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杨妈妈这样说,顾冬雪倒是也放心了,杨妈妈见顾冬雪缓了脸色,继续道:“我去的时候,二姑爷并不在家,说是轮到他当值,在卫所里呢,春耕还没开始,陈家人都在家,得知我是代姑娘去送银子去的,倒是都很高兴,不过我看二姑娘那位大嫂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暂时倒是看不出来。”
“这个只有靠二姐姐自己了。”家庭矛盾什么的,她是无法插上手的。
杨妈妈点头,继而又道:“大夫人倒是推辞了一番,二姑娘却很爽快的接了银子,说是感谢姑娘的照顾,不过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她们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起来才好,姑娘以后可以去看她们,也可以带些礼物,只是银子就不必了,二姑娘说她还想和姑娘做长长久久的姐妹。”
顾冬雪神色微微一动,这一场劫难不仅让自己重生了,也让二姐姐通透了许多,的确,想要做长久的姐妹,就不能一直接受姐妹的资助,那样无形中便会放低自己的姿态,不能平等相处,顾怀香想的很长远,也想的很透彻。
只是……顾冬雪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什么办法既可以长久的帮助顾怀香,却又不伤及她的尊严,更重要的是让她自己,让他们一家立起来。
这件事暂时无解,因为顾冬雪自己的事情还没理顺呢。
顾冬雪不知俞氏回去会怎么样,不过她让杨妈妈和绿蔓回去帮她打听一下周家的情况。
没过几日,天气仍然冷的厉害,北方的冬天漫长而寒冷,特别是望青城这样一个位于大宁朝最北边的城市,冬天几乎占了一年中的一小半时间,每年要到三月中旬甚至四月初天气才会渐渐回暖,而十月份有时便会落雪了。
正月十四这日,本来晴了几天的天,又阴沉了下来,下午的时候,纷纷扬扬的大雪便笼罩了整个望青城。
晚饭之前,秦叙却回来了,顾冬雪和顾信姐弟二人正准备吃饭,就听到青芽在屋外唤道:“少爷回来了!”
顾冬雪一愣,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顾信已经跳了起来,“姐夫回来了!”
说着也不等顾冬雪说话,已经奔了出去,顾冬雪只听到顾信清亮的声音,欢快的唤道:“姐夫!”
接着便是秦叙低沉温和的声音,“你姐姐呢?”
说着便已经撩起了帘子,披着黑色大氅的高大身影已经走了进来,身边是亦步亦趋跟着的顾信。
“回来了?”顾冬雪笑着迎上前去,垫着脚为他解去大氅。
“没吃饭吧?”她神色恬淡,声音柔和,将那寒风凛冽都隔绝在屋外。
秦叙踏进屋内的第一感觉便是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让他的身子顿时暖了起来,第二感觉便是这张恬淡的笑脸,柔和的声音,让他的心顿时也暖了起来,短短片刻,从身到心都是暖意融融的,让他觉的舒服至极,忍不住深深呼出一口气。
又见到自己的新婚妻子垫着脚为自己解大氅,吩咐丫鬟去打热水让自己洗漱,问自己有没有吃饭,忙前忙后的,心里忽然想起临走之前木成林调侃自己的话,“怎么,广渊,下这么大的雪还急着回去,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休沐都住在卫所的啊!”
林英俊笑着在旁边插嘴道:“现在怎么能一样,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广渊也是归心似箭啊!”
军中兵士们说话一向直接,且荤素不忌,木成林和林英俊这样的话已经是很含蓄了,秦叙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只不理他们。
第一百五十一章:靠你养活
木成林见秦叙没什么反应,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林英俊身上,“我说搏成,你怎么还在这里蹲着,你家里可是还有两个呢!”
