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甚!”曲姨娘被唬了一跳。
徐锦瑟却突地轻笑一声,道了声:“妙。”
“你笑什么!”徐丘松立即斥道。
“父亲。”徐锦瑟上前一步,道:“这凤尾草在何处,女儿怕是有了线索。”
“什么?”徐丘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是一个丫头撞翻了烛台,这便有了线索?
“凤尾草的下落,女儿已是有了线索。”徐锦瑟重复道,“只这事,还需得借大姐这丫鬟用上一用。”
徐锦瑟说着,朝还跪在地上的司琴看了一眼。
司琴闻言,猛地打了个激灵。
云姨娘却突地开口:“二小姐,事有轻重缓急。大小姐这般状况,实不宜受扰,你若有何线索,不若对老爷直言,便莫要故弄玄虚了吧。”
这话说得,已是有了几分指责之意。徐丘松顿时拧起了眉头。
只还未待他发作,曲姨娘便开口道:“瞧云姐姐这话说得,不过是个丫头,便叫她应了二小姐之言又能如何?也耽搁不得什么。大小姐这状况,眼见着愈好了,还是赶紧把那凤尾草找出来才好。不管大小姐这病,背后有没有人动了手脚,这凤尾草总不能是自个儿长了脚跑了的,赶紧捉出这人,对大小姐的安危,才是利事。”
“姐姐若是真担心大小姐,合该支持二小姐才是正理儿呢。”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便连云姨娘都无法辩驳,只得噤了声。
徐丘松只道了声:“司琴。”
司琴便只得站起身来,颤巍巍地往徐锦瑟身边走去。
却不料刚一近前,徐锦瑟突地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来,这凤尾草的下落,便要落到大姐这丫鬟身上了!”
第112章 败露
徐锦瑟这番行事,司琴全未料到,不由猛地哆嗦一下,惊惧道:“二、二小姐?”
“胡闹!你那凤尾草的下落,与你大姐的丫鬟何干!”云姨娘立即斥道,“没凭没据的,莫要胡闹!”
徐锦瑟并不答话,而是直拉了司琴到那烛台,扯了她的腕子往漆黑的角落中一扬!
众人只见,那衣袖翻飞间,竟有莹莹亮光自司琴腕间飞落。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会发光!”曲姨娘惊呼道。
“这便是那线索——夜明珠的粉末!”
徐锦瑟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倒抽口气。夜明珠是何等价值连城之物,他们竟、竟是看到了它的粉末?可这、这又与凤尾草有何关系?
面对众人的惊诧,徐锦瑟只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凤尾草乃朝华长公主所赐,盆中的泥土,每到夜晚便会莹莹发光,便是掺入了夜明珠的粉末。司琴一个丫鬟,若不是动了那盆凤尾草,决计不会沾到这些粉末!司琴!你究竟将凤尾草放在了何处!”
此言一出,司琴便似抽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
她这般模样,众人哪还有看不出来的,徐丘松更是厉声道:“司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老实交代!凤尾草到底在哪!”
云姨娘更是怒道:“平日间见你老老实实,没想到竟包藏了这般祸心!司琴,你犯下这般打错!今日若不老实交代,你那老子娘便都要被你牵连!”
“没错!若不交代清楚,便连你老子娘俱都同罪!”徐丘松恶狠狠道。
此言一出,司琴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她是徐家家生子,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徐府,若是牵连起来,一大家子是一个都跑不了的。
可云姨娘这话,分明便是指——
惊惧之下,司琴便连牙齿都在打颤。
徐锦瑟却是与曲姨娘交换了个眼神,曲姨娘立时会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徐丘松不耐道:“又怎么了!”
曲姨娘一步上前,拉起了司琴手臂。那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了那沾染了夜明珠粉末的手腕。而与那点光芒同时露出的,还有她淤痕遍布的手臂!
司琴惊呼一声,猛地抽出手来,用袖子掩住了那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司琴可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怎地、弄了这一身伤?”曲姨娘掩口道。
“这是怎么回事?司琴,可是有人胁迫于你?”徐锦瑟问道。
“没有、没有……是奴婢、奴婢不小心弄的……”司琴连连摇头。
曲姨娘嗤笑道:“你这丫头,连说谎都不会,这般伤痕,哪里是能不小心弄到的!还不赶紧将那幕后主使交待出来!你一个丫鬟,动了长公主的赏赐,不须得我说,你也该知道是何等大罪!现下不说,等到牵连了家人,可有得你悔!”
