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不放心,还亲自带人去追。
这一回无论如何,他都要抓到三皇子,让三皇子得到应有的惩罚。
三皇子拼了半条命,才带着安妃从龙安城里逃出来。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竟然会和裴清殊迎面遇上。
看到裴清殊的那一刹那,三皇子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掉头就要跑。
可他身边的护卫,哪里比得过裴清殊带来的神枢营骑兵。
很快,三皇子就被裴清殊的兵马围困在了龙安山脚下。
和七皇子当初情况不同的是,曾俊已经放火烧山,把龙安山烧的光秃秃的不成样子。三皇子现在就是逃上了山,也只有跳崖一个选择。
而且地震过后,龙安山发生了山体滑坡,原本可以上山的路已经毁了。
除了向裴清殊投降之外,三皇子似乎已经无路可走。
他停在马上,用一种阴狠的表情看向裴清殊,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又好像地狱里最残酷的恶鬼。
裴清殊平静地回以凝视。
最终,还是三皇子先开口了:“老十二,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对我赶尽杀绝?”
裴清殊淡然地说:“三皇兄误会了,从始至终,我都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没有针对我?呵,你少在这里装蒜了,你敢说当初会试的事情,不是你捅到父皇那里去的么?”
裴清殊没有说话。
“当初我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在会试那几天昏睡。明明我让毛峰给你下的,只是普通的泻药而已。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那药八成是你给自己下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还能让自己撇清嫌疑!老十二啊老十二,我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兄弟当中,最阴险的人原来是你这个笑面虎!”
裴清殊好笑地看着他说:“今天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明明收受贿赂的人是你,徇私舞弊的人是你,举兵造反,逼死皇后的人也是你,你却在这里说我的不是,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一样。难道三皇兄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做错了什么么?”
“你胡说!”三皇子像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我没有错!我有什么错?我可是父皇唯一的嫡子,这皇位本来就应该由我来继承!我只是要拿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有什么不对?!至于母后——母后是被你们逼死的,是你们!!”
裴清殊没有学着三皇子的样子大喊大叫,而是平静地述说事实:“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自私自利之人。身为罪魁祸首,却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好让自己心安理得。”
裴清殊顿了一下,讽刺地笑了笑说:“其实三皇兄,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皇后娘娘是用自己的命,换取你的一线生机。不然她也不会在见了你之后,就立刻选择了自尽。可惜啊,你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起兵谋反……”
“你住嘴!你住嘴!”三皇子突然驾马,朝裴清殊冲了过来,“我杀了你!!”
裴清殊淡定地下令:“放箭。”
不需要很多,只要几名弓箭手,就足以让三皇子倒下。
“十二皇子!”看到三皇子中箭,安妃心疼至极地大喊道:“你和庆王殿下可是亲兄弟啊,你怎么能忍心伤害他?!”
裴清殊冷笑一声,不为所动:“好一个亲兄弟!那我倒要问问安妃娘娘和三皇兄了,去年我在山西,是谁派刺客追杀我的呢?”
三皇子倒在地上,神色一变:“你都知道了?”
“你错就错在,在山西利用毛峰泄露了我的行踪之后,就不该再继续用他。既然通过舞弊案,知道了他是你的人,那在山西的事情,也就不难追查出来了。”
三皇子颓然地倒在地上,绝望地笑了笑说:“不管你信不信,你在山西那会儿,我真的没想要对你赶尽杀绝。”
“你只是想废了我的手臂或是腿脚,让我终生残疾,无缘皇位对不对?”裴清殊嗤笑道:“那真是多谢三皇兄的不杀之恩了。”
“绑起来。”裴清殊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三皇子,“那我就还三皇兄一个人情。今天我也不杀你,我送你回京,让你在朱氏的坟前再磕个头可好?”
“呵,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谁不知道我回了京城就是一个死,还他妈是凌迟处死!”三皇子看着靠近他的士兵,突然大声喊道:“有本事就杀了我,在这里就杀了我!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弑兄的浑蛋!!”
三皇子话音刚落,周围突然传来嗡嗡的响声。
赵虎变色道:“不好,是余震!殿下快走,属下来捉拿逆贼!”
