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安成候赐坐!”皇上吩咐道,立刻有小太监搬来椅子,安成候没有多说,很顺从的坐了下来。
见皇上半晌没有说话,他有些焦急,“皇上,不知锦衣卫那边可传来了什么消息?”
“今早有消息传来。”皇上既然召他进宫,自然是想要和人说一说这件事的。
安成候眼睛一亮,“找到人了?”
声音几近颤抖,似乎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无数次的失望,他早已不敢相信幸运会降临在他们一家身上了。
皇上看着安成候,这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这个文武双全的一代儒将,这个睿智精敏的姐夫,他心下不由感叹,或许只有他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皇上站起来,走到安成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道:“姐夫,这次你我应该不会再失望的。”
“果真?”安成候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激动。
皇上点点头,“当年那个老乞丐已经死了,但是有人看到当年那老乞丐被人领进了客栈,后来那人将老乞丐和孩子一起带走了,从望青城北城门出去的。”
安成候蹙了蹙眉,“离开了望青城,从望青城北城门出去,再往北走不就是春来国,难道带走老乞丐和墨儿的是春来国人?”
皇上失笑,“你是关心则乱啊!”
安成候一愣,皇上见他这样,更是好笑。
皇上摇摇头,“亏你前两年还去过望青城,难道忘了,望青城北城门外除了有县镇外,还有一个地方。”
“宁北卫。”皇上这样一说,安成候若是还想不起来,那就奇怪了。
“皇上的意思是……带走墨儿和老乞丐的是宁北卫的人?”
安成候问着,声音都不免松快了许多,若是宁北卫的人收养了墨儿,那范围就缩小了许多,而且……
安成候心里想着,或许他的儿子也成了宁北卫的兵士,他去过宁北卫,或许已经见过他也说不定。
父子相见不相识,安成候想到这里,就觉的心酸的很。
“皇上,那……查到那人是谁了吗?”安成候问道。
皇上道:“据锦衣卫传来的消息,当时看到的人说过,那人虽然是宁北卫的人,但是打扮倒不像是一般的兵士,反而有些像文士,风度翩翩,儒雅斯文,那时大概二十来岁,如今应该四十多岁了。”
“文士?”安成候蹙眉,“确定是宁北卫的人?”
皇上点点头,“锦衣卫打听的很详细,当初那人腰上挂着宁北卫的木牌标识。”
“那就是文吏了。”安成候想了一下道,“二十多岁的文吏,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若是有些才能的,应该不只是一名普通的文吏了,或许当初就不仅仅是普通的文吏,世家公子去卫所历练的也不在少数。”
皇上点头道:“但是世家公子是不会去收养乞丐和孤……孩子的。”
皇上差点冲口而出“孤儿”两个字,还好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改了口。
安成候又怎会听不出皇上那差点冲口而出的是何话,他苦涩一笑,低低的道:“其实墨儿虽然有父有母,父母身份高贵,有权有势,金银更是不缺,可是他却和孤儿没有两样。”
语气中难掩寂寥和愧疚,皇上安慰道:“等找到了,好好补偿,将这二十年来亏欠的都补上。”
“皇上查到的应该不止这些吧?”安成候问道。
皇上点点头,“我其实已经找到很有可能是知墨的人了。”
皇上斟酌的道,他这话一出,安成候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问是谁,可是他还是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既然说可能,那就没有确定,他现在已经怕了,即使有万分之一不是的可能,他怕自己就碰到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皇上继续道:“收养一个乞丐和孩子,即使宁北卫再大,人再多,也还是很显眼的。
只不过因为不想让那孩子从小就认为自己是被捡来的,那时范远山刚到宁北卫,是他下了封口令,不许卫所内人议论此事,卫所中将士更新换代,渐渐的,旧人走了,新人接上了,久而久之,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了。
好在还是有些人记得这事的,真要打听,也不难打听。”
“姐夫,你猜到那人是谁了吗?”皇上忽然不再说了,反而问道。
安成候苦笑着摇摇头,“这要是丢的是别人家的儿子,我现在肯定早已想到最有可能的人选了,可是丢的是我儿子,我现在脑袋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失态
皇上看了安成候一眼,再一次摇头失笑。
安成候有些无奈,问皇上,“那位领养墨儿的文士是谁?是我认识的?”
“你应该是认识的。”皇上道,也不再卖关子,“是平国公府的老二,秦望唯一的嫡子。”
“秦长青?”
安成候冲口而出,接着心脏便是砰砰乱跳,他几乎能够听出自己急促到无法控制,激动到无法控制的心跳。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安成候喃喃自语着。
秦松林未成亲,却有秦叙那么大的一个儿子。
当初便有人猜测秦叙是他外室所生,秦松林与平国公府老国公爷不和的消息几乎是整个京城的功勋之家都知道的,秦松林为人又一向有些不羁,同时具有文人的洒脱和武人的豪爽,他能不成亲便收个外室,生个儿子养在膝下,这相比于他离开京城,离开平国公府,一走就是二十余年,根本不足为奇。
当然,也有人猜测秦叙是秦松林领养的孤儿,可是谁又能想的到呢?