司琴面上又惊又惧,却还是一径摇头,半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曲姨娘见状心中暗恨,这丫头这般嘴硬,也不知背后到底是谁。还有那云湘君的态度,委实暧昧不明。她倒没怀疑过徐锦华,毕竟人还在那儿躺着呢。
只她没料到,徐锦瑟突地笑了一声,道:“这凤尾草何在,我已然知晓,又何须她开口?”
“什么?”
“你知道凤尾草在哪?”
曲姨娘与徐丘松齐齐回头,便连云姨娘都抬起头来看向了徐锦瑟。
众人注目之中,徐锦瑟不紧不慢地朝荷香使了个眼神。荷香立时会意,竟转头便往徐锦华床边跑去!
“你做什么!”云姨娘倏地站起!
荷香却似没听到一般,直直往那床下一扑,伸出手去,在床底摸索几下,竟真的掏出了东西来!
那是、那是——
“凤尾草!”曲姨娘忍不住惊呼起来!
荷香手中那绛色小草,确确实实便是失了踪的凤尾草!只装着凤尾草的花盆已然碎裂,大半根系□□在土壤之外,刚刚开出的花朵也有大半凋零,这株小草,此刻已是萎靡不堪。
想必如果不是现下找到,一夜之后,这草便是能救回来,估计也保不住全须全尾了。
凤尾草这般惨状,便是徐锦瑟都忍不住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拢起那土,盖住了露出的根茎。
徐丘松更是忍不住问道:“这凤尾草这般……还能救得回来吗?”
徐锦瑟只不做声,细细将那根茎用土掩好了才道:“并无大碍。只是这好不容易开出的花,可能保不住了。”
“那便好、那便好……”曲姨娘抚着胸口,一副庆幸模样。
云姨娘却是看了荷香一眼,那眼中的情绪晦暗莫名,荷香竟觉有些心惊。
徐锦瑟看着凤尾草萎靡的模样,苦笑道:“原是想给长公主看看这凤尾草的花儿的……这番折腾,只怕至少要数月,才能恢复原先的模样了。”
徐丘松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怒气自心头升起!
他一个箭步上前,飞起一脚将司琴踹倒在地,厉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凤尾草为何会在大小姐的床下!到底是受何人收买、还不老实交代!”
司琴啜泣一声,蜷成一团,只不断垂泪,仍不开口。
徐丘松简直怒到极点!
“贱婢!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打!打到她招认为止!”
徐丘松一声令下,便有婆子进来,要将司琴押出去,云姨娘却突地开口道:“老爷、老爷万万不可!”
此话一出,那些婆子的动作顿时便停住了,云姨娘连忙道,“今日是老爷纳妾的大好日子,虽是出了些许事端,却也不宜见血,只细细审了便是。”
徐丘松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云姨娘便接着道:“这司琴,不外是得了谁的好处,才想着借这凤尾草陷害徐家。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平日里便是有些拈酸吃醋的拌嘴,也断做不出此等损害家族之事。今日这事,便是司琴不开口,想来也不外是那些平日嫉恨咱们、盼着咱们不好的人家做下的。便循着此线索去查,总归能循着些蛛丝马迹。”
此番话说得徐丘松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眼见着,这事儿便要被云姨娘带走了方向,曲姨娘却突然开口道:“云姐姐这话说得很是,这背后之人定是嫉恨咱们徐家,才会打上这凤尾草的主意。可放着这现成儿的人证在此,倒要去找什么蛛丝马迹,岂不是舍近求远?”
“老爷。”曲姨娘顿了顿,道:“依妾身看,这事儿,还得落在司琴身上。凤尾草被盗,既是和她脱不开关系,她便定是知晓这其中缘由。妾身不像云姐姐那么讲究,但也知道,这不见血还能叫人开口的法子,可多了去呢。”
云姨娘眸光一闪,并未答话。
曲姨娘却是变本加厉道:“云姐姐不是最关心大小姐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心慈手软起来了,怕不是……”
“怕不是什么?”云姨娘眸中厉光一闪,近乎逼视一般看向曲姨娘,“你想暗示什么?”
多年来她一直以一副温婉之态示人,这般咄咄逼人之态,曲姨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吃惊之下被她气势所掠,竟有些语塞,讷讷半晌说不出话来。
遂有些狼狈的转头,不想正正看到门口,侍书依门而望,一脸忐忑之态。脑中登时灵光一闪,道:“这侍书与司琴同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两人平日同进同出,司琴对凤尾草下了手,侍书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曲姨娘越说越觉着自己已猜中真相,不由兴奋起来,加快语速道:“老爷不若将侍书一起绑了,与司琴分开严审,如此一来,正可两厢对照着,那幕后之人,绝藏不住!”