天灾面前,所有人都显得那样渺小。
三皇子本已经绝望地瘫倒在地上,这会儿听说有余震发生,还是凭着求生的本能爬了起来。
可他肩上、腿上都中了箭,根本就跑不动。
还是安妃大着胆子上前,试图将三皇子拉上马。但她一个女子,力气不足,根本就做不到。
安妃干脆弃马,下来抱住了三皇子。明知根本就逃不出去,但她还是架着三皇子拼了命地逃跑。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弃马,反倒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余震发生之后,马匹受到了惊吓,很多士兵都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裴清殊当机立断,从受惊的马上跳了下来,向山体侧边跑去,尽量远离山脚,防止山石再次滑落。
和上回地震时一样,余震很快就结束了。
当天地再次归于沉寂之后,许多人,尤其是三皇子的人,都已经被埋在了山脚下。
因为皇帝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等余震结束之后,裴清殊便下命清理山石,找出三皇子。
哪怕是尸体,他也要带回京去,向皇帝交差。
这一次的山石滑落不算太严重,但由于三皇子距离山脚太近,又来不及逃跑,三皇子和安妃还是被压在了巨石之下。
等他们身上的石头被搬开之后,两人已经满头都是血了。
安妃用沾满血的左手,颤抖着抚摸三皇子的脸。
她用尽浑身力气,对三皇子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便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短暂的沉默之后,三皇子突然发出极为痛苦的哭嚎。
一个即将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张大着嘴巴,对着安妃的尸体声嘶力竭地痛哭起来。
“不,不怪你!”三皇子边哭边说:“母后说得对,是我利欲熏心,害人害己……是我,都是我!!”
喊完这句话之后,三皇子突然死命咬住自己的舌头,竟是咬舌自尽了。
裴清殊不忍地别过了眼睛。
利欲熏心,害人害己,这八个字用在三皇子的身上,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裴清殊长叹一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便让人把三皇子的尸体搬出来,准备运回京城。
当裴清殊还沉浸在余震的惊吓和三皇子的死当中没有走出来的时候,赵虎走了过来,对他说道:
“恭喜殿下,手刃逆贼头领。”
裴清殊一愣:“可他并不是我杀的……”
赵虎劝道:“殿下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来到这里,这么大一份功劳,何必拱手让给他人呢。”
许是三皇子那“弑兄”两个字刺痛了裴清殊,让裴清殊一时不敢承认是自己杀死了三皇子。
不过赵虎说的也有道理,凭借着抓到三皇子的这一份功劳,足以使裴清殊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得到很大一份奖赏,甚至是封王。
裴清殊沉吟道:“先把尸体带回去再说吧。”
他的想法是,先把三皇子之死的真实过程告诉皇帝,看看皇帝的意见如何再作打算。
赵虎说的虽然在理,但裴清殊认为,皇帝宅心仁厚,向来厌恶手足相残。若是裴清殊当真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可能反倒会令皇帝感到厌恶。
以裴清殊对皇帝的了解,如果他告诉皇帝实情的话,恐怕皇帝反而会欣赏裴清殊更多。
不管怎么说,三皇子已死,曾家军已经不成气候,剿灭叛军只是时间问题,裴清殊现在终于可以彻底放心了。
荣国公父子赶到之后,看到三皇子的尸体时还有几分失望,他们本想借着此战扬名的。
不过荣国公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皇帝这个人心慈手软,万一他们砍了三皇子的脑袋,皇帝又心软后悔的话,那样就适得其反了。
现在有老天爷帮忙,他们父子已经有了攻破龙安城的功绩,这一场仗就算打的值了。
剩下的,不能再要求太多了。反正裴清殊算是傅家的自己人,是他们立功也好,还是裴清殊立功也罢,都没有便宜了外人。
和裴清殊会和之后,荣国公父子便与裴清殊商议起下一步的动作。
“曾俊固然要抓,不过龙安城的救灾也要做。”裴清殊看向他名义上的舅舅和表哥,谦和地问道:“你们是愿意带兵去抓人呢,还是留下来救灾?”
傅然不假思索地说道:“毅王殿下连日征战,恐怕体力不支,我去支援他们。”
裴清殊点点头道:“那我留下来,帮助当地官府赈灾。曾俊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傅然的考虑其实很符合常理。一般人像大皇子这样连续征战数日,就算没有受伤,也都早已经倒下了。
可大皇子凭着一股气,硬是撑到了现在,死活都不肯放走曾俊,跟他跟得死紧。
当大皇子终于追上曾俊的时候,曾俊都快哭着给他跪下了。
他算是服了大皇子了,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怪物!