安成候怔怔的,是啊,谁又能想的到呢。
“谁又能想到那样一个出类拔萃的青年竟然是我的儿子,是老子的儿子,我早该想到啊……早该想到啊,老子的儿子合该就是那样的。”
皇上见一向沉稳持重的安成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大感惊讶,他知道安成候这是太过惊喜,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难得一见他这样的表现,皇上反而看的津津有味,也不打断他。
过了一会儿,还是安成候自己平静了下来,他自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
“这么说,秦叙就是我和公主的儿子了?”
即使已经比刚才镇定了许多,安成候的语气中还是难掩兴奋,眼睛更是发亮,任谁一看,都能发现他身上刚刚发生了巨大的喜事。
特别是对比安成候之前的性格,他如今的表现和之前遇事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现可谓是大相径庭。
不知怎么的,本来也很激动兴奋的皇上,看到安成候这副喜形于色的模样,顿时觉的有些不爽,就像他忙忙碌碌了这么长时间,又是亲自审案,又是调集锦衣卫四处调查,忙的不可开交,经历过希望和失望来回的折腾,似乎都是为别人忙的,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
“还不一定呢?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半晌,皇上还是忍不住给安成候泼了一瓢冷水。
“怎么不一定?”皇上此话一出,安成候愣了一下,继而立刻反驳道:“掌握的这些消息已经能证明秦叙就是我和公主的儿子了。”
安成候似乎忘了面前和他说话人的身份,想要极力证明自己的观点,他一一数来,“皇上您看,当初墨儿被张道放在京城北城门外一个商队装货的马车中,那马车是往北而行的,我们已经找到那商队就是沿北商队,那时墨儿被张道伤了,后来被商队的人请了大夫救了,又被那方同带回了家。
后来,沿北商队生意失败,商队人人自顾不暇,方同将墨儿带回了自己家,却被他媳妇猜忌墨儿是他在外的私生子,所以趁着方同不在家,偷偷的将墨儿扔到了乞丐窝,那方同打听到墨儿被乞丐窝一个老乞丐救了。”
安成候顿了顿,见皇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才继续往下捋,“皇上您得知这个消息,便命锦衣卫去方同的老家望青城打听。
你刚刚才和臣说过,今天早上锦衣卫传来了消息,说是救下墨儿的那老乞丐是被宁北卫的一名文士救了,而那文士锦衣卫也打听到了,不是别人,正是平国公府的二爷秦长青。”
安成候几乎笃定般的道:“据臣所知,那秦长青就秦叙一个儿子,而他当年在京城时并未成亲,房中也没有小妾通房,是和秦望赌气离开的京城,这么多年外人并不知道他去哪儿,直到去年他调回京城,才又重新进了京城勋贵们的视线。”
“继续!”皇上眯着眼睛,靠坐在龙椅上,神情显得惬意而舒适,有人帮着自己操心,将担心抛给别人的感觉实在不错。
安成候看了皇上一眼,总觉的皇上有些不怀好意,可是他心里又无比的清楚,在自己儿子失踪以及寻找这件事中,皇上这个做舅舅的所操的心所做的事,并不比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少。
安成候平时是何等的聪明,皇上已经表现如此明显,若是放在以前,放在其它任何事上,他应该早就猜到了皇上的心思。
可是现在,为的是他那失踪了近二十年的儿子,是让他们夫妻几乎心力憔悴却仍然无法寻找到无法见上一面的儿子,他心潮起伏,实在难以平静,自然无法像平日那样精明机敏,今天的安成候,有些呆,更有些傻。
不管怎么疑惑,安成候的心思还是几乎全部放在证明秦叙便是自己儿子上了。
他继续分析道:“秦长青,字松林,是他自己起的,当时在宁北卫时,便以秦松林这个名字示人,因此,很多人虽然觉的他气度不凡,却没有将他和平国公府联系到一起,臣也不例外。
不过即便如此,因为他是范远山的军师,和范远山的关系很好,臣在宁北卫的那几天,和秦长青也有接触,知道他不但无妻室,且无妾室通房,儿子也只有秦叙一个,皇上,您说,什么都对上了,秦叙怎么可能不是我儿子?”
皇上摇摇头,叹道:“谦和啊,你真是关心则乱啊!”
既不唤安成候,也不喊姐夫,而是直接喊名字,皇上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更有难得一见这种情形的感叹。
“皇上……何处此言?”安成候惊讶。
皇上道:“谦和,若朕现在说,那秦叙并不是你的儿子,你是不是无法接受?”
“什么?”安成候猛的瞪大了眼睛,“不是,怎么可能不是?”
皇上无奈,“朕的意思是假如?谦和,你今天是不是带了半个脑子出门?不,或许半个都没有,你连平日一半的机敏都没有。”
皇上忍不住吐槽道。
皇上如此轻松的与他开玩笑,这让安成候几乎糊成一团浆糊的脑袋顿时清明了许多。
情况必定是乐观的,否则皇上根本没有心思开玩笑。
第五百四十三章:分析
安成候想通这一点,顿时放心了许多,也不再说话,只听皇上说道:“这其中的确是存在变数的,比如张道的确是将知墨送进了沿北商队的运货马车,知墨也的确是被那方同救了,这一段,应该是没有差入的。
但是后面的,从老乞丐那里,就有其它可能了,望青城的乞丐不少,年老的乞丐肯定不只一个。
而年老的乞丐又带着孩童的,整个望青城就算不多,但说不定也会有几个,毕竟做了乞丐的,很多都是老弱病残,一个老乞丐带一个孩子这样的组合肯定不只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