此言一出,侍书惶然抬头,显是不知这火怎么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正惶恐间,就听徐丘松道:“言之有理,就将侍书与司琴——”
侍书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两行清泪霎时蜿蜒而下,“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曲姨娘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待审过一轮,自见分晓。”
侍书猛地一哆嗦,她与司琴不同,前些年才被买入府中。这不声不响却能将人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在牙婆处见得多了。
此刻被曲姨娘点中,只觉天都要塌了。
徐丘松一声令下,拿人的婆子近在咫尺,侍书深知自己这番若被带走,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徐锦华,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云姨娘,终是下了决心,咬牙道:“求老爷开恩,奴婢万不知道司琴偷盗千尾草之举!但奴婢、奴婢能猜着,司琴这么做,定是……定是大小姐吩咐的。”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唯云姨娘的厉声斥责凌厉无比:“你这丫头,莫要胡说!”
第113章 沾染
“奴婢没有胡说,司琴这番行事,定然是大小姐指使。”侍书这话一出,一直蜷在地上默不作声的司琴猛地抬头,冲着她用力摇头。
侍书却只看了她一眼,便回过头来,道:“自前年起,大小姐的脾气突变得阴晴不定,对奴婢等多有打骂,对二小姐更是……”
她回头看了徐锦华一眼,才道:“对二小姐更是恨之入骨——”
“你胡说!”云姨娘倏地呵斥道:“大小姐为人一向大度,如何会对你们动手打骂!更何况,她有何缘由对自己的姊妹恨之入骨!”
云姨娘抬起头来,对徐丘松道:“老爷切莫听信这些胡言!大小姐从来是最端庄持矜、再尊贵不过的人了,这丫头如此信口雌黄,想来口中是没有半句真话的!还请老爷严惩于她,免得污了大小姐的名声!”
徐丘松闻言,却是先看了云贺一眼。只云贺竟像是对这番惊人变化无甚反应一般,怔怔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曲姨娘却是娇笑一声,插嘴道:“云姐姐,便叫这丫头说完就是。”
云姨娘还待开口,却听她道:“正是因着大家都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样儿的人,这丫头的话如此离谱,倒也不怕影响了大小姐。倒该叫她说完,看看她还能编排出什么东西才是。”
云姨娘还欲反驳,却突地瞧见徐丘松已是脸现不耐,心知他这是因着云贺的不识趣迁怒于她了。此刻自己说甚都不啻火上浇油,只得住了口。
那侍书听着几人言谈间已将自己之言定义为污蔑,不由焦急万分。她心知自己的辩解若无法取信于人,这下场绝不会比刚刚更好,遂将心一横,朝着徐丘松磕了个头,急道:“奴婢没有说谎!前年大小姐一场急病之后,整个人就完全变了!对我与司琴动辄打骂不说,更是将二小姐视作了眼中钉……”
“奴婢不知大小姐因何而变,也解释不出大小姐为何会仇恨自己的姊妹,但奴婢与司琴身上的伤清清楚楚、都来自大小姐的惩戒!”说到此处,侍书一把撸起衣袖,那纤细手臂上遍布着的淤痕,竟是与司琴一般无二!
侍书再磕了个头,也不敢起身,只伏在地上,泣道:“原本侍书身为大小姐的奴婢,大小姐怎样惩戒都是应该,奴婢也不敢心存怨怼,只是、只是奴婢观大小姐言行,对二小姐积怨已深。赏梅宴后,这怨恨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尤其二小姐得了凤尾草的赏赐,大小姐却是、却是……”侍书没说出口,众人却都了然于胸。那一场赏梅宴,徐锦瑟得了长公主青眼,带着赏赐回府,徐锦华却落了个声名败坏、容颜尽毁的下场。如此落差,对一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小姐来说,便是心生怨恨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
“慢着,你说前年大小姐急病?”曲姨娘疑惑道:“可是前年,并没听说大小姐生病的事儿啊?”
“大小姐那病症来得凶险,夫人当日身体不适,奴婢禀了云姨娘后便想去请大夫。不想云姨娘却亲来探望大小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叫大小姐好转了许多。”此时乃侍书亲历亲为,此刻回忆起来便也分外流畅,“事后大小姐怕夫人担心,吩咐奴婢等勿要将此事外传,故而此事并无多少人知晓。”
说到此处,侍书突地有感而发,“如今回想起那日情形,倒和今日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