“我说毅王殿下,你就这么急着立功么?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这么对我?”曾俊都快被他给撵得没脾气了:“你放我走,我给你五万两银子如何?不、我给你十万两,你就容我喘一口气成不成!”
大皇子不为所动,冷着脸看着他说:“听说你打了我三妹。”
曾俊一愣,怎么都没想到,大皇子竟然会给出一个这么可笑的理由。
“毅王殿下,你有没有搞错?一个婆娘而已,你至于么?庆王还是公主的亲哥哥呢,他可都没像你这样……”
曾俊话音未落,大皇子已经抬起长枪,向曾俊攻去。
曾俊无法,只得和大皇子缠斗起来。
若论身材和力气,两个人差不多少。但若说起武功,还是大皇子更胜一筹。
可曾俊早就打听过大皇子的弱点了。他知道大皇子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左臂中过毒箭,不太好使。所以曾俊就特意往大皇子左臂处攻击,两人一时不相上下。
时候久了,曾俊在体力上便逐渐不敌大皇子,被他接连刺伤好几处。
谁知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突然横飞过来,精准地射中了大皇子的左臂。
大皇子惨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曾俊大笑一声,翻身下马,摇摇晃晃地走向大皇子,用剑指着他说:“我曾家军最好的弓箭手,埋伏了这么久,总算是派上用场了。怎么样,毒箭的滋味,毅王殿下应当很熟悉吧?”
大皇子粗喘着,恶狠狠地盯着曾俊,却碍于箭上的毒,一时不敢动作。
况骏等人见大皇子遇到危险,自是心急如焚。可他们都被曾家军给缠住了,实在脱不开身前去相救。
就在曾俊的剑锋即将触碰到大皇子的时候,只见大皇子突然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枪一挥,精准地刺中了曾俊的腹部。
第170章 抉择
曾俊的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不可置信地看向本应中毒身亡的大皇子, 然后又低头看向自己流血的肚子和被穿透的肠子。过了好一会儿之后, 他才直挺挺地倒下, 不动弹了。
直到死, 曾俊都没有闭上眼睛。
大皇子拼尽全力刺出这一枪之后,便粗喘着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箭上的毒发作了。
……
傅然父子将大皇子抬回龙安城的时候,裴清殊正在和官兵一起挖埋在废墟下面的老百姓。
这次地震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是几乎毁掉了整座城池。
当地知府因为叛国投敌的缘故,已经被处以极刑,其他官员也大多下了狱。所以灾后的营救工作, 不得不由裴清殊他们临时顶上。
“必须尽快把埋在废墟下面的人, 甚至是家禽都挖出来。”
灾后最怕的就是瘟疫, 一旦尸体处理不及时,引发了瘟疫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灾后工作虽然时间紧,任务重, 但比起行军打仗, 在心理上就要轻松许多,所以神枢营的将士们都没有什么怨言,非常自觉地埋头苦干起来。
因此裴清殊在听说了大皇子受了重伤的消息之后,就可以放心地把任务交给底下的人,自己抽出空来去探望大皇子。
现在龙安附近随时都有发生余震的危险,所以住在楼阁里, 还不如住在帐篷内安全。裴清殊他们现在都是暂时在帐篷里落脚。
进入大皇子的营帐之前,裴清殊低声问向傅然:“大哥伤的……很严重么?”
傅然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况骏及时帮他处理了伤口,替他把表面的毒血吸了出来,可毅郡王为了杀曾俊,在中箭后还又做了剧烈的动作。他体内的毒素……怕是一时难以清除。”
裴清殊入内的时候,只见大皇子双眸紧闭,面色发青地躺在床上。
一个军医正在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另一个在开药,两个小兵给他擦身换衣服,屋内忙作一团,气氛十分紧张。
裴清殊在大皇子床头站了一会儿,见大皇子没有丝毫反应,便把那个在开方子的军医叫到一旁,低声问道:“怎么样?”
军医摇摇头道:“军中条件有限,就是这方子上的药……还不知能不能凑齐。”
因为担心裴清殊会意外受伤的缘故,皇帝已经派出了最好的军医随行。
可行军打仗不比在宫里,药材缺一味,少一味,也是非常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