林英俊笑道:“就算十个,这么大的雪我也不回去。”
木成林哈哈大笑,摇头道:“那顾大姑娘可是你自己看上的,当时还让人从秦军师手上要去的,这如今才几日,就这样了,你这也太薄情了。”
林英俊摆摆手,无奈的道:“这是都统大人提的建议,圣旨所下,你们说我能不捧这个场吗?再说,那顾大姑娘的确不错,美丽端方,实是个难得的大家闺秀。
“哦……”木成林顿时跳了起来,惊讶的看着林英俊道:“我道你都成亲了,平日里看也不是个贪花好色的主,这次却怎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木成林这话倒是非常符合林英俊的心意,他忙道:“我自然不是那等贪花好色之人,只是都统大人的提议,作为下属的我们,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你看广渊做的比我还要彻底,他可是直接娶了那顾家五姑娘,以广渊的身份,哪需要娶个罪臣之女,其实我说广渊,你这做的也太过了,虽然说都统大人的提议我们要支持,但是纳个妾已经够了,这娶妻还是要娶个正经官家姑娘才好的。”
木成林也将目光投向已经穿上大氅准备出门的秦叙身上,只见秦叙对坐着与他说话的林英俊投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淡淡的道:“我可不是因为那鬼原因,好了,不与你们说了,我要回去了,否则城门就要关了。”
说着,他也不等木成林和林英俊回答,自己推开门便大步走了出去,身后还传来林英俊不甘的声音,“咦,广渊,你嘴硬什么啊,我就不相信你是因为真看上了那顾五姑娘?没有其他原因你会娶一个罪臣之女做嫡妻?”
而秦叙当时并没有回答林英俊的话,只不过现在看到顾冬雪在家里等着自己,留着一室的灯火和温暖,待丫鬟们提着食盒,上了红泥小火炉,热腾腾的羊肉锅子,旁边是白崧蘑菇各种丸子的烫菜,一股鲜香味扑鼻而来,耳边还听到顾冬雪在问:“今天下雪了,吃锅子行吗?”
“嗯!”秦叙一边点头,心中却还在回想着木成林和林英俊的话。
的确,他不全是因为顾冬雪本身而娶的她,他有其他原因,可是现在他却很庆幸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任何犹豫的说她是他的,说要娶她,若是当时有了犹豫,面前这个笑意盈盈,睁着一双清灵灵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子会是什么样,他不去想,也不敢想。
“这几天怎么样?”三人落座后,秦叙一边给顾信夹着羊肉,又给顾冬雪烫了她最喜欢的蘑菇,一边问道。
顾冬雪看着在锅里翻滚的蘑菇,还没来得及回答,秦叙已经夹了蘑菇放进她的碗里,耳边听到顾信的声音,“姐夫,你怎么知道姐姐最喜欢吃锅子中的蘑菇?”
他们在一起只吃了那一次锅子,他便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喜好,而顾冬雪不由的有些愧疚,因为到如今,她问过秦叙,关于秦松林在饭食上的习惯,却没有问过他的,更加没有观察到他的喜好。
秦叙一见顾冬雪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我不挑食,只要味道好的,我都喜欢吃,很好养活的。”
顾冬雪一愣,顾信却哈哈大笑,“姐夫,是你在养活姐姐和我,不是姐姐养活你,你说反了。”
又道:“嗯,姐姐喜欢蘑菇,这个也好养活,我也没有什么挑食的,不过喜欢吃些点心,这个如意点心铺就有,不需要花银子,也好养活的很。”
许妈妈在旁边看着,有些无语,四少爷素日里也不是个话多的,怎么现在一副话痨的模样,哪里都有他的戏,哪里都能插上一嘴。
她哪里想的到顾信以前在顾家,那是被顾家的氛围压抑了天性,其实他是相当活泼的一个孩子,现在来到了秦家,无论是秦松林还是秦叙,待他都是没话说的,所以他那在顾家被压抑的天性在这短短几天之内便释放了出来,孩子是最容易满足的,也是最容易忘记那些不愉快之事的。
秦叙听了顾信的话,笑道:“是你姐姐养活我和你,家里的银子都在她手上,她不养活我们,我们明天早晨都没饭吃了。”
顾信愣住了,夹着个羊肉半天没有放到嘴中,就在那半空悬着,顾冬雪却很是无语,很想说只是爹给了我银子,你什么时候给我银子了?
