂亮。”
自水上长廊进入,便是芳林居,榕桓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字,蹙眉,“谁取了这名字,待会儿让人改了去,改成长乐居。”
“罢了,罢了。”祁谙忙摆手,“还是就叫芳林居吧,不过是个名字,无伤大雅,再者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匾额之上,倒有些别扭了。”
祁谙欣喜于芳林居的景色,正待进到卧房内去瞧瞧,突然间花木之间的小路内走出两名女子,那身着湖色衣裳的女子她见过,便是那日在王府外被钱坤称为沈姑娘的人。
祁谙步子一顿,脸上的笑意隐了去,偏头看向榕桓,语气不善,“怎么,这芳林居里还住着旁的女客?”
沈书夏自然也瞧见了来人,看到那长身玉立的男子,眸子一亮,疾步走上前,弯身行了一礼,“书夏见过王爷。”
祁谙眸子灼灼隐隐带怒气,沈书夏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喜,榕桓眉头皱了起来,后退一步,低低开口,“这女子是谁?”
卫叶轻声道,“爷,您忘了,是沈书夏。”
“她怎么会在这里?”
卫叶挠挠头,思索了一番,“那日救了沈姑娘后,爷让十六护送沈姑娘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十六有任务在身,怕是无暇顾及,便顺路把沈姑娘送到这里来了吧。”这泉州的王府向来没人住,但是到底是王府,怎么说也比旁的地方安全些。
祁谙等着榕桓解释,却只见他同卫叶嘀嘀咕咕,不由怒火中烧,手中鞭子一甩便向着沈书夏的脸招呼了过去,宜珊惊呼一声,就要扑身挡在沈书夏身前。
却见那鞭子在离沈书夏还有半尺远时,却突然转了方向,直直冲榕桓的脸抽了过去。
卫叶脸色一变,就要上前,榕桓低喝一声,“别动。”
卫叶身形一顿,那鞭子结结实实的甩在了榕桓脸上,‘啪’的一声,一条泛着血肉的鞭痕印在他的脸上,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
祁谙最后关头想要收势,却来不及,从他脸上甩开的鞭子因为收势过猛,眼看着就要甩在她的手背上,榕桓伸手攥住了鞭子,顺着鞭子猛地一扯,将她扯入了怀里,轻声道,“伤着了没?”
祁谙靠在他怀里,呼吸急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以他的功夫绝对可以躲得开的,为什么不躲?
缓过神来,祁谙气急的剁了一下脚,恶声恶气道,“你跟我进来。”说着便扯着他的手进了房间。
云莲忙去端了一盆清水进到房里,便见祁谙正拿了绢布擦拭榕桓脸上的伤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榕桓从怀里掏出先前她给他的药膏递给她,轻声安抚,“有花叔的药膏在,不会有大碍的。”
“你方才为什么不躲?”她以为他会躲,没成想他竟岿然不动,等到她发现想要收势已经晚了,不过幸亏她也没有用尽全力,不然这张脸怕是就毁了。
她素净的小脸就在眼前,嫣红的唇紧紧抿着,眸子里含着泪水,这么近的距离看她,这张脸越发有些陌生了,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胖乎乎的小脸了。
眼看着那泪珠滑落,榕桓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呼吸都有些停滞了。
脸上传来药膏微凉的触感,榕桓喉头微动,声音有些嘶哑,“谙儿,那女子叫沈书夏。”
祁谙给他抹药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最后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你说她是沈书夏?”
榕桓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嫩的触感,让他的手掌忍不住流连了一番。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榕桓猛地收回手,站了起来,背对着祁谙深深吸了一口气。
祁谙眸子眨了半天,将眸中的泪水眨了回去,“你说她是大渝第一才女沈书夏?”
榕桓平息了一下呼吸,转头看她,“是,沈家没落,她被卖到轻歌坊做歌姬,恰巧被我碰到,便将她赎了身。”
祁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抬眸,“兄长你去轻歌坊?”
榕桓无奈的揉揉额头,坐下来,“去年年底,我从临门关处撤军,本想回安绥看你,还未到安绥,接到信儿你已回宫,便想往赣州去布防,路上遇到了花叔,是花叔听闻轻歌坊来了个歌女,定要去瞧瞧,到了方知那女子竟是沈书夏。”
“谙儿,沈书夏是你要的人。”榕桓语气中似是有些委屈。
祁谙面露尴尬,看着他脸上越发红肿的伤痕,下面还有前几日她挠的未消去的指痕,不由越发心疼,抱住他的脖子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对不起啊,兄长。”
娇软的身体,清淡的馨香,榕桓浑身一震。
祁谙本是本能的动作,小时候她做错了事情只要往兄长怀里一窝,蹭蹭他的脸,说句软话,事情便过去了。
可是此时,这个动作似是有些不妥...
祁谙慌忙站起身,倏地转过头去背对着他,只觉心跳的飞快,脸也有些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