可是看到许妈妈和青芽,又看到一副呆愣表情的顾信,她便将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不过秦叙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直到晚饭结束,顾信和许妈妈回了自己的院子,青芽也退了下去,顾冬雪才知道秦叙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从之前拿出家中钥匙的床头暗格中又取出个小匣子,道:“这是我这些年的俸禄,和得的一些赏赐。”
顾冬雪一愣,她发现她自从嫁进秦家以来,就一直在收东西,且收的还是大件,这让顾冬雪有些不安,她以为是吃晚饭时自己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让秦叙误会了,想要拒绝,却听秦叙道:“我一直在等着你朝我要,可是谁知你一直都不开口,我连库房钥匙都给了你,还会在乎这些东西。”
意思是库房中的东西才是大头,他的这个小匣子并不算什么。
“好吧,”顾冬雪也不矫情,接过匣子,一边打开一边道:“你等着我向你要,可是我哪里知道你还有私房银子,我以为你的东西都要上交。”
“少交?上交给谁?给爹?”
秦叙一边捋着顾冬雪的头发,一边道:“爹连他自己的东西都不想管,更何况我的东西。”
好吧,你们父子都是视金钱如粪土,只有我是个俗人,看到银子眼睛冒光。
匣子被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的摆了六个十两重的金元宝,和两千两的银票。
顾冬雪算了一下,总共两千六百两的银子,她不禁问道:“你们的俸禄都这么高?”
秦叙失笑,“若是只有俸禄,我说不得要举债度日了,这其中一部分是赏赐,还有四年前我们不是和春来国打了个小仗,那时得了一些东西……”
“四年之前你就上了战场?”顾冬雪惊讶,“那时你才多大?”
说着便在脑中算了一下,秦叙今年十九岁,四年之前便是十五岁,十五岁便上了战场,与敌人实打实的厮杀,也难怪背后留下那些错乱的疤痕,这时顾冬雪倒是忘了秦叙说那疤痕并不是打仗打的,而是小时候就有的。
不过即使她记得,恐怕也只会认为秦叙是爱面子,故意这样说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蹭饭
秦叙看着她惊讶中带着崇拜的眼神,笑道:“五年之前我就带着十人小队潜入过春来国。”
五年之前?
顾冬雪回忆了一下,那时是春来国和大宁朝关系最为紧张的一段时间,那时她记得她舅舅李邕怀因为生意上的问题,非要去春来国,说是要背水一战。
她母亲李氏几乎是跪下来求他,也没有劝住他去春来国的决心,后来还是去了。
后来舅舅倒是安全回来了,可是货物却到底没有带回来,据说出了意外,几车药材全被毁了。
而准备翻本的银子,其中包括李氏的嫁妆,和顾冬雪历年的压岁钱也都一并没了,那次回到京城后,没过大半年的时间,家中就接到了京城的报丧,舅舅没了。
就在李氏上京奔丧的路上,舅母吊死了,李家除了几个忠仆还在家中帮着操持丧事,却是一个亲人都没了。
那时李氏刚刚生下顾信没有多久,连日的奔波,又加上伤心欲绝,身体自那之后便不成了,办了李邕怀夫妻的丧事,回到望青城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在顾信占着两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留下了刚刚十三岁的顾冬雪和两岁的顾信,在府中艰难的生存着,好在有杨妈妈卫妈妈和绿蔓绿草一路扶持着,姐弟二人才颤巍巍的活到了现在。
“怎么了?”秦叙见顾冬雪目露悲伤之意,不禁问道。
“没什么。”顾冬雪摇摇头道:“想起了舅舅,他也在五年多前去了春来国,是为了做生意,据说当时春来国内部不稳,出了问题,生意没做成,回到京城之后没多久,舅舅就因病故去了。”
秦叙神色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看着顾冬雪,他忽然有些没有勇气,勇气这个词在秦叙的认定中,他一向是不缺的,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他差了一些那推着他说出隐藏在自己心中秘密的冲动和……勇气。